第四十一章：彻底绝望
圆弧形的走廊过道，铺着乳白色的磨砂瓷砖，地面干净而整洁，只能偶尔在踢脚线的上下夹缝里，看到些细细的灰尘，转眼一股暖风吹来，而又一吹而尽，跟楼道里充满剩饭残羹的垃圾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庆国看着后面的孙兴民，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兴民扶起李庆国，并帮忙把散落的文件都捡起来，左手递给了他，
“你再等我一会儿，十分钟。”
说完，孙兴民又进了办公室，并把门关上了。
此刻，李庆国傻傻地靠到了墙上，右边咯吱窝夹着文件，左手下意识地拨弄了下衣服和裤子，紧接着又跑去厕所给头发抹了点水，重新小声地走到门口，站在墙边，如小偷一般，心惊胆战而又激动的等待着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刻，但又及其害怕门打开的那一刻。
在办公室里面，孙兴民一个人和赵主任、李副主任聊着有关九街运营改造的思路。
原本九街商务处和孙家，早在几个月前就达成了口头协议，同意全部出售负二楼，双方已会面多次，就差签合同，但就在刚刚，商务处的赵主任这边临时接到通知，说是签署计划推迟，而且改口只答应出租负二楼，不再同意全部出售。孙本建听完自然十分生气，直接在办公室破口大骂，质问原因。久在体制内工作的赵主任熟练地“打着太极”，现场只能靠李副主任打圆场。孙本建下意识感觉到出了大问题，现场沟通基本无用，只得提前离开，留下孙兴民一个人最后详细了解情况。
九街现在地下负二层很是抢手，虽说是负二楼，但由于北山县地势起伏，整个主城本就建立在半山腰上，九街所谓的“负二楼”实际也是地下五层楼的顶楼，负一楼外面有直接的入口可以下去，跟一楼并无太大差别。而负二楼的出口外面有一片平行的休闲活动广场，地方很大，大概500平米左右，广场上也全是居民活动的各类健身器材，偶尔还有些活动广告。而再下一层，从负三层开始，全是停车场。
近几年由于县里车辆数量增加太快，过年或放假期间停车是个大问题，CN购物广场那边只有一层的停车场，但九街这边却有三层，而且停车场步行出口刚好也在负二层的休闲广场中间位置。加上从去年开始，新城二期建设明显加快速度，城区建设开始往东边靠近七郎口、望石山方向扩建，附近还有翻新好的少江小学以及新修的妇幼保健院……原本远离县中心市政广场的九街，不偏不倚一下子成了城里最好的“过渡区”和“桥头堡”，附近房价相比今年年初，已上涨了近五分之一。
原本九街有一半是由孙家人自己公司建的，之前所有人都看不上地下几层，把房子留给了政府，没想事情如今变成这样。
此外，孙本建今天突然来，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介绍针对九街商圈的整体运营改造方案，想把九街，仿照外面西湖城的某些商圈，打造成一个“智慧九街”。孙兴民虽然也知道这事情，但没想到事情会执行地如此之快。孙本建提前走了，这重担自然留给了孙兴民。即便收购负二层的计划暂停，但商圈改造这一款，孙家依然想吃下来，为接下来新城二期的规划做准备。
跟赵主任聊完思路后，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居然十分感兴趣。不过他并未言说太多细节，按照之前二叔孙本立的安排，只说了一些表面的东西，怕对方继续抬价。赵主任这边，见孙兴民没有过多纠结于签约推迟的事情，心中也在犯嘀咕，毕竟九街的成败，直接影响到他晚年的生活质量。刚刚是县财政局那边的领导打来了电话，说是九街项目调研不够彻底，财务数据分析还不够精细，签约事宜后续再做打算。
另外一边坐在办公室靠近门位置的李副主任，一直用笔认真地记着整个沟通内容。
二十分钟后，孙兴民从办公室出来。
李和孙两人对视了大概两秒，一旁的赵主任此时也看到了李庆国，李副主任见状连忙上去质问道，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过道里也不允许抽烟！”
“我，我是！”李庆国右手拿着烟头。
“他是我司机！没事儿，你们不用送了！”孙兴民熟练地回答道，仿佛事实本就是这般。
“把烟扔掉，我们走吧。”
李庆国下意识地按照孙兴民的指示做着。
“这样！”李副主任立马改了脸色。
“那没事没事儿！”
“那就先这样，赵叔，下次再来我家详谈！有新情况你第一时间给我说就行了。”
“好，你放心！我能帮一定帮你们！”
“好！你们不用送了，走吧走吧！”说完，孙兴民转头看着李庆国，指着方向，
“去把电梯按了。”
李庆国十分紧张地看着孙兴民，听到话连忙照做。
李副主任把两人送到电梯里。一直到电梯门关上，孙兴民也未看李副主任一眼，一直看着手机。
李庆国站在前面，准备按电梯，但他不知道孙兴民要去哪一层，最后只能随便按了一个负三层，而在这时他也才发现，上面两层是没有电梯的，电梯最高只能到这一层。
待门关上后，孙兴民快一步上前去按了一个二层，然后转头看着李庆国，小声说道，
“你等了很久吧，早看到你了！我刚好饿了，没吃早饭”，孙兴民看了看左手手表，
“一起把午饭给吃了吧，时间也不早了。”
李庆国傻傻地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孙兴民居然会主动找他吃饭，然后条件反射说了两个字，
“好。行！”
对于孙兴民愿意见自己，在李庆国内心深处，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意外，但毕竟六年多没说过话，突然这般沟通，让他不知所措，一紧张就看着手机，一不小心还把手里的文件弄到了地上。孙兴民也弯腰帮忙捡。
“你媳妇儿和孩子还好吧！”
李庆国下意识地点着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由于中间都没人进来，两人很快到了二楼，孙兴民在前面带着李庆国，走另一个门口下到一楼，然后从九街在北城街的正入口出来。孙兴民走在前面，主动带着李庆国去了一家面馆，刚好就是李庆国之前签下的那家面馆。
还没到中午，此时店里只有两人。孙兴民让李庆国点菜，但在纠结半天后，李庆国只点了个最便宜的二两小面，孙兴民顺势点了碗肥肠面，顺便帮李庆国加了个蛋。
面还没上，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看着。李庆国害怕直视孙兴民，身子仿佛被人施法控制，什么也不敢做。孙兴民有条不紊地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杯子，主动给李庆国倒起了杯水，一边慢慢说道，
“以前去你店里面闹事的人，是我二叔找的，不是我找的。”
李庆国一听，说这件事，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脸，一边喝水一边说道，
“你还记着那事儿，我早忘了，都多少年了。我早猜到了，不然最后怎么人都没抓到，派出所就在附近，街对面那里还有监控。”
“嗯，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也清楚，不提了，时间过得挺快。说吧，什么事儿？要我帮你！”孙兴民说完放下手里的只剩下一半水的水杯，认真看着李庆国的眼睛。
“哦，这样，那我就直说！”
孙兴民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顺便把这家面馆里面的陈设都看了一遍，尤其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桌子擦桌子的老板娘。此刻李庆国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兴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停顿了几秒。孙兴民继续说道，
“你以为当初我真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我傻？”
李庆国很诧异，连忙喝了口水。
“你弟弟李庆生很出名，高三快毕业被处理，而且还不出去读大学。以前还是浔水镇的中考状元。”
李庆国没想到孙兴民会提这事，关于弟弟李庆生不出去读书这事，即便事到如今，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每每想到这事，他依然会在心里使劲骂自己。他知道，这事直接扼杀了弟弟年轻时可能是唯一的某种可能性。那时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得失，转眼多年过去，才慢慢了解到当年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如今也没法重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弟弟如今安全地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没办法，怎么，对我家里的事情这样关心。”
李庆国说完认真地看着孙兴民，欲言又止。孙兴民此时望着李庆国，迟疑不决，想开口但又停住了。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刚好这会儿面好了，老板娘亲自把面端了上来，还主动跟李庆国打了招呼。
“多给你们加了些面！”
“你们认识对吧！”一旁的孙兴民一下子猜到。
“认识，不是第一次来了！”老板娘亲切地说道。
李庆国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了一眼，随即把目光又放到了老板娘腰间钥匙串上面蓝白色的四驱车小挂件，这次他很确定，一定就是那个人的。
“有需要再叫我！”
李庆国没有说话，只是拘谨地微微一笑。
孙兴民给李庆国拿了双筷子，随后自己又拿了一双，熟练地把碗里的面和料翻均匀，淡定地说道，
“你弟跟我一个弟弟同届，事情我当然知道。”
随后孙又倒了一些醋，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七年前，在李庆国刚进店“偷师学艺”那会儿，孙兴民以前大学的女朋友方怡也跟了过来，而且跟孙同居了一段时间，中间还意外怀了孕。当时，李庆国在店里打扫时机警地观察到，有个女孩每天晚上八点半左右都会在店斜对面的奶茶店里看着这边，偶尔晚上十点多时，也一直站在马路边，一看就是在等人。刚开始，他以为是店里郑小龙郑大哥的女朋友。后面有一次下班回去后，他把下午给母亲买的衣服忘在了店里，于是回店里拿，结果就撞见了孙兴民和他女朋友方怡两人在厨房说话，并意外地听到了方怡怀孕的事情。
当时刚毕业的孙兴民不知该怎么办，被发现的李庆国建议两人把孩子留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打胎对女孩影响也不好，况且孙已经毕业工作，家里底子厚，可以承担责任。1个月后，孙兴民让李庆国帮忙亲自把方怡送回了北山市。至于再后面的事情是怎样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孩子没有打掉。按照两人的约定，李庆国一直替孙兴民保守着这个秘密，至今连张蓉都没说过。
此时，李庆国突然招了招手，喊了一声，
“老板，结账！”
老板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么快，好！等一下！”
“总共22元。小面8块，牛肉面14。”
“手机付款！”
“额，对！我还没打印出来！”
“没事儿！用手机就可以了！”
李庆国起身跟随老板娘走到门口柜台，替老板娘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最后扫了一下自己的付款码，收款成功。
“是挺方便的！也不需要电脑和买收银机器了。”
“过几天，那些物料都会从西湖城寄过来，不用你们自己打印！”
“额，好，我差点忘了！”
“对。东西没到你们就先这样弄。不清楚随时问我。”
“行！”
说完李庆国看了一眼孙兴民，继续说道，
李庆国付完金额，转身看着正在吃面的孙兴民，然后走回去坐了下来，并继续拿起手机，
“就是这个事！你看，你们超市和任何有线下收款的门店都可以用。超市可以用扫码盒和扫码枪，我这里都有，客户不用输付款密码，效率更高。他这里还没完全安装好，我可以先给你看个视频。”
说完李庆国从手机里找到视频，
“你是指移动支付收款？”
“对，你知道也不奇怪！”
“这是你自己的系统吗？”说着，孙兴民看了看老板娘，然后转头盯着李庆国，
“你是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是我自己公司的，系统也是我公司自己的，只是技术支持是西湖城的一家公司，现在移动支付最顶尖的技术和公司都在西湖城那边。西湖城那边，几乎所有店都在用了！”
“那依然不是你的技术！”说完孙兴民继续吃着面。
坐对面的李庆国听到这番话，有些急了，放下手机，加大音量说道，
“这套系统是我自己买的，部署在我自己的服务器上，他们那边给我提供技术维护，就是这样简单，包括这家店每天的流水等等，都是我这边系统后面处理，可以看到订单，但是钱都不经过我这套系统，给我技术的那家公司也没权限操作，钱直接到老板自己的账户上。钱是直接微信和支付宝跟商家结算。而且，我这个后台可以看到你们想要的各种收款数据，我的系统可以给你们移动支付收款做技术支撑，还能跟你们的收银台打通，什么进销存系统、点单都可以一起用，技术都完完全全我自己公司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李庆国熟练地说着这段话，而这一段也是明尚科技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的，ppt里面全都有，他已经练习了不下十次。
孙兴民慢慢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李庆国，
“我懂你的意思，你这个东西我知道。不过很遗憾，可能有些晚了。”
“什么意思？”
李庆国傻傻地看着孙兴民。
孙兴民喝了一口汤，慢慢说道，
“这边我们之前已经接触了一家类似的公司，县里的电力局、交警队，还有平湖集市那边，都是用的他们那套系统，功能跟你这个类似，比你的可能还要全。马上我们所有的超市就要开始铺了。”
听到这话，李庆国心里彻底凉了，不过几秒之后，他没放弃，继续说道，
“你确定吗，那公司靠谱不，现在市场上被骗的商户很多，今年去年沿海那边都有类似的诈骗公司，刚开始几个月前正常到账，而且费率还低，甚至没有费率，但几个月以后，你资金流大了稳定了，突然就跑路了。我这个是和官方直接合作的，绝对靠谱。”
李庆国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年初时全国有不少地方就爆发了“移动支付逃跑事件”，有几家没有任何资质、和李庆国一样做移动支付的诈骗公司，前期通过零费率或者费率返现的方式，想尽办法让商户用自己系统来收钱。这套系统，虽然也是用微信和支付宝收款，但实际钱全部被收到该公司自己的账户上，而不是到商户自己在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宝上所开的账户里。在前期，这类诈骗公司定期自己做账，每天系统算清，加上一些奖励金，亲自把钱从自己公司账户打给商户，或以反馈积分的方式，让商户自己提现。
就这样，常规操作一段时间后，这类诈骗公司逐渐获得商户信赖，商户的营业流水也逐渐增大，时机一成熟，“资金库”足够大时，该公司就会择机突然卷款跑路。提现往往有一到两天的“缓冲时间”，许多商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钱是被银行给卡住了。
能做这类“业务”的公司从来都不是小公司，因为初期投入大，要补贴多或者奖励多，才能快速赢得小商户的“信赖”，而且，还得做专项的系统开发，想好后期的逃跑计划，联系专门的公司做资金转移。这类公司，当商户签到几百上千后，涉及资金上亿的都是有的。
这种犯罪案例，之前在明尚科技招商会现场，李庆国听到过好几例，自己也查到了一些，邓逸飞也转发过。不过，这种模式，也有正规公司在做，跟李庆国的这种模式有本质的区别，两类自然也是竞争对手。
李庆国深知，资金的安全保证，是这套系统的核心优势之一，他自己就是北山县本地人，系统是他自己的，想跑还得想想自己的妻儿。但这种资金的安全优势，这些日子跑商户时说过多次，但都没有收获到想要的效果。
大部分商户都觉地没必要用，多此一举，相比之下，完全没有个人转账收款码方便，都觉得把钱放别人“口袋”，总是不安全的，这是做生意的大忌。而李庆国系统里那些所谓的营销功能，对于北山县这些小商户来说，根本用不到。李庆国虽然知道这些原因，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承认。
李庆国看孙兴民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借用弟弟李庆生之前想到的一个说法，继续说着，
“我给你打个比喻，如果把使用‘移动支付’付钱这个过程比作运送煤，我这套系统，相当于是送你一条公路和一辆大货车，让你自己单独创业，在我的系统里面，所有商户都可以单独开个账户来使用，运送的煤炭，最终都是直接运送到你自己家里，别人、任何人都没法动，因为钱都在你自己的账户上。那些跑路的移动支付公司，他们的系统，也给你提供路和车，但他们会把目的地改成他们自己家里，然后又从他们自己家，分到你们商户手上。如果哪天突然跑路，商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所有东西一直都在别人家里。最后如果抓不到人，就只能自己承担损失。能听懂吗？”
李庆国说完后着急地看着孙兴民，
“懂了吗？”
“你还是没听到重点。给你说吧，资金安全只是最基础的保证，说实话我想帮你，但是你说的这个，别人也可以，懂吗？而且我家的超市和其他店，只能用他们的这套系统。”说完，孙兴民同情地看着李，
“别人注册资金都上千万，你的呢？有没有50万，100万？有些东西，你是没法做的，你懂不？”
此时李庆国已经彻底不说话，背一下子弓了下来，瘫坐着，像一个七十多岁而又老无所依的老头，眼神迷茫地看着孙兴民碗里的汤。但没一会儿，他又清醒了过来，继续挣扎着，
“那家公司用的是哪家的系统？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查查他们的背景。”
“穷不斗富，富不斗权，你真的没任何希望。我们跟他们的合作早就谈妥了，都安排人培训了！你这个太晚了！”
听到这句话，李庆国开始拿起筷子吃起面，这时的他才真正意识到孙的意思，一直低着头，专注地吃着。
“开个面馆不挺好的吗？硬要折腾！”
孙兴民看着李庆国的眼睛，肥肠吃完后没有再吃剩下的面，站起来转身从旁边冰柜里拿出两瓶红茶，把其中一瓶放在了李庆国碗前，然后放下十块钱直接走出了面馆，没说任何话。
李庆国没有回头，专心吃着面。
此时，李庆生又给李庆国打来电话，他直接挂掉。
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李庆生。
“哥，怎样，见到孙兴民没有？我这边从医院回来了。”
李庆国迟疑了一下，强忍着情绪，淡定地说道，
“嗯，还没有，怎么了，欧阳大哥怎样，还好吧？”
“还行，情况有点差。对了，大哥，刚明尚科技的客服小赵，提醒我们服务器要续费了，不然我们的系统用不了了。”
“啥？”
“就那系统服务器要续费，否则我们的系统就会被关掉。云服务器那个！好像小赵说的挺严重的。你看一下！”
李庆国想了一下，停顿了两秒，
“额，我知道，我知道了，行。就这个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好。那先这样，我下午过来找你。培训那个我给明尚科技的人说了，改了时间，他们会再单独给我安排一次。”
“行。”
挂完电话，李庆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面，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此时此刻只想把眼前这碗面吃光，把汤喝完。吃了几口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面馆外，努力找寻着孙兴民的影子。
一无所获。
过了几分钟，李庆国正准备离开，老板娘把找的四块钱零钱递给了他。
李庆国手里紧紧攥着四块钱现金，快速走出门店，在刚洒过水的北城街上，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太阳很大，刚好能把眼泪擦干。
李庆国看着后面的孙兴民，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兴民扶起李庆国，并帮忙把散落的文件都捡起来，左手递给了他，
“你再等我一会儿，十分钟。”
说完，孙兴民又进了办公室，并把门关上了。
此刻，李庆国傻傻地靠到了墙上，右边咯吱窝夹着文件，左手下意识地拨弄了下衣服和裤子，紧接着又跑去厕所给头发抹了点水，重新小声地走到门口，站在墙边，如小偷一般，心惊胆战而又激动的等待着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刻，但又及其害怕门打开的那一刻。
在办公室里面，孙兴民一个人和赵主任、李副主任聊着有关九街运营改造的思路。
原本九街商务处和孙家，早在几个月前就达成了口头协议，同意全部出售负二楼，双方已会面多次，就差签合同，但就在刚刚，商务处的赵主任这边临时接到通知，说是签署计划推迟，而且改口只答应出租负二楼，不再同意全部出售。孙本建听完自然十分生气，直接在办公室破口大骂，质问原因。久在体制内工作的赵主任熟练地“打着太极”，现场只能靠李副主任打圆场。孙本建下意识感觉到出了大问题，现场沟通基本无用，只得提前离开，留下孙兴民一个人最后详细了解情况。
九街现在地下负二层很是抢手，虽说是负二楼，但由于北山县地势起伏，整个主城本就建立在半山腰上，九街所谓的“负二楼”实际也是地下五层楼的顶楼，负一楼外面有直接的入口可以下去，跟一楼并无太大差别。而负二楼的出口外面有一片平行的休闲活动广场，地方很大，大概500平米左右，广场上也全是居民活动的各类健身器材，偶尔还有些活动广告。而再下一层，从负三层开始，全是停车场。
近几年由于县里车辆数量增加太快，过年或放假期间停车是个大问题，CN购物广场那边只有一层的停车场，但九街这边却有三层，而且停车场步行出口刚好也在负二层的休闲广场中间位置。加上从去年开始，新城二期建设明显加快速度，城区建设开始往东边靠近七郎口、望石山方向扩建，附近还有翻新好的少江小学以及新修的妇幼保健院……原本远离县中心市政广场的九街，不偏不倚一下子成了城里最好的“过渡区”和“桥头堡”，附近房价相比今年年初，已上涨了近五分之一。
原本九街有一半是由孙家人自己公司建的，之前所有人都看不上地下几层，把房子留给了政府，没想事情如今变成这样。
此外，孙本建今天突然来，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介绍针对九街商圈的整体运营改造方案，想把九街，仿照外面西湖城的某些商圈，打造成一个“智慧九街”。孙兴民虽然也知道这事情，但没想到事情会执行地如此之快。孙本建提前走了，这重担自然留给了孙兴民。即便收购负二层的计划暂停，但商圈改造这一款，孙家依然想吃下来，为接下来新城二期的规划做准备。
跟赵主任聊完思路后，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居然十分感兴趣。不过他并未言说太多细节，按照之前二叔孙本立的安排，只说了一些表面的东西，怕对方继续抬价。赵主任这边，见孙兴民没有过多纠结于签约推迟的事情，心中也在犯嘀咕，毕竟九街的成败，直接影响到他晚年的生活质量。刚刚是县财政局那边的领导打来了电话，说是九街项目调研不够彻底，财务数据分析还不够精细，签约事宜后续再做打算。
另外一边坐在办公室靠近门位置的李副主任，一直用笔认真地记着整个沟通内容。
二十分钟后，孙兴民从办公室出来。
李和孙两人对视了大概两秒，一旁的赵主任此时也看到了李庆国，李副主任见状连忙上去质问道，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过道里也不允许抽烟！”
“我，我是！”李庆国右手拿着烟头。
“他是我司机！没事儿，你们不用送了！”孙兴民熟练地回答道，仿佛事实本就是这般。
“把烟扔掉，我们走吧。”
李庆国下意识地按照孙兴民的指示做着。
“这样！”李副主任立马改了脸色。
“那没事没事儿！”
“那就先这样，赵叔，下次再来我家详谈！有新情况你第一时间给我说就行了。”
“好，你放心！我能帮一定帮你们！”
“好！你们不用送了，走吧走吧！”说完，孙兴民转头看着李庆国，指着方向，
“去把电梯按了。”
李庆国十分紧张地看着孙兴民，听到话连忙照做。
李副主任把两人送到电梯里。一直到电梯门关上，孙兴民也未看李副主任一眼，一直看着手机。
李庆国站在前面，准备按电梯，但他不知道孙兴民要去哪一层，最后只能随便按了一个负三层，而在这时他也才发现，上面两层是没有电梯的，电梯最高只能到这一层。
待门关上后，孙兴民快一步上前去按了一个二层，然后转头看着李庆国，小声说道，
“你等了很久吧，早看到你了！我刚好饿了，没吃早饭”，孙兴民看了看左手手表，
“一起把午饭给吃了吧，时间也不早了。”
李庆国傻傻地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孙兴民居然会主动找他吃饭，然后条件反射说了两个字，
“好。行！”
对于孙兴民愿意见自己，在李庆国内心深处，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意外，但毕竟六年多没说过话，突然这般沟通，让他不知所措，一紧张就看着手机，一不小心还把手里的文件弄到了地上。孙兴民也弯腰帮忙捡。
“你媳妇儿和孩子还好吧！”
李庆国下意识地点着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由于中间都没人进来，两人很快到了二楼，孙兴民在前面带着李庆国，走另一个门口下到一楼，然后从九街在北城街的正入口出来。孙兴民走在前面，主动带着李庆国去了一家面馆，刚好就是李庆国之前签下的那家面馆。
还没到中午，此时店里只有两人。孙兴民让李庆国点菜，但在纠结半天后，李庆国只点了个最便宜的二两小面，孙兴民顺势点了碗肥肠面，顺便帮李庆国加了个蛋。
面还没上，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看着。李庆国害怕直视孙兴民，身子仿佛被人施法控制，什么也不敢做。孙兴民有条不紊地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杯子，主动给李庆国倒起了杯水，一边慢慢说道，
“以前去你店里面闹事的人，是我二叔找的，不是我找的。”
李庆国一听，说这件事，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脸，一边喝水一边说道，
“你还记着那事儿，我早忘了，都多少年了。我早猜到了，不然最后怎么人都没抓到，派出所就在附近，街对面那里还有监控。”
“嗯，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也清楚，不提了，时间过得挺快。说吧，什么事儿？要我帮你！”孙兴民说完放下手里的只剩下一半水的水杯，认真看着李庆国的眼睛。
“哦，这样，那我就直说！”
孙兴民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顺便把这家面馆里面的陈设都看了一遍，尤其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桌子擦桌子的老板娘。此刻李庆国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兴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停顿了几秒。孙兴民继续说道，
“你以为当初我真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我傻？”
李庆国很诧异，连忙喝了口水。
“你弟弟李庆生很出名，高三快毕业被处理，而且还不出去读大学。以前还是浔水镇的中考状元。”
李庆国没想到孙兴民会提这事，关于弟弟李庆生不出去读书这事，即便事到如今，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每每想到这事，他依然会在心里使劲骂自己。他知道，这事直接扼杀了弟弟年轻时可能是唯一的某种可能性。那时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得失，转眼多年过去，才慢慢了解到当年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如今也没法重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弟弟如今安全地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没办法，怎么，对我家里的事情这样关心。”
李庆国说完认真地看着孙兴民，欲言又止。孙兴民此时望着李庆国，迟疑不决，想开口但又停住了。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刚好这会儿面好了，老板娘亲自把面端了上来，还主动跟李庆国打了招呼。
“多给你们加了些面！”
“你们认识对吧！”一旁的孙兴民一下子猜到。
“认识，不是第一次来了！”老板娘亲切地说道。
李庆国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了一眼，随即把目光又放到了老板娘腰间钥匙串上面蓝白色的四驱车小挂件，这次他很确定，一定就是那个人的。
“有需要再叫我！”
李庆国没有说话，只是拘谨地微微一笑。
孙兴民给李庆国拿了双筷子，随后自己又拿了一双，熟练地把碗里的面和料翻均匀，淡定地说道，
“你弟跟我一个弟弟同届，事情我当然知道。”
随后孙又倒了一些醋，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七年前，在李庆国刚进店“偷师学艺”那会儿，孙兴民以前大学的女朋友方怡也跟了过来，而且跟孙同居了一段时间，中间还意外怀了孕。当时，李庆国在店里打扫时机警地观察到，有个女孩每天晚上八点半左右都会在店斜对面的奶茶店里看着这边，偶尔晚上十点多时，也一直站在马路边，一看就是在等人。刚开始，他以为是店里郑小龙郑大哥的女朋友。后面有一次下班回去后，他把下午给母亲买的衣服忘在了店里，于是回店里拿，结果就撞见了孙兴民和他女朋友方怡两人在厨房说话，并意外地听到了方怡怀孕的事情。
当时刚毕业的孙兴民不知该怎么办，被发现的李庆国建议两人把孩子留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打胎对女孩影响也不好，况且孙已经毕业工作，家里底子厚，可以承担责任。1个月后，孙兴民让李庆国帮忙亲自把方怡送回了北山市。至于再后面的事情是怎样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孩子没有打掉。按照两人的约定，李庆国一直替孙兴民保守着这个秘密，至今连张蓉都没说过。
此时，李庆国突然招了招手，喊了一声，
“老板，结账！”
老板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么快，好！等一下！”
“总共22元。小面8块，牛肉面14。”
“手机付款！”
“额，对！我还没打印出来！”
“没事儿！用手机就可以了！”
李庆国起身跟随老板娘走到门口柜台，替老板娘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最后扫了一下自己的付款码，收款成功。
“是挺方便的！也不需要电脑和买收银机器了。”
“过几天，那些物料都会从西湖城寄过来，不用你们自己打印！”
“额，好，我差点忘了！”
“对。东西没到你们就先这样弄。不清楚随时问我。”
“行！”
说完李庆国看了一眼孙兴民，继续说道，
李庆国付完金额，转身看着正在吃面的孙兴民，然后走回去坐了下来，并继续拿起手机，
“就是这个事！你看，你们超市和任何有线下收款的门店都可以用。超市可以用扫码盒和扫码枪，我这里都有，客户不用输付款密码，效率更高。他这里还没完全安装好，我可以先给你看个视频。”
说完李庆国从手机里找到视频，
“你是指移动支付收款？”
“对，你知道也不奇怪！”
“这是你自己的系统吗？”说着，孙兴民看了看老板娘，然后转头盯着李庆国，
“你是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是我自己公司的，系统也是我公司自己的，只是技术支持是西湖城的一家公司，现在移动支付最顶尖的技术和公司都在西湖城那边。西湖城那边，几乎所有店都在用了！”
“那依然不是你的技术！”说完孙兴民继续吃着面。
坐对面的李庆国听到这番话，有些急了，放下手机，加大音量说道，
“这套系统是我自己买的，部署在我自己的服务器上，他们那边给我提供技术维护，就是这样简单，包括这家店每天的流水等等，都是我这边系统后面处理，可以看到订单，但是钱都不经过我这套系统，给我技术的那家公司也没权限操作，钱直接到老板自己的账户上。钱是直接微信和支付宝跟商家结算。而且，我这个后台可以看到你们想要的各种收款数据，我的系统可以给你们移动支付收款做技术支撑，还能跟你们的收银台打通，什么进销存系统、点单都可以一起用，技术都完完全全我自己公司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李庆国熟练地说着这段话，而这一段也是明尚科技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的，ppt里面全都有，他已经练习了不下十次。
孙兴民慢慢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李庆国，
“我懂你的意思，你这个东西我知道。不过很遗憾，可能有些晚了。”
“什么意思？”
李庆国傻傻地看着孙兴民。
孙兴民喝了一口汤，慢慢说道，
“这边我们之前已经接触了一家类似的公司，县里的电力局、交警队，还有平湖集市那边，都是用的他们那套系统，功能跟你这个类似，比你的可能还要全。马上我们所有的超市就要开始铺了。”
听到这话，李庆国心里彻底凉了，不过几秒之后，他没放弃，继续说道，
“你确定吗，那公司靠谱不，现在市场上被骗的商户很多，今年去年沿海那边都有类似的诈骗公司，刚开始几个月前正常到账，而且费率还低，甚至没有费率，但几个月以后，你资金流大了稳定了，突然就跑路了。我这个是和官方直接合作的，绝对靠谱。”
李庆国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年初时全国有不少地方就爆发了“移动支付逃跑事件”，有几家没有任何资质、和李庆国一样做移动支付的诈骗公司，前期通过零费率或者费率返现的方式，想尽办法让商户用自己系统来收钱。这套系统，虽然也是用微信和支付宝收款，但实际钱全部被收到该公司自己的账户上，而不是到商户自己在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宝上所开的账户里。在前期，这类诈骗公司定期自己做账，每天系统算清，加上一些奖励金，亲自把钱从自己公司账户打给商户，或以反馈积分的方式，让商户自己提现。
就这样，常规操作一段时间后，这类诈骗公司逐渐获得商户信赖，商户的营业流水也逐渐增大，时机一成熟，“资金库”足够大时，该公司就会择机突然卷款跑路。提现往往有一到两天的“缓冲时间”，许多商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钱是被银行给卡住了。
能做这类“业务”的公司从来都不是小公司，因为初期投入大，要补贴多或者奖励多，才能快速赢得小商户的“信赖”，而且，还得做专项的系统开发，想好后期的逃跑计划，联系专门的公司做资金转移。这类公司，当商户签到几百上千后，涉及资金上亿的都是有的。
这种犯罪案例，之前在明尚科技招商会现场，李庆国听到过好几例，自己也查到了一些，邓逸飞也转发过。不过，这种模式，也有正规公司在做，跟李庆国的这种模式有本质的区别，两类自然也是竞争对手。
李庆国深知，资金的安全保证，是这套系统的核心优势之一，他自己就是北山县本地人，系统是他自己的，想跑还得想想自己的妻儿。但这种资金的安全优势，这些日子跑商户时说过多次，但都没有收获到想要的效果。
大部分商户都觉地没必要用，多此一举，相比之下，完全没有个人转账收款码方便，都觉得把钱放别人“口袋”，总是不安全的，这是做生意的大忌。而李庆国系统里那些所谓的营销功能，对于北山县这些小商户来说，根本用不到。李庆国虽然知道这些原因，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承认。
李庆国看孙兴民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借用弟弟李庆生之前想到的一个说法，继续说着，
“我给你打个比喻，如果把使用‘移动支付’付钱这个过程比作运送煤，我这套系统，相当于是送你一条公路和一辆大货车，让你自己单独创业，在我的系统里面，所有商户都可以单独开个账户来使用，运送的煤炭，最终都是直接运送到你自己家里，别人、任何人都没法动，因为钱都在你自己的账户上。那些跑路的移动支付公司，他们的系统，也给你提供路和车，但他们会把目的地改成他们自己家里，然后又从他们自己家，分到你们商户手上。如果哪天突然跑路，商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所有东西一直都在别人家里。最后如果抓不到人，就只能自己承担损失。能听懂吗？”
李庆国说完后着急地看着孙兴民，
“懂了吗？”
“你还是没听到重点。给你说吧，资金安全只是最基础的保证，说实话我想帮你，但是你说的这个，别人也可以，懂吗？而且我家的超市和其他店，只能用他们的这套系统。”说完，孙兴民同情地看着李，
“别人注册资金都上千万，你的呢？有没有50万，100万？有些东西，你是没法做的，你懂不？”
此时李庆国已经彻底不说话，背一下子弓了下来，瘫坐着，像一个七十多岁而又老无所依的老头，眼神迷茫地看着孙兴民碗里的汤。但没一会儿，他又清醒了过来，继续挣扎着，
“那家公司用的是哪家的系统？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查查他们的背景。”
“穷不斗富，富不斗权，你真的没任何希望。我们跟他们的合作早就谈妥了，都安排人培训了！你这个太晚了！”
听到这句话，李庆国开始拿起筷子吃起面，这时的他才真正意识到孙的意思，一直低着头，专注地吃着。
“开个面馆不挺好的吗？硬要折腾！”
孙兴民看着李庆国的眼睛，肥肠吃完后没有再吃剩下的面，站起来转身从旁边冰柜里拿出两瓶红茶，把其中一瓶放在了李庆国碗前，然后放下十块钱直接走出了面馆，没说任何话。
李庆国没有回头，专心吃着面。
此时，李庆生又给李庆国打来电话，他直接挂掉。
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李庆生。
“哥，怎样，见到孙兴民没有？我这边从医院回来了。”
李庆国迟疑了一下，强忍着情绪，淡定地说道，
“嗯，还没有，怎么了，欧阳大哥怎样，还好吧？”
“还行，情况有点差。对了，大哥，刚明尚科技的客服小赵，提醒我们服务器要续费了，不然我们的系统用不了了。”
“啥？”
“就那系统服务器要续费，否则我们的系统就会被关掉。云服务器那个！好像小赵说的挺严重的。你看一下！”
李庆国想了一下，停顿了两秒，
“额，我知道，我知道了，行。就这个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好。那先这样，我下午过来找你。培训那个我给明尚科技的人说了，改了时间，他们会再单独给我安排一次。”
“行。”
挂完电话，李庆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面，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此时此刻只想把眼前这碗面吃光，把汤喝完。吃了几口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面馆外，努力找寻着孙兴民的影子。
一无所获。
过了几分钟，李庆国正准备离开，老板娘把找的四块钱零钱递给了他。
李庆国手里紧紧攥着四块钱现金，快速走出门店，在刚洒过水的北城街上，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太阳很大，刚好能把眼泪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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