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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钥匙

    按照原来的计划,程苔应该在剧组度过自己的28岁生日。在生日当天,网络上应该有关于程苔敬业和各种精修照片的通稿。为此,一个多月前,工作室就已经开始为此做铺垫。

    但出现了意外。

    这天她刚进组,准备收拾收拾去化妆。程苔正和楼思聊着自己一大家子都没有双眼皮的事情,李姐就来敲门了。李姐风风火火地一屁股坐下,一句话没说,拧开了桌子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水不要钱我们拿走就好啦,至于这么猛灌吗?”程苔关门,坐在李姐旁边,“今天你不是说要去谈别的事情吗?怎么跑来剧组了。”

    李姐一把捏紧矿泉水瓶,咬牙切齿地说:“太欺负人了。”

    瓶子里的矿泉水喷出来,撒到了李姐的裙子上。程苔抽出纸巾给李姐,李姐也不接,只是定定地看着程苔,眼睛里仿佛是燃烧过的灰烬,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轻声说:“剧组换人了。”

    程苔踢了一下床边的行李箱,“那我们就走吧。”她的语气平静,仿佛是要去酒店餐厅吃早餐一样习以为常。

    没有“你好”,同样没有“再见”。

    她离开剧组的那天,剧组放出了新的花絮,只不过女主角早已是别人,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如同多年好友,程苔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不是程苔第一次被换角,她心里明白,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这个圈子里,永恒的只有一个道理,来日方长。

    因为剧组删去了有程苔出镜的概念宣传片,所以开始有人质疑她这个女主角不过是自炒的一场戏。

    而在网上扒出各种证据来证明程苔的炒作的时候,程苔正带着工作室一大帮人在吃火锅。

    曾经程苔的工作室聚餐一桌都坐不满,现在已经可以包下小半个火锅店。

    不是程苔不想做什么,而是她心里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炒作。剧组最后按照合同条款赔了她三倍损失。程苔就知道,那个替了她的女演员大概本来就不是奔着工作赚钱来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伤不了对方分寸。

    “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团建搞起来。”程苔举着饮料杯欢呼,要不是李姐拽着她,程苔估计已经站到桌上了。明天热点新闻标题估计就是“震惊!某过气女演员不顾公共场合,竟做出这种令人无法直视的举动”。

    散场后,程苔坐助理的车回家,刚开到小区门口,她就嚷嚷着停车。

    “怎么了啊,你家里是不是有男人?”楼思开玩笑。

    “还不止一个呢。”程苔笑嘻嘻地下车,看着楼思离开后才进小区。

    刚刚还身处嘈杂的火锅店,现在耳边一片安静。程苔看着万家灯火,耳边似乎还有刚刚火锅店的余音。

    她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小区里。走到楼下,她忽然不想回家,但也不想再出去,就随意地坐在路牙子上,双手插在牛仔裙口袋里,伸直了腿慢悠悠地晃着。

    对于这次被换角,其实程苔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距离大红的《保姆上门》剧终已经有半年多,在这半年多里,她拍了新剧,虽然依旧是网剧,但好歹还是女主角,也为她带来有义气的人设。除此以外,她拍杂志接代言出席品牌活动,看似热度很高,但并没有太多适合的戏约。

    程苔也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多。如果什么都无所谓,她现在大概又要杀青一部剧。她太执着于摆脱曾经的喜剧印记,挑来挑去,以为挑到个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的踏板,不曾想最后却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一进家门,程苔就甩掉了高跟鞋,也顾不上把它们摆整齐,光着脚就直奔卧室躺下来。外面有什么风雨都不管她的事情,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程苔起床以后,难得地看见齐蔓也起来了,虽然齐蔓更像是换到沙发上睡回笼觉。程苔把一个文件袋往齐蔓身上一丢,朝着她的背就是一巴掌,走到旁边的沙发上盘腿坐好,舀起一勺麦片粥往嘴里送,逗她:“怎么了?昨天是和镜镜去海边看日出了吗?困成这个样子。”

    “什么鬼。我昨天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四点多,睡了一两个小时就睡不着了,起来倒水喝,倒在沙发上又睡着了。”齐蔓翻了个身,文件袋掉落在地毯上,她眯着眼睛捡起来,但又似乎没兴趣打开,扔到了一边,想要继续睡觉。

    “看看吧。你的身家都在里面了。”程苔开玩笑。

    “什么身家不身家的,我的身家都在你手里。”齐蔓不情愿地打开,刚看了一眼,立马坐起来,揉揉眼睛,把里面的文件都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程苔,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苔一手端着碗,一手调着电视频道,似乎在说什么小事,“你替我还给瞿山南的钱,我已经都补上了。你这段时间所有的账目都是单独的。我们的合同,我会找迁帆解决。从此以后,你有自己的工作室。我找过小安娜,楼上那一层正好空出来,最近李姐也替你招了几个人,应该够用。你以后不再是为任何人打工了。”

    齐蔓打断了程苔的话,语速也快了很多,着急地说:“我说过要帮你还债的啊。当初我签合同的时候就说了,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在乎这些。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我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计较。”

    程苔放下碗,看着齐蔓,难得地神情严肃,说:“就说因为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想等到我们六七十岁的时候,你还会给我涂指甲油,我听到有意思的事情就笑着打你的后背。所以这个账,必须得算清楚。只要把帐算清楚,我们才能更好地做朋友。”

    “我也是,想和你一直做好朋友。”齐蔓低头抓着厚厚的文件,声音变得低沉,但随即似乎觉得这话有些矫情,抬起头来看着程苔,扑哧笑了出来,露出一对大大的酒窝。

    “所以,我们分开吧。”程苔伸手去拍拍齐蔓的胳膊,开玩笑,“我们下一次分开就是等到你结婚的时候。”

    程苔在生日当天,收到了一张明信片,连她自己都快忘记是什么时候写的了。落款处写着mountainsouth`swife。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原来是她曾经和瞿山南出去玩,一时兴起写的寄给未来的明信片。他们当时选择了两年的期限。瞿山南打趣她的英文水平,逗她会把瞿山南的妻子写成Qumountainsouth`swife。程苔索性最后真的这样写。

    当时觉得浪漫的场景,现在想起来,程苔只有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赶紧撕碎了明信片。

    不知道是不是明信片的原因,程苔参加品牌活动的时候真的遇到了瞿山南。她才想起来,这家商场本来就是瞿山南名下的。

    程苔本想直接就走开,不曾想瞿山南走得比她快,直接就挡在了程苔的面前。程苔还戴着口罩,瞿山南盯着她的口罩,似乎陷入了沉思。

    程苔不希望在生日这天有什么不愉快,出于礼貌,扯下口罩,努力保持客气的笑容,说:“我赶时间,可不可以让一下。”

    “今天你过生日,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需要,再见。”程苔看了眼时间,这时楼思应该收拾好了在车上等她,想要戴上口罩,赶紧离开。

    瞿山南一手抓住程苔的胳膊,把她拖走。虽然程苔在女生中确实算力气比较大的,但是男女本身的力量悬殊摆在那里,她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被拖着走。为了节省力气,程苔挣扎了两下放弃了,像个大箱子一样,任凭瞿山南把她拖走。

    程苔倒要看看,大白天的难道瞿山南还能把她绑架了不成。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瞿山南只是把她拖到了四层,随即放开手。程苔揉着胳膊,不知道瞿山南又在想什么。这一层比起她参加活动的那一层,明显冷清了很多。

    “送给你。”瞿山南把什么东西塞到程苔手里。她一看,似乎是什么的钥匙。

    程苔立马塞回去,说:“不要,拿走。”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虽然和当年不太一样,但还是在这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程苔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笑着说:“大少爷,你交过太多女朋友,都搞混了,我们没有在这里见过。”

    瞿山南看着程苔,眼神没有曾经的冰冷,难得地有一丝温暖,声音低沉,说:“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很久很久前,我就应该认出你,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程苔依旧是笑着说:“认出什么,说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我在小县城里待了很多年,怎么可能见过你。你真的认错人了。”

    “程程。”程苔转身就想走,但瞿山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程苔忽然烦躁,扯下口罩,不耐烦地嚷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我在菩萨面前说的话是真心的,我现在再说一遍,我没有和你重归于好的想法,希望你不要再来烦我,不然的话,我会去申请禁止令。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

    瞿山南的语气很是温柔,看着她,似乎带着一丝恳求,“程程,你对我是不一样的那个。”

    “都是一样的。我和你那些前女友都一样,我就是你说的戏子,没有读过几本书,只图名利人气,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图钱养别的男人。”程苔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这层楼人少些,但还是有人经过,不时地会有人看着他们,悄悄议论些什么。

    “我后来知道,你们没什么。”

    程苔已经处于情绪崩溃的界线上,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更没有兴趣再压住情绪,继续说:“我实话告诉你,第一次知道你推我戏约的时候我就想和你分手,是我拜金,没有本事,贪图安逸。我就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所以老天爷惩罚我,让我去死。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连菩萨面前我们就去过了,如果你再缠着我,我就只有去我的病友墓前发誓了。”

    “程程,我真的忘不了你。”

    一听到这句话,程苔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顿时只觉得头疼。或许是情绪太激烈,程苔忽然头晕,她差点滑倒,幸好动作快,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她甩开瞿山南的手,靠着扶手站好,强打起精神,无奈,又像是在恳求,说:“我真的求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当初你怎么忘记我的,就一直忘记不行吗?”

    “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忽然态度转变这么快。”程苔在整理着段人行墓前的东西,不时地碎碎念。

    她蹲下来,摸了摸段人行的照片,笑着说:“时间过得真快。我又过生日了。再过几年,你可能都要叫我老妹子了。”

    她点燃了盆里的火,毫不犹豫地把那个本子丢进去。跳动的火苗吞噬着本子,同时也吞没了程苔心中很多的情绪。她轻声说:“这个本子是我当初送给你的,上面写满了你的不开心,现在都成了灰烬。希望你得到想要的自由,不再受任何拘束。”

    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中迎来新生。爱恨到头,都是一场空。人迟早会开始新生活。

    程苔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但是走到今天,无论是对瞿山南,还是对段人行,她都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们曾经努力过。

    她站起来,看着笑容灿烂的段人行,不由地也笑出来,平静地说:“以后我再想起你,也许还是会哭,但也许还会笑出来。我会好好地生活。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可以做一家人。”

    往回走的路上,程苔看见有几家人也来祭拜。他们带来的小孩子似乎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家人会在这里,只是在一旁玩自己的。

    突然有一个小孩子喊:“妈妈,你看蝴蝶。”

    程苔也被蝴蝶吸引。几只蝴蝶飞舞着,偶尔会停在谁家的墓碑上,但随即消失在远处的梧桐树林背景中。她想起小时候,他们兄妹三个人抓鱼追蝴蝶,回来的路上头上顶着荷叶,一路上还会捡石子。。

    奶奶家的院子很快就会被拆掉,但记忆还在。

    她曾和瞿山南说:“人的心就是一座城市,有人来,也有人离开。”

    瞿山南问:“你哥哥的那个角落,你能补上吗?”

    程苔摇摇头,平静地说:“不需要补,空了就空了,随他去。非要追求看上去圆满,只会让心更累。”

    不管是奶奶,还是段人行,他们都还在程苔的生命中,或许他们变成了蝴蝶,或许化成一阵风。

    但程苔知道,不管他们变成什么,都还在那里,陪着她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