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解约
大好春光里，程苔每天宅在家。她倒是想出去转转。但是春暖花开对于她这种花粉过敏的人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春天的脚步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但程苔还是没有戏约，除了偶尔会有广告和海报拍摄。虽然程苔的粉丝量不能和当红的女演员比，但她还是有一些粉丝的。所以每次有拍摄的时候，程苔也会按照惯例，在自己的NSS上直播或者发一些拍摄时的照片。
程苔给自己代言的一款饮料拍了新的宣传照。回家以后，程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一时好奇，想要看看品牌方修过的宣传照。
可她在官方的NSS页面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照片。程苔拍拍脑门，只感觉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乱。
程苔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在MIBI的网页上直接搜了品牌的名称。她这才发现，宣传照里面没有自己，就连品牌方的宣传通稿里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品牌官网首页的宣传照里面本来应该有程苔的，但她站在最边上，看上去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在修图的时候，“恰巧”把程苔移出了画面。
程苔从沙发上坐起来，把眼镜往上推推，离屏幕更近了些，就差把脸贴到屏幕上去。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她本想打电话给李姐问个清楚，但最后还是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李姐现在和公司里其他的一个女演员去国外拍戏了。程苔不好打扰她。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个事情，即使找到李姐，李姐也只会劝她轻松些，说自己正在和品牌方沟通。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程苔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叹口气，伸手拿回了手机，像往常一样发着自己的拍摄日常。
正当她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一看是路白，程苔就皱起眉头。她知道路白八成又是找她出去吃饭。
“今天的拍摄怎么样？”
“挺好的，躺在家里休息。”程苔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
“那你挺累的吧，要多休息。”路白犹豫了下，“要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程苔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沉默了两三秒钟，立马说：“你们吃吧，我都卸了妆，懒得走。”
“那，好吧。”
程苔扔掉手机，坐起来双手胡乱地抓着头发。她和路白现在的关系，有些奇怪。事实上，当她最先猜出段人行的女朋友是路白的时候，是不愿意相信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路白和段人行，总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他们笑的时候，程苔却会难过。
“怎么样，好不好吃。”段人行问她。
程苔笑着点点头，“好吃。”可她随即低下头，仿佛被风沙迷住了眼睛一般，有着流泪的冲动。
她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总觉得说出来容易引起误会。段人行是她的家人，路白是她的好朋友，她自然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两个幸福。
可她不知道，在道路的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段人行和路白。
晚上临睡前，程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文件袋。那里面是她几年前和经纪公司签的合同。她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举起合同一页一页地翻，巴不得钻进合同里，找到相关的条款可以让她自由。
但她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越来越困，连合同上的字都看不太清楚。程苔顺手把合同塞到枕头底下，沉沉地睡过去。
一大清早，程苔就戴着口罩出门。时间还早，出城的公交上还没有几个人。程苔把脑袋靠着车窗，呆呆地看着窗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马路上空荡荡，偶尔闪过几个行人或是车辆。
程苔在站台下了车，一个人往目的地去。出门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现在已经完全亮了。一路上，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讨论着最近的见闻，不时地还会遇上婴儿车。小孩子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婴儿车里跳下来。
程苔来的地方是城郊的南山公园。公园里最有名的景点就是南山上的元恩寺。齐蔓最喜欢的就是南山公园。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要来一次，说是感受不同的季节之美。
虽然还是清晨，但公园里的人却不少。程苔对公园的景色没什么兴趣，径直往石阶那儿走。简单地做了热身，就开始爬台阶。从大学的时候，程苔如果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一个人来爬元恩寺的台阶。
据说元恩寺前的石阶有九十九个。但具体有多少，程苔也不知道。她每次都是咬着牙，争取一口气爬上去。
今天也不例外。程苔刚出发的时候还好，但渐渐地开始觉得双腿无力。她喘着粗气，想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但她没有停下来，拼命地往上跑。
程苔曾经也在路边歇过，但她一停下来，再抬头看看台阶，只觉得前途漫漫，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最后摆摆手，直接就往回走。
刚开始，程苔还能隐约闻见花香，听着身边游客的欢声笑语，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但到后来，程苔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的台阶，就连刚刚还酸痛的双腿也不再有感觉，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程苔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周围的所有人也都不存在。天地之间除了她和眼前的石阶，什么都没有。
最后的几步，程苔弯着腰，手搭在路边的石头上，仿佛是真的爬上去的。她站在上面，看着走过的台阶，擦了把汗，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仿佛是一声闷鼓。
路过的游客看了她一眼，随即赶紧进了寺里。他们大概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趴在石头扶手上，似乎没了半条命，戴着口罩的奇怪女人，是个演员。
程苔没有进寺里，而是绕了一圈，去了旁边的观景台。大多数的游客从台阶上来，会直接去寺里，然后才会绕到观景台，所以现在观景台的人并不多。
她站在观景台上，看着整座城市，扯下口罩，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程苔本以为春天已经来了，可站在观景台一看，满山的枯树枝中点缀着几片嫩绿色。石制扶手旁的迎春花灿烂地笑着，急切地想要探出脑袋来，凑在游客身旁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在城市里生活的时候，觉得这座城仿佛四四方方的罩子，太大太高，阻断了人自由的灵魂，可现在，一座城市也不过就是巴掌般大小。
程苔伸了个懒腰，一时兴起，冲着城市大声地喊了一声“啊”。这一声，程苔仿佛喊出了这段时间空闲的郁闷。
她下山的时候，正好是上午游客的高峰期。在一波往上的人群中，程苔显得很奇怪。但她倒也不在意，捡起路边的树枝，很有兴致地晃着，还哼着自己临时创作的旋律。
路上程苔发现公司官方的NSS账号有更新。她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每年都有的公司宣传。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个流程，但是程苔意外发现，经纪公司新一年的宣传里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谈及自己未播出的几部剧。
程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新闻。她还没看完，李姐就打电话给她。
和她猜想的一下，李姐问程苔最近过得如何，绕了一大圈以后，似乎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问她有没有看公司最新的年度宣传。
“没有啊，我和齐蔓出来春游了。”程苔无聊地拨动着背包上的小熊挂件。
从南山公园回来后，程苔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有工作就去，没有工作就回学校去蹭课。偶尔老师们不忙的时候，她会给老师看自己的表现片段，问问他们的意见。
突然有一天，李姐告诉程苔准备进组。程苔追问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听错了白高兴一场。这是程苔新的一年里第一个戏约。
“可我没有拍定妆照，这样就直接进组吗？”程苔有些疑惑。
李姐说：“没事的，你以前试镜时候的直接用就行。”
去年程苔跑的试镜太多，以至于她现在都想不起来这部新戏是哪一个。可这也不耽误什么，她开心地回家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坐在地上叠衣服。她看了看拍摄地点，和齐蔓拍戏的地方很近。
有工作，有朋友，真的是想想就高兴。
程苔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李姐。偶尔会有鸟叫声，程苔抬头看着天空。虽然她看不见鸟儿，但她知道，它们飞来过。
上车以后程苔很开心。可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程苔觉得李姐开车好像不是要出城去剧组。但她只是抓着安全带，一言不发。倒是李姐先开口，笑着说：“你是最认路的，怎么今天没有发现不对劲。”
“发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去。”程苔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
她跟在李姐后面，和见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程苔这才确信，自己今天不是进组拍戏，而是来拍不知道是什么杂志的封面。
化妆的时候，程苔在网上溜达了一圈。今天确实是有女演员进组的消息，但不是她。没有几个人在乎这个角色本来应该是程苔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昨天晚上收拾箱子的时候有多么激动。
程苔激动到甚至大半夜睡不着觉，穿着睡衣坐在地上，又把箱子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以为老老实实地待着就会等到资源，不曾想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但她抬起下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人生还长，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当程苔出现在迁帆办公室里，迁帆着实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大律师。”程苔照着小镜子，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紫色眼影。
迁帆给她倒了一杯水，“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大明星，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程苔把包里的合同拿出来，递给迁帆。她想要一个答案。
她从律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苔还顶着拍杂志时的发型，坐在公交车站的位置上发呆。她一直在想刚刚迁帆的话。其实程苔早就想到了，如果要和经纪公司解约，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砸违约金，可她没钱。
程苔转着打火机，暗暗地在心里感慨：钱不是万能的，但最起码是九千能的。
她本来没有解约的想法，只是最近公司里另一个男演员闹出了解约风波。这时候大概是那个男演员讨论度最高的时候。
对于这场纠纷，经纪公司除了发一纸声明，并没有后续行为。
程苔清楚，经纪公司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拖住那个演员的事业。对于上升期的演员来说，没有作品，就没有曝光度。这个行业的新人层出不穷，没有作品播出，就意味着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
她晃着双腿等车。她看着路上的人，忽然想到等到合约期满的时候，自己是28岁。28岁时候的自己，会在演什么。
程苔不知道，但程苔知道，如果等到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拼到女主角，很有可能就要开始演同龄男艺人的妈妈辈了。
很多人都说男演员和女演员的职业生涯轨迹是不一样的。男演员三四十岁的时候照样可以和新人女演员演着相爱的模样，可如果女演员到了三四十岁，要么就升级成为婆婆妈妈女上司，要么还是停留在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似乎世界上只有这两个阶段的女性存在。
可程苔觉得，不管男女演员，其实都差不多。除了少数人以外，大多数人的职业轨迹最后都会交汇于一点。
现实生活里，护肤品最常用的宣传词语之一就是延缓衰老。大家一方面对青春的热爱无以复加，一方面害怕老去，付出一切都要留住青春的模样。
其实在屏幕上也是，只有精彩的人生永远会停留在年轻时的模样，仿佛这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赞扬。其他的人到了一定年纪以后，只有做背景板。至于他们有什么故事，都无关紧要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只是更多的人愿意欣赏意气风发的青年色彩。
一辆又一辆车在程苔的眼前停下，又开走。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马路，不知道自己要等的那辆车什么时候回来。经过的行人，看到程苔奇怪的发型，以及头发上还沾着拍摄时的彩带，可能心里在想，那个眼神呆滞的女生是谁。
春天的脚步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但程苔还是没有戏约，除了偶尔会有广告和海报拍摄。虽然程苔的粉丝量不能和当红的女演员比，但她还是有一些粉丝的。所以每次有拍摄的时候，程苔也会按照惯例，在自己的NSS上直播或者发一些拍摄时的照片。
程苔给自己代言的一款饮料拍了新的宣传照。回家以后，程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一时好奇，想要看看品牌方修过的宣传照。
可她在官方的NSS页面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照片。程苔拍拍脑门，只感觉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乱。
程苔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在MIBI的网页上直接搜了品牌的名称。她这才发现，宣传照里面没有自己，就连品牌方的宣传通稿里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品牌官网首页的宣传照里面本来应该有程苔的，但她站在最边上，看上去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在修图的时候，“恰巧”把程苔移出了画面。
程苔从沙发上坐起来，把眼镜往上推推，离屏幕更近了些，就差把脸贴到屏幕上去。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她本想打电话给李姐问个清楚，但最后还是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李姐现在和公司里其他的一个女演员去国外拍戏了。程苔不好打扰她。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个事情，即使找到李姐，李姐也只会劝她轻松些，说自己正在和品牌方沟通。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程苔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叹口气，伸手拿回了手机，像往常一样发着自己的拍摄日常。
正当她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一看是路白，程苔就皱起眉头。她知道路白八成又是找她出去吃饭。
“今天的拍摄怎么样？”
“挺好的，躺在家里休息。”程苔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
“那你挺累的吧，要多休息。”路白犹豫了下，“要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程苔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沉默了两三秒钟，立马说：“你们吃吧，我都卸了妆，懒得走。”
“那，好吧。”
程苔扔掉手机，坐起来双手胡乱地抓着头发。她和路白现在的关系，有些奇怪。事实上，当她最先猜出段人行的女朋友是路白的时候，是不愿意相信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路白和段人行，总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他们笑的时候，程苔却会难过。
“怎么样，好不好吃。”段人行问她。
程苔笑着点点头，“好吃。”可她随即低下头，仿佛被风沙迷住了眼睛一般，有着流泪的冲动。
她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总觉得说出来容易引起误会。段人行是她的家人，路白是她的好朋友，她自然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两个幸福。
可她不知道，在道路的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段人行和路白。
晚上临睡前，程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文件袋。那里面是她几年前和经纪公司签的合同。她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举起合同一页一页地翻，巴不得钻进合同里，找到相关的条款可以让她自由。
但她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越来越困，连合同上的字都看不太清楚。程苔顺手把合同塞到枕头底下，沉沉地睡过去。
一大清早，程苔就戴着口罩出门。时间还早，出城的公交上还没有几个人。程苔把脑袋靠着车窗，呆呆地看着窗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马路上空荡荡，偶尔闪过几个行人或是车辆。
程苔在站台下了车，一个人往目的地去。出门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现在已经完全亮了。一路上，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讨论着最近的见闻，不时地还会遇上婴儿车。小孩子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婴儿车里跳下来。
程苔来的地方是城郊的南山公园。公园里最有名的景点就是南山上的元恩寺。齐蔓最喜欢的就是南山公园。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要来一次，说是感受不同的季节之美。
虽然还是清晨，但公园里的人却不少。程苔对公园的景色没什么兴趣，径直往石阶那儿走。简单地做了热身，就开始爬台阶。从大学的时候，程苔如果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一个人来爬元恩寺的台阶。
据说元恩寺前的石阶有九十九个。但具体有多少，程苔也不知道。她每次都是咬着牙，争取一口气爬上去。
今天也不例外。程苔刚出发的时候还好，但渐渐地开始觉得双腿无力。她喘着粗气，想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但她没有停下来，拼命地往上跑。
程苔曾经也在路边歇过，但她一停下来，再抬头看看台阶，只觉得前途漫漫，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最后摆摆手，直接就往回走。
刚开始，程苔还能隐约闻见花香，听着身边游客的欢声笑语，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但到后来，程苔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的台阶，就连刚刚还酸痛的双腿也不再有感觉，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程苔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周围的所有人也都不存在。天地之间除了她和眼前的石阶，什么都没有。
最后的几步，程苔弯着腰，手搭在路边的石头上，仿佛是真的爬上去的。她站在上面，看着走过的台阶，擦了把汗，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仿佛是一声闷鼓。
路过的游客看了她一眼，随即赶紧进了寺里。他们大概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趴在石头扶手上，似乎没了半条命，戴着口罩的奇怪女人，是个演员。
程苔没有进寺里，而是绕了一圈，去了旁边的观景台。大多数的游客从台阶上来，会直接去寺里，然后才会绕到观景台，所以现在观景台的人并不多。
她站在观景台上，看着整座城市，扯下口罩，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程苔本以为春天已经来了，可站在观景台一看，满山的枯树枝中点缀着几片嫩绿色。石制扶手旁的迎春花灿烂地笑着，急切地想要探出脑袋来，凑在游客身旁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在城市里生活的时候，觉得这座城仿佛四四方方的罩子，太大太高，阻断了人自由的灵魂，可现在，一座城市也不过就是巴掌般大小。
程苔伸了个懒腰，一时兴起，冲着城市大声地喊了一声“啊”。这一声，程苔仿佛喊出了这段时间空闲的郁闷。
她下山的时候，正好是上午游客的高峰期。在一波往上的人群中，程苔显得很奇怪。但她倒也不在意，捡起路边的树枝，很有兴致地晃着，还哼着自己临时创作的旋律。
路上程苔发现公司官方的NSS账号有更新。她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每年都有的公司宣传。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个流程，但是程苔意外发现，经纪公司新一年的宣传里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谈及自己未播出的几部剧。
程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新闻。她还没看完，李姐就打电话给她。
和她猜想的一下，李姐问程苔最近过得如何，绕了一大圈以后，似乎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问她有没有看公司最新的年度宣传。
“没有啊，我和齐蔓出来春游了。”程苔无聊地拨动着背包上的小熊挂件。
从南山公园回来后，程苔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有工作就去，没有工作就回学校去蹭课。偶尔老师们不忙的时候，她会给老师看自己的表现片段，问问他们的意见。
突然有一天，李姐告诉程苔准备进组。程苔追问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听错了白高兴一场。这是程苔新的一年里第一个戏约。
“可我没有拍定妆照，这样就直接进组吗？”程苔有些疑惑。
李姐说：“没事的，你以前试镜时候的直接用就行。”
去年程苔跑的试镜太多，以至于她现在都想不起来这部新戏是哪一个。可这也不耽误什么，她开心地回家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坐在地上叠衣服。她看了看拍摄地点，和齐蔓拍戏的地方很近。
有工作，有朋友，真的是想想就高兴。
程苔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李姐。偶尔会有鸟叫声，程苔抬头看着天空。虽然她看不见鸟儿，但她知道，它们飞来过。
上车以后程苔很开心。可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程苔觉得李姐开车好像不是要出城去剧组。但她只是抓着安全带，一言不发。倒是李姐先开口，笑着说：“你是最认路的，怎么今天没有发现不对劲。”
“发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去。”程苔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
她跟在李姐后面，和见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程苔这才确信，自己今天不是进组拍戏，而是来拍不知道是什么杂志的封面。
化妆的时候，程苔在网上溜达了一圈。今天确实是有女演员进组的消息，但不是她。没有几个人在乎这个角色本来应该是程苔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昨天晚上收拾箱子的时候有多么激动。
程苔激动到甚至大半夜睡不着觉，穿着睡衣坐在地上，又把箱子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以为老老实实地待着就会等到资源，不曾想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但她抬起下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人生还长，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当程苔出现在迁帆办公室里，迁帆着实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大律师。”程苔照着小镜子，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紫色眼影。
迁帆给她倒了一杯水，“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大明星，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程苔把包里的合同拿出来，递给迁帆。她想要一个答案。
她从律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苔还顶着拍杂志时的发型，坐在公交车站的位置上发呆。她一直在想刚刚迁帆的话。其实程苔早就想到了，如果要和经纪公司解约，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砸违约金，可她没钱。
程苔转着打火机，暗暗地在心里感慨：钱不是万能的，但最起码是九千能的。
她本来没有解约的想法，只是最近公司里另一个男演员闹出了解约风波。这时候大概是那个男演员讨论度最高的时候。
对于这场纠纷，经纪公司除了发一纸声明，并没有后续行为。
程苔清楚，经纪公司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拖住那个演员的事业。对于上升期的演员来说，没有作品，就没有曝光度。这个行业的新人层出不穷，没有作品播出，就意味着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
她晃着双腿等车。她看着路上的人，忽然想到等到合约期满的时候，自己是28岁。28岁时候的自己，会在演什么。
程苔不知道，但程苔知道，如果等到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拼到女主角，很有可能就要开始演同龄男艺人的妈妈辈了。
很多人都说男演员和女演员的职业生涯轨迹是不一样的。男演员三四十岁的时候照样可以和新人女演员演着相爱的模样，可如果女演员到了三四十岁，要么就升级成为婆婆妈妈女上司，要么还是停留在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似乎世界上只有这两个阶段的女性存在。
可程苔觉得，不管男女演员，其实都差不多。除了少数人以外，大多数人的职业轨迹最后都会交汇于一点。
现实生活里，护肤品最常用的宣传词语之一就是延缓衰老。大家一方面对青春的热爱无以复加，一方面害怕老去，付出一切都要留住青春的模样。
其实在屏幕上也是，只有精彩的人生永远会停留在年轻时的模样，仿佛这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赞扬。其他的人到了一定年纪以后，只有做背景板。至于他们有什么故事，都无关紧要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只是更多的人愿意欣赏意气风发的青年色彩。
一辆又一辆车在程苔的眼前停下，又开走。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马路，不知道自己要等的那辆车什么时候回来。经过的行人，看到程苔奇怪的发型，以及头发上还沾着拍摄时的彩带，可能心里在想，那个眼神呆滞的女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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