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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执念

    从瑞士回来后,程苔第一次感受到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以前她拍夜戏,拍到凌晨三四点,早上照常早早起来练早功,现在只不过出去玩了几天,倒时差都让她筋疲力尽。

    “快点起床,快点。”

    即使程苔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也快要被洛溪梨的声音震到耳膜穿孔。她本想挂断电话继续睡。她回来好几天了,时差却还是没有倒过来。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但是洛溪梨抢先一步大喊:“你要是挂我电话,我就去你家砸门。”

    洛溪梨不是没有这样做过。程苔这才不情愿地坐起来穿衣服,心想晚上八点的比赛下午就叫自己出门,洛溪梨实在是太狠心。

    当程苔已经坐在观众席上时,还在一个劲儿打瞌睡。她耷拉着脑袋,看着正穿着球衣自拍的洛溪梨,觉得眼皮沉重,身子晃晃悠悠地打着瞌睡。

    比赛开始后,观众席上有喇叭声,鼓声还有欢呼声,而程苔就一个劲儿地在发呆。得分的时候,洛溪梨猛然大叫,吓了程苔一跳。程苔还在打哈欠,就被洛溪梨一把拽起来,和全场几万名观众欢呼。

    程苔的内心是崩溃的,不知道自己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大冷天跑来这里做什么。比赛结束后,大屏幕上是叶镜的实时采访。程苔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洛溪梨,开玩笑:“擦擦口水。”

    洛溪梨白了她一眼,立马又笑着看着大屏幕,说:“你看我们镜镜的酒窝,多好看啊。”

    “镜镜?”程苔不知道是被肉麻到了,还是困得,不禁打了个哆嗦,把脑袋靠在洛溪梨肩膀上,懒洋洋地说,“那你去看看齐蔓每天吃什么怎么护肤的,说不定很快你就能和镜镜哥哥有同款酒窝了。”

    虽然程苔不愿意动弹,但是在散场后,她还是领着洛溪梨去更衣室门口等球员。程苔实在是太累了,索性坐在地上。

    程苔和俱乐部的每个人都很熟悉。看着她坐在地上,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各自都在忙。程苔不停地打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时有个人把她的头发揉乱了。程苔却高兴地抬头一看,原以为是洛溪梨来叫她回去,不曾想是秦树。

    秦树大概是刚刚才洗完澡,还穿着拖鞋,程苔似乎能感觉到他发尖上的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身上,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叶镜在给洛溪梨签名,撇着嘴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好怕下一秒他就把我们洛老师撞飞了。”

    “谁?”秦树不解,顺着程苔的目光看过去,随即笑了出来,“哪里有那么夸张,叶镜可是个很好的人。”

    “哼。你肯定是为你的队友说话。”

    秦树靠着墙,说:“你别哼。你都几场球赛没来了,你可是俱乐部终身会员,还抽到了我们队长的限量人形玩偶。”

    程苔又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别的地方,说:“我太忙了。”

    “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还会说让你走远点。”程苔白了他一眼。

    “下场记得来啊。”

    “走远点。”话虽这样说,程苔倒是真的想来看看下一场。不仅她,各大体育媒体也在关注下一次比赛。蓝曼龙现在积分排名第二,距离第一名四分。秦树碰上老朋友宋云,这下一场焦点之战很有可能是决定这个赛季的冠军归属。

    因为看比赛的时候喝了啤酒,程苔只能把车丢在俱乐部。还好齐蔓在附近拍画报,程苔就拜托她帮自己把车开回来。

    这是齐蔓拿到驾照后第一次开车,程苔想过她会出些小问题,但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了意外。

    还好齐蔓没事,车修个几天也就好了。她告诉程苔对方很有礼貌,也很温和,此外好像也没有认出齐蔓是演员。

    程苔这才松口气。

    “这,我能收吗?”吴叶叶看着沙发上几个精美的包装盒,有些犹豫。

    程苔习惯性地把胳膊搭在吴叶叶的肩膀上,嘴里还嚼着刚刚从餐厅顺手拿走的坚果,笑着说:“有什么不能收的,这都是我送给你的,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吴叶叶快要结婚,程苔没有什么好送给她的,给她送了自己代言品牌的几个护肤套盒。

    正当两个人研究这些护肤品的时候,忽然听见从走廊上传来的嘈杂声。程苔和吴叶叶跑出来一看,原来是几个人围着秦树。往日总是笑嘻嘻的秦树,此时却倒在地上,全身都在抽搐,不时地还有白沫从他嘴里流出。

    程苔立马捂住嘴,她与秦树认识将近十年,从来都没有见到他这样,吓得站在吴叶叶的身后,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快点,去找李医生来。”吴叶叶看了看秦树的症状,赶紧转脸指挥着围观的其他球员。

    就在这一瞬间,程苔忽然发现秦树的嘴唇上似乎有一点血迹。她生怕秦树咬到舌头,顾不得其他,立马把手塞进秦树嘴里。

    瞬间程苔被巨大的疼痛感吞没。她大叫起来。吴叶叶看到她这样,想要用其他东西代替程苔的手,但秦树却不肯松开,仿佛就认准了程苔一个。程苔只能跟着秦树一起去医院。到了医院后,秦树失去了意识,程苔这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的右手有一个深深的印记,牙印处已经有些血肉模糊。医生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程苔快要哭出来。

    她无力地看着MIBI的实时新闻。一家又一家号称独家新闻,播放着秦树的禁药传闻。她越看越迷惑,最后直接把手机塞进了兜里。她只觉得秦树疯了。一个运动员,碰什么禁药,简直是死路一条。

    程苔在心里打算好,待会儿不管谁拉她,她都要先把秦树打一顿。

    可当她站在秦树病床前的时候,还是心疼得留下了眼泪。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用禁药。但她知道,秦树对于明天的比赛是有期待的。只要迈过明天那场比赛,他就可以触摸到期盼已久的奖杯。

    这项运动曾经给了他人生最大的意义,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18岁的时候,程苔第一次在俱乐部看见秦树。他穿着一身运动装,走来跟程苔打招呼,笑容清澈,客气地说:“你好,我叫秦树。你想看看我们的俱乐部吗?我领着你转转好吗?”

    28岁的时候,程苔在医院看着秦树,他仿佛熟睡,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

    程苔在病房里待得难受,白花花的墙壁和消毒水味总让她不舒服。

    她刚走出病房,就差点被一个人撞倒。抬眼一看,原来是陆行远。如果是平时,他们两个只会装作对方并不存在,各自走各自的路。但今天他们两个难得地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却依旧一句话都没有。

    “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吗。”陆行远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

    程苔摇摇头。

    “我刚刚才知道,他私底下偷偷加练。我想,他是想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明天和宋云的比赛。他一直劝我放下,不要看着过去,其实他也没有放下。”

    程苔一直在想陆行远的话。她并不认识宋云,但是她曾经看着洛溪梨剪碎了宋云的海报和球衣。比起洛溪梨,秦树面对宋云转会时的心情应该更复杂。

    每一个热爱自己行业的人,最后都会陷在热爱与现实里。无论是对人,还是对职业本身。

    在秦树熟睡的日子里,蓝曼龙俱乐部迎来了一场大败,创下了近十年来和对手交战的最差战绩。作为队长的陆行远在比赛中居然拿到了红牌,更是成为千夫所指,各种指责迎面而来。

    作为球队合作伙伴的程苔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

    程苔本来是不想理睬这些的,但有的人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她忍不了。更何况,俱乐部其他球员的妻子或是女朋友都遭到了谩骂,甚至连球员刚出生的女儿都不放过,诅咒孩子断手断脚的都算是温和派,更有甚者,将孩子的照片配上各种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目。

    这下程苔觉得自己忍不了了。无论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普通的会员,她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话。把球员的职业生涯成绩扯到配偶和子女身上,真是荒谬。

    她在最新的采访中依旧力挺蓝曼龙,对于秦树所谓的“禁药”传闻微笑着否定,只是和俱乐部保持口风一致,说秦树忽然发烧,需要静养。

    程苔再去医院的时候,秦树已经醒了,正靠着枕头看电视。屏幕上是那场惨败,他安静地看着陆行远扯下队长袖标,头也不抬地一路往更衣室走去。

    程苔抽过椅子,坐下以后插着双手,说:“你是不是疯了?你们别说训练量,就是日常饮食都要控制好量。你偷偷加练,我看你是直接打算退役了吧。”

    “我是疯了。”秦树虽然嘴角上扬,但在苍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笑意。

    他看了一眼程苔包扎好的右手,轻声问:“还疼吗?”

    程苔举起右手,在秦树面前晃,气急败坏地说:“你说呢?疼死了。”

    工作室对外宣称程苔的手是被门夹到的。因为药物过敏导致伤口恶化,所以才会这样包扎。对此齐蔓觉得好笑,“你这伤势,被伸缩门夹到的吧。”

    “对不起。”秦树面色苍白,抱歉地笑了笑。

    看到他这样,程苔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秦树一起看电视。

    这时转播切到叶镜的镜头。他单膝跪在草地上,似乎很是痛苦。

    程苔明显感觉到他是硬撑着,很是奇怪,问:“为什么这次他看起来这么痛苦?”

    “他打了封闭。”

    虽然程苔不是什么职业运动员,但是之前看新闻报道的时候听到过这个词。

    “疯了吧,至于吗?”程苔吃惊,但秦树一脸平静,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不知道其他的,只想要在比赛里拼上一切,做到最好。”秦树调到了别的频道。

    秦树继续看着电视,程苔却没有心思看着屏幕上的嘻嘻哈哈,她想起秦树身上一直都有的那股膏药味。程苔的爸爸因为长期写板书的原因也会贴膏药,她对这股味道太熟悉。

    程苔是个演员,对她的演技有褒有贬,她早已经习惯了,但好在演技是没有尺子或者秒表衡量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管怎么样,有的是后期可以弥补,只要能剪出一个GIF,谁可以是演技爆棚。

    可竞技体育不是,跑得快,跳得远,比分高,结果一目了然,谁会在乎你十年苦功,一朝成绩就够了。

    程苔叹口气,说:“当初在奖杯陈列室里,你说过的,小时候是因为喜欢才踢足球。”

    “喜欢?喜欢又能怎么样。我在一线队踢了十年,一座奖杯都没有,喜欢也毫无价值。”

    程苔瞥见床边的柜子上有果篮,伸手掰了一根香蕉,边剥香蕉边说:“可还有很多人支持着你啊。”

    “包括你吗?”

    “当然,我是支持你们的。”程苔咬了一口香蕉,对味道有些失望,皱起眉头。

    “那你有喜欢吗?”

    “肯定有啊,不喜欢我支持你们干吗?”程苔吃着香蕉,好奇地想要看看电视上在播什么新闻,悠闲地晃着腿。

    秦树忽然叫她:“程苔。”

    程苔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着他,习惯性地反应:“嗯?”

    “程程?”突然传来的一声,差点让正在吃香蕉的程苔噎着。她往门口一看,是洛溪梨。

    程苔嘴里还有香蕉,含糊不清地抱怨:“吓死了,你是觉得我来一趟医院不容易,应该顺便去看个急诊再走是不是。”

    把香蕉吃完后,程苔又拿了几个杏。她起身笑着说:“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

    程苔刻意地加重了“你们”两个字。走到洛溪梨身边时,她朝着洛溪梨眨了下左眼,小声念叨:“电灯泡走啦。”

    她今天还有代言活动,化妆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刚刚秦树说的话,程苔不禁陷入深思。

    人到底可以多执着。太过于执着,会看不清路。秦树执着于奖杯,执着于在老朋友面前证明自己的选择,冒着风险偷偷加练,很有可能赔上未来的职业生涯。如今的自己,也是同样,只执着于段人行的版权,似乎却忘了,段人行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