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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村妇何玉兰

    王伯娘家门口三岔路口此刻正放着一挑装满水的桶,看这个桶的样子和扁担,也都知道这水是汪显贵的老婆挑的,而不用猜此时何玉兰正是在王伯娘家。这个估计整个坟山村知道。

    王伯娘家是坟山村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因为她家安了一台电话机。也是坟山村唯一一部电话机。就因为他家的这部电话机使得坟山村不在被世界孤立,从此与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伯娘家儿子王全飞,是最早去深圳打工的小伙,知道的新鲜事就比其他人多,而且进厂工作非常稳定,当他知道有这种带天线的座机电话以后,回来就给他的家安了一个,起初主要是王全飞和他的父母沟通的。后来坟山村出去打工的人多了,想家的人也多了,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往王伯娘家打电话,让王伯娘帮忙带话报平安。

    由于带话多了,有些话又不适合别人听到,于是王伯娘就想办法帮忙约定一个时间,到时间在打电话进来双方自己说。刚开始王伯娘都是免费给大家带话,大家见总是这样也不行,有人就主动支付一点钱给王伯娘,一来二去大家就默认了,后来凡是来接电话的统统都要给一块钱。

    要说王全飞始终是坟山村最先见过世面的人,也是一个特别有生意头脑的人。他知道这盛况以后,果断拿出他的工资一千元,开始做起了买卖,且越做越好,现在几乎成了坟山村的集散地,垄断了整个坟山村。你想打听外面和坟山村一点什么消息,来这里一问便知。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已经是何玉兰挑的第四挑水了。

    从汪显贵出门到现在,何玉兰都是一个人扛下了家里的所有大小事,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抬水,放牛、割草、打猪菜,样样都要做到,有时候直到半夜才能吃饭睡觉,但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又得起床做着重复的农活。几个月下来,何玉兰体重出现大幅下降。对于只有一米五八的她来说,五十公斤不到的体重,做这个没日没夜的琐事简直艰难了。

    从她何玉兰十几岁无父无母嫁过来,到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年的时光,小孩生两三个,有一个已经成家,她与她的丈夫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星期以上。无论大事小事,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都是一起合计怎么做,而且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在整个坟山村再没有找出第二家像他们这么和谐的夫妻关系了。

    所以当他得知汪显贵生病的消息,而又无法联系到他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焦虑和无助。她整整两天没有合拢过眼,睁眼是他的丈夫,闭眼又是汪显贵。

    今天早上她也是天还没亮就一个人悄悄起床,把猪食煮好,然后趁天麻麻亮,她便抬着水桶去大水井挑水。一挑、两挑,三挑,直到她挑到第四挑的时候她才看到王伯娘家有人起床开门,她把水放在三叉路口便去问王伯娘。

    “大伯娘,你起来了?”

    其实他们是同辈,按辈分来叫的话,何玉兰应该叫大嫂,大伯娘,都是依着小孩子叫的。而且王伯娘是村里同辈人中年纪最大的,绝大部分小孩都叫伯娘。父母依着小孩也这样叫,所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叫。

    “大婶娘,你咋早得很嘛?都去抬得水来了,是不是缸子满咯?”

    王伯娘也依着孩子喊了何玉兰,她知道何玉兰,干活特别厉害,所以略带佩服与同情的口吻问了她。

    “没有,看你们没起床么,就多抬了两挑。”何玉兰话音未落,又接着问道:”我家小辉家爹打电话来没有呢?”

    “还没有呢,还是那天打来的。“

    按道理今天应该能到家。”

    “他到通匀应该会打电话来的,进来坐。”

    “不坐了,还要回去喂猪和牛,活路多得很。”

    ”你不用担心,煮早饭吃了再去。“

    “担心呢,出现这种情况么,瞌睡都睡不着,不晓得他在外面是死么还是活?”何玉兰似有担心却以玩笑的口气说了出来,此时心酸也只有自己能体会。

    不会呢,快进来煮早饭吃哈,说不定我们吃早饭时候他就打来了。”王伯娘连忙安慰的说。

    ”不吃了,回家煮会就成了。“说着便去挑水去了。

    ”一会他打来我喊你。“何玉兰转身离去的那一霎,王伯娘加大声音补充说到。

    “那就麻烦你了。”

    何玉兰走到三岔路口,弯下腰用一只手捡起扁担,另一只手拿起桶索,在扁担上来回绑了两圈,蹲下身抬起水桶就走了,有可能是连续抬了四挑水的缘故,何玉兰脚步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顺畅了,连续跌了两个趔趄。而且刚走不远,便换了肩膀,在她换肩的过程中,抖动了水桶,溅出来一些水洒落在路上。

    何玉兰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会,已经看到自己家里冒出几缕淡淡的青烟,那是她刚刚煮的滚烫的猪食冒出的水蒸气和还未熄灭的灶火的残烟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她想,回家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一夜没睡,饥饿,劳累,困乏,致使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她想回家做一顿好好的早饭,填饱自己饥饿的肚子,二来是等待她那迟迟未归的丈夫。她多么期待她做好饭正准备端起碗的那一刹那,他的丈夫推门进来。

    正当何玉兰想象着丈夫回家来的欢喜场景时,她就听到了齐老大家媳妇赶着她的牛,从齐老大家门口下来了。齐老大家在汪显贵的斜对面的半坡上,去他家的路都是上坡,而且有两条路。左边大路上去要转两个个弯,右边上去是一条直路。那么如果从他家下来那就全部是下坡了。正巧他们现在下来的这一条是左边,又是和何玉兰回去的路相对。

    何玉兰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在他的牛下来之前,走过岔路。可是她千赶万赶,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走到三岔路的时候,齐老大家那头该死的牛也恰好到这里。她赶紧靠边,索性让出一条道让那牛过去。可是那头牛就像和何玉兰有深仇大恨一样,何玉兰靠左边,牛也靠左边,何玉兰靠右边,牛也靠右边,顿时把何玉兰惹得欲哭无泪。

    齐老大媳妇看着这情况,想用声音吓住牛,但是仍无济于事。牛仍然拦住何玉兰。

    “今天你家这点成瘟呢是发癫了嘛?是不是想死了。”何玉兰情急之下发出了对牛主人的灵魂拷问。转个念头一想,是不是这牛口渴了想喝水,才这样拦着她的。

    “贵大嫂,你那个桶是晃动呢,你不要动试试。”

    何玉兰也想到了这个,她随即放下桶,她还想,万一牛是口渴,喝了她的水,她就拿回家喂猪,反正喂猪的水也是要抬的。于是她就把水桶放在路边。

    当她刚放好水桶,站起身来,齐老大家那牛低头就用它那坚硬的牛角往靠近它的那只水桶一撬。顿时桶被撞翻滚两圈,水全部倒在路上消失了,幸亏那个桶是锑做的,只是被撞扁。

    何玉兰顿时怒火中烧,双手握紧扁担,往那头疯了一样的黄牛头上,劈头就是一扁担,这一扁担好像把这头牛彻底打醒了,牛摇了摇头,跑开了。更让何玉兰哭笑不得的是,在那牛跑过她面前的时候,又把另一只桶也带翻了。而这只桶连续滚了五六圈,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好像为何玉兰演奏了一曲悲伤的恋歌。

    ”对不起,贵大嫂,这点天杀的要把它卖了。“齐老大媳妇赶忙道歉。”桶坏了没有?坏了的话赶场天帮你家买一挑还你。“齐老大媳妇又关切的问到。

    何玉兰捡起地上的水桶,拍了拍,看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烂的,还哪样,本来就是旧桶一挑。你家这种老豹抬的就不要放出来了,放出来害到人。”何玉兰似有吩咐地说到。

    “回来家就拿关起喂了。”齐老大媳妇说完赶紧跑去追她那成瘟的牛了。

    何玉兰把她两只空桶绑在扁担两头,此刻她的心里就像这两只水桶一样空荡荡的。刚刚来回的一番折腾,她的脸上冒出来几滴“水珠”。她突然抬头看了下天空,有几滴从她的两只眼角,顺着脸颊流到了何玉兰的嘴里——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