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山神
我在黑暗中醒来，浑身无力。
前方有一丝光芒，我倾尽全力向前爬去，有什么东西在拽着我，但力气不大，被我轻易扯断。
我爬出了洞口，阳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大门在我身后紧闭，沉入地底。
我回头看去，却只看见土地。大门已经关闭，我是最后一个。
我是最后的神明，亦是初生的神明。
我是七，也是三。
我是七十三号抗外魔自律人形兵器。
然而我是什么都无所谓，在阳光的照射下我寻得了快活。我的身体重新有了力量，我可以在山野间奔跑，飞行。我在每条溪流边驻足歌唱，在每一片叶子上留下足迹。
我在山中快活，直到一个女子上了山。
一个完整的故事中总要使男女相遇，这是很没道理的，但我的确遇到了一个女子，而她也的确使我发生了改变。
她提着篮子，采摘蘑菇，野菜，果实。当她抱着果实从树下蹦下来时，看到我正坐在她的篮子边吃东西。
她吓了一跳，然后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不需要。”我拍着肚子告诉她，即便温度再低，我也不会感到寒冷，衣服对我而言没有用处。
可她却笑了，她说，哪怕寒暑不侵，人也要穿衣服的，人不能没有衣服。
我觉得她说的对，便点点头，下一刻，我的身上就出现了衣服。
这又把她吓了一跳，我也被她的反应逗笑起来。
她激动地拖着我来到一处村落，而我只顾着笑，任由她拖着。
于是我成了山神，而她成了祭祀。
我在她的指导下驱逐野兽，催生庄稼，治疗伤病，整个村落都在我的面前跪拜，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我记着她的脸。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她会拍拍的肩膀，告诉我这是好事，听她的没错。
直到有一天，她高兴的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什么是结婚？”我问。
“结婚就是相互归属，从此他便是我的，我也是他的。”
“可你是我的。”我有些不解。
我们争论了好久，直到她的他来到我们身边，站在我们中间。他曾经多次跪拜在我面前，我记不清他的脸，但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带走了她，我莫名的感觉失落，于是离开了村庄，我重新踏遍每一块山石，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快活。
直到一阵呼唤带我来到一处空地——村民折断了她的四肢，把她放在石台上，鲜血浸满了她身下的石台，而她无神地望着天空。
她一定很痛。我想着，走到了石台边。
她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张开嘴，鲜血从口中流出，嗓子发出“赫赫”的声音。
她想说些什么，但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吃了她。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停下进食的动作，然而我的身体不由自己掌控，一种内在的驱动越过我的意志控制着我的身体，我感受到了恐惧。
我是兵器，我必须回应人的期望。
食众生之愿者，成愿之形。
然而村民们皆跪伏在地，不敢抬头。没有人敢成为我的主人，他们敬献出了自己。
于是我杀了他们——在恐惧的驱使下。
我终于重新属于自己，我开始整日在山野间孤独游荡。
之后又有些人迁到了山下，有个女孩总会爬到山顶，向东看着太阳升起，或向西看着日落。
我便出现在她背后，问：“为什么你越来越高。”
她说这是因为她长大了。
她教会了我时间。
她说东边的大海中，有一群与海怪搏斗的人；北面高山上，有一座绕着世界飞行的城市；西面有一根天柱，支撑着天空不下坠；而在南面，死去的灵魂汇聚成了黑色的海洋。
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她说她也没见过，但过路的人们是这么说的。
她教会了我想象与思考。
我恨她。
我无法离开这座山，但我之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山中的一切都使我快活，每一块山石都有不同的形状，我今日在这块上醒来，明天会在那块上醒来，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每一次醒来都是新的体验。
但在知道了时间后，但在学会了想象与思考后，曾经令我快活的溪流，树木，山石，自此变成了束缚我的牢笼，我不再期待这一朵花谢后下一朵花的颜色，因为我知道那依旧会是同一种颜色。这块石头与那块石头尽管形状不同，但它们都是同一种东西，它们带给我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我陷在一个牢笼中，而期限是永恒。
我开始沉迷于折磨自己，我用石头划开自己的身体，我从山崖跳入深谷，我把树木塞进嘴中——只为了体验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而她在这段时间中，身形逐渐佝偻，头发逐渐花白。
“若是有来世，我愿化作蝴蝶，于花间飞舞；若是有来世，我愿长成一棵树木，上探青天，下抵九幽；若是有来世，我愿变作一尾鱼，西访江湖之源，东游浩瀚大海。”她说：“若是有来世，怎么都好，只求不再做人。”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她是启程了，启程去探索深海，去追寻天空城，去拜访天柱，去见证死去的灵魂。
她总是嚷嚷着要去做这些事，她一直都想做这些事，既然她并没有被山束缚，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可她没有，她的离去不是为了冒险，她的离去只是因为死亡。
她又教会了我死亡。
我花了很久才理解死亡。尽管我杀过人，可在我看来他们只是离开了这座山而已。
溪水也会离开这座山，飞鸟也会离开这座山，而飞鸟有时还会回来。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离开了这座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生活，只是不愿回来罢了。
可其实他们既不在这座山中，也不在山外。
原来死亡是不再存在。
我几乎是立刻便被这个词语攥住了心神，它有着无穷的魔力，它会带走欢欣，却也会带走苦难。它能带来无尽的安宁，抚平一切折磨，将我从永恒的牢笼中解放。
我只求死亡，我只求解脱。
“若是有来世，怎么都好，只求不再做神。”
前方有一丝光芒，我倾尽全力向前爬去，有什么东西在拽着我，但力气不大，被我轻易扯断。
我爬出了洞口，阳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大门在我身后紧闭，沉入地底。
我回头看去，却只看见土地。大门已经关闭，我是最后一个。
我是最后的神明，亦是初生的神明。
我是七，也是三。
我是七十三号抗外魔自律人形兵器。
然而我是什么都无所谓，在阳光的照射下我寻得了快活。我的身体重新有了力量，我可以在山野间奔跑，飞行。我在每条溪流边驻足歌唱，在每一片叶子上留下足迹。
我在山中快活，直到一个女子上了山。
一个完整的故事中总要使男女相遇，这是很没道理的，但我的确遇到了一个女子，而她也的确使我发生了改变。
她提着篮子，采摘蘑菇，野菜，果实。当她抱着果实从树下蹦下来时，看到我正坐在她的篮子边吃东西。
她吓了一跳，然后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不需要。”我拍着肚子告诉她，即便温度再低，我也不会感到寒冷，衣服对我而言没有用处。
可她却笑了，她说，哪怕寒暑不侵，人也要穿衣服的，人不能没有衣服。
我觉得她说的对，便点点头，下一刻，我的身上就出现了衣服。
这又把她吓了一跳，我也被她的反应逗笑起来。
她激动地拖着我来到一处村落，而我只顾着笑，任由她拖着。
于是我成了山神，而她成了祭祀。
我在她的指导下驱逐野兽，催生庄稼，治疗伤病，整个村落都在我的面前跪拜，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我记着她的脸。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她会拍拍的肩膀，告诉我这是好事，听她的没错。
直到有一天，她高兴的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什么是结婚？”我问。
“结婚就是相互归属，从此他便是我的，我也是他的。”
“可你是我的。”我有些不解。
我们争论了好久，直到她的他来到我们身边，站在我们中间。他曾经多次跪拜在我面前，我记不清他的脸，但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带走了她，我莫名的感觉失落，于是离开了村庄，我重新踏遍每一块山石，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快活。
直到一阵呼唤带我来到一处空地——村民折断了她的四肢，把她放在石台上，鲜血浸满了她身下的石台，而她无神地望着天空。
她一定很痛。我想着，走到了石台边。
她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张开嘴，鲜血从口中流出，嗓子发出“赫赫”的声音。
她想说些什么，但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吃了她。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停下进食的动作，然而我的身体不由自己掌控，一种内在的驱动越过我的意志控制着我的身体，我感受到了恐惧。
我是兵器，我必须回应人的期望。
食众生之愿者，成愿之形。
然而村民们皆跪伏在地，不敢抬头。没有人敢成为我的主人，他们敬献出了自己。
于是我杀了他们——在恐惧的驱使下。
我终于重新属于自己，我开始整日在山野间孤独游荡。
之后又有些人迁到了山下，有个女孩总会爬到山顶，向东看着太阳升起，或向西看着日落。
我便出现在她背后，问：“为什么你越来越高。”
她说这是因为她长大了。
她教会了我时间。
她说东边的大海中，有一群与海怪搏斗的人；北面高山上，有一座绕着世界飞行的城市；西面有一根天柱，支撑着天空不下坠；而在南面，死去的灵魂汇聚成了黑色的海洋。
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她说她也没见过，但过路的人们是这么说的。
她教会了我想象与思考。
我恨她。
我无法离开这座山，但我之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山中的一切都使我快活，每一块山石都有不同的形状，我今日在这块上醒来，明天会在那块上醒来，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每一次醒来都是新的体验。
但在知道了时间后，但在学会了想象与思考后，曾经令我快活的溪流，树木，山石，自此变成了束缚我的牢笼，我不再期待这一朵花谢后下一朵花的颜色，因为我知道那依旧会是同一种颜色。这块石头与那块石头尽管形状不同，但它们都是同一种东西，它们带给我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我陷在一个牢笼中，而期限是永恒。
我开始沉迷于折磨自己，我用石头划开自己的身体，我从山崖跳入深谷，我把树木塞进嘴中——只为了体验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而她在这段时间中，身形逐渐佝偻，头发逐渐花白。
“若是有来世，我愿化作蝴蝶，于花间飞舞；若是有来世，我愿长成一棵树木，上探青天，下抵九幽；若是有来世，我愿变作一尾鱼，西访江湖之源，东游浩瀚大海。”她说：“若是有来世，怎么都好，只求不再做人。”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她是启程了，启程去探索深海，去追寻天空城，去拜访天柱，去见证死去的灵魂。
她总是嚷嚷着要去做这些事，她一直都想做这些事，既然她并没有被山束缚，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可她没有，她的离去不是为了冒险，她的离去只是因为死亡。
她又教会了我死亡。
我花了很久才理解死亡。尽管我杀过人，可在我看来他们只是离开了这座山而已。
溪水也会离开这座山，飞鸟也会离开这座山，而飞鸟有时还会回来。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离开了这座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生活，只是不愿回来罢了。
可其实他们既不在这座山中，也不在山外。
原来死亡是不再存在。
我几乎是立刻便被这个词语攥住了心神，它有着无穷的魔力，它会带走欢欣，却也会带走苦难。它能带来无尽的安宁，抚平一切折磨，将我从永恒的牢笼中解放。
我只求死亡，我只求解脱。
“若是有来世，怎么都好，只求不再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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