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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疯女

    奚安娜是在新生晚会上第一次看到郦婓的。郦婓仿佛是是大礼堂里最闪亮的存在,晚上临睡前奚安娜还是会想起他。她努力地按住自己的心脏,但还是听到“砰砰”的声音。

    音乐系和表演系中间隔着小花园,她努力地试了几天,发现了郦婓的路线。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接触郦婓,想着制造偶遇。虽然成功率不高,但还是有成功的时候。

    虽然家就在本市,但奚安娜假期也不回家,跟着齐蔓去打工。

    齐蔓对此很是疑惑,“你一个大小姐,干嘛跟着我干苦力活。”

    奚安娜端起一大盆碗筷,轻快地朝厨房走去,“什么大小姐,我来陪你还不高兴。”

    两个人下班后在演大门口的摊子上吃炸串,奚安娜吃得满嘴都是酱料,这时候遇见了郦婓。她没有察觉到,还是压住嘴角的笑意,装作矜持地和郦婓打招呼。等到郦婓走后,齐蔓才指指她的嘴角。

    奚安娜觉得老天爷是在整她,闷闷地跟在齐蔓后面。

    夏天的校园里满满的都是栀子花的香气,蝉鸣声还有闷热。走着走着齐蔓忽然告诉奚安娜郦婓是有女朋友的。

    “哦。”奚安娜低着头数路上的瓷砖,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

    看到爸爸在楼下等自己,奚安娜很想爬窗户回宿舍,但她还是迎了上去。

    “你很久都没回家了。”爸爸在车里塞给她一个信封,“我和你阿姨都很想你。”

    奚安娜抓着信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有钱。”

    “做服务生赚那么点儿钱有什么意思。有爸爸在,多去买点儿漂亮衣服打扮打扮。”爸爸笑笑,“这周末要是没事出来吃个饭吧。”

    奚安娜的身子微微发抖,但她最后也只是说了一个“好”。

    宿舍里,程苔和齐蔓在床上不知道又在看什么狗血剧,洛溪梨贴着面膜躺在床上看小说,奚安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阳台上。她看着正在晾衣服的路白,欲言又止。

    路白问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奚安娜咬着嘴唇,很是为难,“这周末,你有没有时间,我想,我想,我想你陪我去吃个饭。”

    路白疑惑地听完了奚安娜说的话,很是不解,“你们家人吃饭,为什么你这么抗拒?”

    但她看了看宿舍里,压低了声音,“我们一起去吧。”

    奚安娜的爸爸看到她们宿舍都来了时,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刚准备安排座位。奚安娜抢先说:“没事的,我们另开一桌就好。”

    她们在另一个包厢里,把招牌菜都吃了个遍。奚安娜招呼大家:“慢点儿吃,不够咱们再点,我爸有钱,敞开肚皮吃。”

    程苔和洛溪梨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只顾着吃。路白稍稍地松了口气,只有齐蔓的神情很是奇怪。她趁着大家都忙着吃,悄悄地把奚安娜拉出来,“其实这不是请我们吃饭吧,这是你家自己的饭局,你不想见到叔叔阿姨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奚安娜转头看着酒店走廊上的装饰画,语气轻松。

    “你别骗我了。”齐蔓叹口气,“以前我在艺术团的时候,稀奇古怪的家庭见得多了,什么都有。”

    奚安娜依旧看着走廊上的画,默不作声,半天只是轻声说:“走吧,回去吃饭,不然待会儿连汤都没了。”

    一行人骑着自行车回学校的路上,程苔扯着嗓子抱怨,“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了,你个王八蛋奚安娜,吃这么多还让我们骑车,谁受得了啊。”

    奚安娜在风中大声地笑,不知道是在笑程苔还是在笑自己。

    她知道爸爸突然这样心平气和来让自己去吃饭,是为了让阿姨好好过生日。但她不能,如果她对阿姨笑,那她就觉得对不起妈妈。

    虽然妈妈好像也没有对她笑过。

    奚安娜每次见人第一面总是喜欢问:“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程苔抱腿坐在床上,回答她:“我出生的时候,病房外面的墙上有青苔。而且我哥哥叫程葵,所以我就跟着他取名字了。你呢?”

    “我?”奚安娜笑笑,“可能就是图洋气。”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安娜。母亲情绪稳定的时候会看《安娜卡列尼娜》。那是厚厚的一本书。奚安娜觉得,这就是母亲叫她安娜的原因,但是当她熬夜看完以后,却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个安娜,像极了母亲。

    奚安娜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高挑白净,在异国的街头随意地一拍,都像是大明星。

    但是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记忆中的母亲,要么沉默地只是躺在床上看书,要么就是疯狂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大半夜不睡觉点燃窗帘,或者是冲进奚安娜的房间剪她的头发,这些都是正常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父亲也不爱回家。

    不过还好,奚安娜还有外公。外公会给她买漂亮衣服,会带她去吃好吃的,带她去看电影,给她办一个超级豪华的生日聚会。

    奚安娜的生日是在中秋节,八月十五月圆人也团圆。在她生日这天,母亲的情绪很稳定,父亲也难得地回家。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地吹蜡烛切蛋糕。

    妈妈给她念故事书,关灯前亲了她一口,温柔地说:“小安娜,快去睡觉吧。快快乐乐地长大。”

    奚安娜觉得自己这一刻真的很幸福。

    但是她睡着后听见了响声。奚安娜爬上窗台,看见院子里父亲开车离开。她什么都没有说,抱着自己的兔子进入了梦乡,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后来她看了一部外语片,大概的情节她没有看懂,但是她记住了片中那个哭泣的女人,叫胡安娜。

    她确定,自己的这个名字就是母亲的怨恨。

    母亲最温柔的时候,奚安娜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她每天趴在母亲的床边,看母亲翻相册,听她讲自己过去的事情。

    母亲拿起一张照片,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喃喃自语:“那时候多好。”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但母亲很快把照片撕碎,面无表情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小安娜,你不要恨妈妈。”妈妈摸着奚安娜的脑袋,轻声说。

    奚安娜抓着被子,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只是说:“妈妈,我很爱你的。”

    在这段时间里,爸爸也难得地回家住。他和母亲之间,没有往日的沉默,也没有争吵,相反,下午的时候,两个人还会在花园里喝茶聊天。

    母亲在摇椅上,平静地说:“这么多年,和我这样一个疯女人在一起,你也很累吧。”

    父亲的语气也是难得地平和,说:“不要这样说。你好好养身体。将来我们还要看小安娜读大学,结婚。”

    “结什么婚,像我们这样互相厌恶吗?你签字吧,爸那边不会为难你的。我们还要感谢你。有爸在,小安娜不会受苦。你好好地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吧。这么多年是我耽误你们了。”

    “不要这样说。小安娜是我们的女儿,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将来也会是小安娜的。”

    奚安娜蹲在灌木丛后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父母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是她一直期盼的。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刻,她的心里却很难过。

    母亲在最后清醒的时候,拉着奚安娜的手,轻声说:“我不和你爸爸埋在一起。我是你妈妈,他是你爸爸,但我们不是相爱的人。把我葬在你的外婆旁边,将来你外公也会在那里。我不是谁的妻子,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妈。”

    “小安娜,我的宝贝女儿,记得对阿姨好。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她。”

    “妈。”

    “爸。”母亲伸出手。

    父亲扶着外公。外公颤颤巍巍地想要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就在这一瞬间,母亲似乎是真的累了,终于放下了手。

    房间里什么动静,奚安娜不知道。她只是趴在母亲的身边,抱着妈妈,轻声说:“妈,你走好。”

    父亲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将她葬在了外婆的旁边。

    在葬礼后,奚安娜自己一个人爬上了那座山,将那些照片碎片埋在了母亲旁边。她双手都是泥。

    后来,奚安娜才知道,母亲当年留学的时候,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就叫安娜,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人喜欢喊她小安娜。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母亲应该继续在国外念书,和喜欢的人一起回国,开开心心地工作,准备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子幸福美满地生活着。而父亲刚把喜欢的人接到城里,两个人正开开心心地想想未来的生活。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外公只有一个女儿,他辛苦打下的家业不放心交给母亲,所以他需要一个接班的人。

    他看中了父亲。

    而父亲,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奚安娜一直怨恨着阿姨,她虽然没有见过阿姨,也在怨恨。她一直觉得是因为阿姨所以才造成了这一切。可长大以后,奚安娜才愿意面对,无论是阿姨,还是母亲,可能还有她,都不过是外公和父亲事业路的垫脚石而已。

    外公对她很好,父亲也对她很好,两个人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但奚安娜却不想见到他们。外公来学校的时候,她还能勉强笑着去见,等到父亲来学校的时候,他们只会吵得一团糟。

    “跟你妈一样。”每次父亲都是扔下钱和这句话。

    大三的时候有剧组来招人。刚开始奚安娜没什么兴趣,她只想要逛街买新衣服,如果不是正好遇上程苔,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奚安娜被程苔拖去试镜,没想到最后真的有了出演机会。

    这部电影是当年的票房冠军,而她,也因为扮演了女一号的少年时代,成为了电影新星。她站在台上,只觉得台下是白茫茫的一片,闪光灯太亮,亮到她什么都看不清。

    奚安娜开始跑商演,进组,偶尔会听见关于郦婓的消息。

    但她并不在乎,因为在她的身边,开始有很多男生。他们会送奚安娜漂亮的礼物,带她去各种有意思的地方,奚安娜不需要掩盖自己的情绪,她越不开心那些男生越会对她好。

    奚安娜觉得这世界太可笑了,自己努力地想要靠近郦婓,他对自己没有兴趣,她对身边的这些男生摆明了没有兴趣,但他们还是拼命地想要靠近自己。

    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只要有吃的就行了,不会在乎是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内心饥饿的也是,什么爱不爱的,自己说来都能笑出声,有个人陪着自己就好了。

    她还记得那天刚从选修课回家,就听齐蔓说,程苔因为在食堂打架被洛老师带走了。

    奚安娜问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程苔居然会跟别人打架。

    “因为年级里有女生说你。”齐蔓看了一眼奚安娜,“说你动不动就去大酒店吃饭,不知道是去接待还是接客。”

    奚安娜握紧拳头,就冲了出去,当她在路上看见程苔的时候,程苔正抱着刚换下的脏衣服,一脸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奚安娜。奚安娜跑得气喘吁吁,一把抓住程苔的手,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像程苔这样因为一句话就替她出头。

    “怎么写,怎么写,没有思路。”程苔咬着笔,大半天还是没有写出几个字。

    洛溪梨问:“你第一次写检讨吗?”

    程苔趴在桌子上,无奈地说:“我爸爸是老师,学科骨干人物,我在学校里哪敢惹事情。你现在敢惹事情吗?”

    “不不不,你可放过我。”洛溪梨赶紧摆手。

    奚安娜在一旁给程苔扇扇子,愧疚地说:“我来写吧。”

    “动手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程苔一拍桌子,桌面上的杯子都要跳了起来。

    可现在,她和程苔只要开始讲话,不出三句就会吵起来,连电话号码都是三天删,五天加。

    每次见面程苔都劝她和男朋友分手,奚安娜不解,大家都是劝和不劝分,怎么到她这里,程苔巴不得她分手。

    “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们,你就喜欢那个郦婓,找一个个替身有意思吗?”程苔每次的话都差不多。

    奚安娜每次都会恼羞成怒,她觉得程苔是在无理取闹,所以她拼命地在秀恩爱,想要证明程苔的可笑。

    她的男朋友是乐队主唱,长得帅迷妹多,对她体贴又好。

    直到有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从纪念册里掉落出一张郦婓的照片,奚安娜看到时开始发抖,因为她发现,照片上的这个人,与现在房间里的那个人,真的很像。但当她男朋友问她待会儿要去吃什么的时候,奚安娜才如梦初醒,原来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

    维持一段感情很难,但结束一段感情很容易。奚安娜只是挑剔了晚上的餐厅不好,男朋友就立马甩手走人。

    奚安娜松了一口气,她又想起程苔的话,灰溜溜地只好又添加了程苔的电话号码。

    再次遇见郦婓的时候,郦婓所在的乐队已经拿下当年的最佳专辑。奚安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校园里费尽心思制造偶遇机会的女生,现在的她只是在休息室时玩手机,郦婓就会来找她。

    奚安娜想,这大概就是缘分。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和郦婓在一起。她赶紧约程苔出来吃饭,希望她为自己高兴。可在饭桌上,奚安娜能够明显感觉到程苔的不高兴,但她们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无论如何,她都是高兴地,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郦婓。她不会再放手。

    奚安娜第一次和郦婓产生分歧吵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喜欢了郦婓这么多年,也期待着郦婓同样用情,不曾想是失望,还不如曾经一个人不期待结果,远远地看着他。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奚安娜赶紧跑到郦婓家去道歉,其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她就是觉得,只要自己道歉,郦婓就不会离开她。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郦婓抱着她,“我不会离开你的。”

    奚安娜落泪,父母带给她的危机感终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消融。开学第一天,她在自己的愿望单上写的是家。

    她只想要一个家,里面有父亲母亲,一家人可以坐下来说话。

    程苔问她:“你现在幸福吗?”

    奚安娜点点头。

    “随你啦,你自己高兴就好。”程苔很是别扭。

    奚安娜抱住程苔。她们曾在这座城市一起骑自行车回校,一起逃课去看学校大礼堂的两元电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勇敢还是固执,她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的爱情很可笑,但她还是想把这个童话演到最后,等到那个美好的结局。

    可碎掉的东西就是碎掉了,她不能骗自己上面什么裂痕都没有。

    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才等到,不能便宜了其他人,所以苦撑着呢?

    她不知道答案。

    平时除了偶尔拍广告和画报,奚安娜已经很久没有拍电影了。虽然很多人惋惜,但奚安娜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和郦婓在一起很开心,她就满足了。

    没有谁的人生是完美的,完美的只有童话。

    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满目疮痍。

    她不想面对,即使知道是虚假的温暖,她也不想放过。无论如何,生活都是要过下去的。、

    但突然有一天,奚安娜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郦婓。

    当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奚安娜很恐慌。她立马告诉自己:“不是的,不是的,你想太多了。”

    但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她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郦婓,所谓的爱情,可能只是她的想象。

    当她发现郦婓似乎在演唱会结束后和别的女生出去聚餐,奚安娜劝自己别想太多,这年头,谁还没有几个异性朋友。可她临睡前,越想越不甘心,直接就开车去了郦婓开演唱会的邻市。

    等她杀到宾馆一看,郦婓正和乐队的人在房间里打游戏。她松了口气,推说要去等朋友,又开着车回去。

    奚安娜觉得自己这样多疑不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当她告诉郦婓自己的不放心时,郦婓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还安慰她,出去演出的时候也会主动给她发定位,让她安心。

    但奚安娜依旧会在脑海里幻想出各种画面,以至于每次郦婓出去开演唱会,她都会找到各种借口出现在郦婓面前。

    为着这事,郦婓和奚安娜争吵过好几次,奚安娜也觉得自己不对,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郦婓的房间门口时,郦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你是不是疯了?”

    “是的我就是疯了。”奚安娜吼道,“我就是疯子。”

    “去你的。”郦婓甩开奚安娜的手,拿过外套就出门去。

    不曾想这一甩,奚安娜撞到了房间的桌子,她尖叫,但郦婓没有回头。

    奚安娜挣扎着站起来,开着车回去,不知为何她跑去了程苔家,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胳膊上的血口。

    程苔什么都没有问,她也不想说,直到在段人行的葬礼上,奚安娜才如梦初醒。

    她早就忘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心动,也忘记了刚开始在一起的欢喜,剩下的只有两个沉默的人,她不知道郦婓怎么想,但是在她看来,这段感情越来越别扭,两个沉默的人,维系着一段似乎美满的姻缘。

    这么久以来,她执着地追随着自己最初的心,却在这段追逐中忘记了很多。奚安娜终于明白了大学时候春游,元恩寺墙上刻着的一句话: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只是那时候的她人生路上花团锦簇,对于这种的冷言冷语,她只觉得碍眼。

    当她翻到郦婓和别的女孩聊天记录时,没有愤怒,相反地她松了口气。

    她选择告别,无论是对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对他们两个人,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奚安娜想要好好生活,她不是疯子。她想起很多年前,妈妈抓着她的手,痛苦地说:“小安娜,妈妈不是疯子,妈妈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离开郦婓以后,奚安娜重新回到了电影圈,但重新开始的难度超出了她的想象。电影女演员除了拍爱情片文艺片,在其他的里面就是给男演员做背景布。虽然她以前的电影票房还不错,但她还是被称为“花瓶”。

    确实,现在电影里的女性角色形象太单一了,只是花瓶,台词三句离不了男人,似乎都没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只是为了用来衬托主人公的英雄事迹,少了这个角色,电影还是照样,支线在整个电影情节里没有什么必要性,纯属吸引粉丝。

    奚安娜只是笑笑,网友天天骂她是花瓶,可还不是好多人都想当她这样的花瓶。

    奚安娜没有想到郦婓还会回来找她。说实话,当郦婓单膝跪在她面前,递来钻戒的时候,奚安娜是心动的。这个走向,是她最初的期盼。

    但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树,忽的想起小时候去寺里烧香时看到的一幅字: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她想起自己之前去给段人行拍MV的时候,段人行曾经对她说:“人生苦短,既然又辛苦又短暂,就不要为难自己,开开心心地生活。”

    奚安娜一言不发,转身就上楼去。回到家她把曾经和郦婓有关的东西收拾好,刚准备拿下去还给郦婓,却发现他早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奚安娜自嘲地笑笑,顺手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再次上楼去。城市的道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新故事。

    奚安娜原以为,分手就可以斩断过去的一切,但她没想到分手也意味着新麻烦的开始。

    没有人想要知道奚安娜和郦婓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只会说:“你看,我就知道,她会就是这样的女人。”

    当那些照片和视频出现在网上的时候,奚安娜觉得头晕,差点站不稳。她打电话给经纪人,经纪人只是说马上就会处理好。

    可照片和视频的热度却在不断增加。

    她这么多年的真心,被人狠狠地践踏,还要供人赏玩。所有的甜蜜瞬间,都变成了毒蛇,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

    光是听到来电声,奚安娜都在发抖。她爬过去看了看屏幕,是路白。

    “开门。”路白只有这句话。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开了门以后摔倒在地上。路白艰难地扶起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奚安娜无力地靠着沙发,终于可以哭出声来。

    路白抱住她,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小安娜,没事的,我们都在。”

    “真不是个东西。”齐蔓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狠狠地锤了一下地,立马觉得疼,缩回手呼气。

    洛溪梨很是担忧,“我姑姑那天还问我你怎么样了,她不敢直接来问你。”

    只有程苔,盘着腿在沙发上吃零食,懒洋洋地说:“人真的是要比较的,这样一比,我居然觉得瞿山南还算比较仁义的。”

    程苔塞了一大把零食到嘴里,拍了拍奚安娜的肩膀,说:“没事的。我会找最好的律师帮你,律师费齐蔓蔓帮你出。你一定要记着,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有错,是他们混蛋,一定要记住。”

    往常程苔都是嘻嘻哈哈的,今天难得一本正经。

    奚安娜看着她,忽然就平静下来,坚定地点点头。

    她不想出门,不想见到任何人,却被程苔抓着去看日出。当太阳出现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轻松了很多。

    下山的时候,程苔背着她,说:“蜻蜓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靠我这个瓢虫。刚刚的那个台阶有九十九层,我们也长长久久的吧。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的孩子再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这样长长久久的。”

    虽然程苔明显有些累了,但她还是在说:“人生啊,也是这样,有上山的时候就有下山的时候,如果一直在往上爬,会很累的,所以啊,要有休息,要下山。”

    程苔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明到令人震惊,就像她能猜出路白对自己态度不好的原因,但也笨到不行,天真地以为洛溪梨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

    奚安娜早就看出来,洛溪梨喜欢秦树。程苔好像也看出来了。但是程苔可能没有看出来,秦树喜欢的是她。

    奚安娜曾经问过洛溪梨:“你没有想过告白吗?”

    洛溪梨摇摇头,“在我告白前,秦树就说过他有喜欢的女孩了,那个女孩告诉他自己相信他能进一线队,送他自己做的画册。”

    “那个女孩不会是程程吧?”

    洛溪梨无力地点点头,“是。只是画册是我做的,那些话也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去托她说的。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最无辜的是程程,她完成了你的嘱托,也误会了秦树的情意,还在想着撮合你们。”

    奚安娜无奈地说:“你太聪明,但也太笨。”

    程苔跳了跳,“现在可是我在背着你,你要是再说什么,你就自己光着脚下山去吧。”

    她立马抱着程苔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刚刚不是还说我们的孩子还要做好朋友的嘛。这么快就生气了啊。”

    程苔“哼”了一声。

    她认识的程苔,就应该是这样开心有意思的。

    她当初听见瞿山南那句“我才不会跟那个小明星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些担心。后来的发生事情,果然证明了她的猜测。她没有什么能为程苔做的,只能给她找了一层办公楼,也不要她的租金。

    不曾想这样倒是让程苔有些拘谨了,还好现在程苔又可以嘻嘻哈哈地和她开玩笑。

    奚安娜换掉了自己的经纪团队,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好以后,每天就是去医院里陪父亲。

    她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不再像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一样见面三句话就开始争吵。阿姨来医院的时候,她也能和阿姨说上几句话。

    这天她和父亲在小花园里散步,父亲说:“我要是真不在了,家底都是你的。”

    “你这样,阿姨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什么放不放过的,没有你妈妈,我也没有今天。”

    奚安娜满不在乎地说:“你一毛钱不留给我,我也不会饿死。”

    “跟你妈妈一样。”

    “是是是,我跟她一样,就是疯女人。”

    爸爸看了看正在盛开的栀子花,有些恍惚,说:“不是的。你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热心又善良。”

    这是母亲离开后父女两个人第一次这样谈到她。

    现在父亲说起母亲,很是温馨。那些过去的争执似乎并没有存在过一样,“你妈妈她,不是疯子,也没有对不起谁。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奚安娜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父亲说着往事。她一直都知道,母亲不是疯子,也没有精神失常,她只是太累了。

    齐蔓结婚的时候扔捧花,奚安娜没有过去凑热闹。让她意外的是,程苔也没有去。

    程苔感慨:“路白去抢捧花了,段人行一定很高兴。”

    奚安娜忽然很好奇,问:“程程,你到时候会给谁?”

    “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们几个中,唯一一个没有说过我会幸福的这句话的人,我希望幸福,无论结不结婚,而不是努力地让别人认可你的幸福。”

    程苔的这句话,让她很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奚安娜说:“我会幸福的。”

    程苔挽住奚安娜的胳膊,笑着说:“肯定的,因为有我啊。”

    奚安娜戳戳程苔的脑袋,无奈地说:“三十好几了,一点都不成熟。”

    “我还比你大两个多月呢。”

    “是,姐姐,因为认识你,我很幸福的。”

    奚安娜一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漂亮怎么有钱,就是没有人爱她。曾经说过我爱你的人,在离开的时候都显得很轻松,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

    程苔曾经对她说过:“没有人永远会爱你的。”

    奚安娜不解,问:“那你呢?不是说一直做好朋友吗?”

    程苔无奈地摊手,“可是我会死的,你也会死的。人都是会死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她终于愿意放下自己这么多年的固执。她一直都在拼命地想要告诉所有人,她是幸福的,没有人能影响她。

    而现在奚安娜只想叫上好朋友一起开车兜风,回学校看看洛老师,周末的时候回去看看父亲阿姨,也想去参加弟弟的婚礼。

    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只是因为她想做,不再是为了告诉别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