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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假痴不癫(番外章)

    征东元年五月十日,乌兰城族长府。

    “咳咳……”慕容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最近几天,慕容宇的身体已经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很快他身体不好的情况就传遍了整个乌兰城。不过,慕容宇对外宣称自己是风寒,等到天气逐渐变暖,这病自然就会好的。

    慕容宇的各项布置并没有完成,自己的状况越少人知道越好,能拖的久一点就拖的就一点。

    但长老们显然已经有了别样的心思。他们看到慕容宇的身体多日多日不见好转,其实已经在物色新的继承人人选了。

    慕容宇此人能力还是挺强的,虽然两次败给了林瑾,但他的心计城府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强上不少的,有些地方甚至慕容雪都有所不及。慕容雪毕竟年纪还小,有些经验上的东西还不如慕容宇。

    长老们把持着慕容族的经济,即使是族长也不能轻易撼动,这就导致政治权力和经济实力脱节,必然产生激烈的冲突。长老们想要扶持一个傀儡,然后把持慕容族的政治权力;而族长慕容宇则是想要摧毁长老们最大的倚仗,将慕容族的财力聚集到族长手上。

    慕容雪对政治一向不敏感,她并没有看到这一层,与长老团的恩怨也只是政见上的不同,而非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而长老们想要对付她,也不仅仅是她挡了他们的路,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知道她背后站着的就是慕容宇,所以他们对慕容雪的发难很多时候就是针对慕容宇去的。无形之间,慕容雪就处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在政治斗争中,最惨的很多时候不是失败的那一方,而是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无论谁胜谁负,夹在中间的那个都很可能被波及到。

    对长老们来说,慕容雪也许在政治手腕上还比较稚嫩,但她的势力很庞大。有了军界的支持,有了民众的呼声,她成为了天平上最重的砝码。而他们和慕容雪早就不对付了,根本不可能争取到慕容雪的支持,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她,或者让对手也得不到。

    慕容宇得到了慕容雪的支持,就相当于处在绝对优势的地位,但一想到慕容雪会被双方交战的战火波及,慕容宇最终还是忍住了诱惑,把慕容雪踢出了局,这也是对慕容雪的一种保护。

    所以,与其说是慕容宇中了长老团的离间之计,疏远了自己的女儿,倒不如说慕容宇是心甘情愿地被长老团利用,以达到自己踢慕容雪出局的目的。

    自古帝王和子女的关系都比较复杂,没有哪个皇帝不忌惮自己的子女的,毕竟历史上父母和子女为了皇位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例如唐朝的三位最伟大的皇帝,都从自己的父亲手中夺得大位(当然武则天是从亲儿子手上夺位的),然而却又被自己的儿子背叛。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唐高祖李渊被架空,但晚年自己立的太子逼宫造反,唐太宗忍痛把太子李承乾废了。一代女皇武则天从自己儿子——唐睿宗李旦手上夺得大位,而神龙政变中武则天的权力又被儿子唐中宗李显所夺;唐玄宗李隆基发动先天政变,铲除太平公主,逼得父亲唐睿宗李旦还政于他,而安史之乱中他的儿子唐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他迫不得已只能够把权力让渡出去。唐朝的最伟大的三个皇帝,竟然都有相似的经历,确实不得不说是历史的巧合。

    但大多数情况下猜忌还是比不上皇帝对子女的爱。就比如唐太宗的太子李承乾虽然有逼宫之举,但是唐太宗最终也没有杀了自己的儿子,在他死的时候还以国公的礼仪下葬。而慕容宇也是如此,他的爱女之心完全凌驾于他对女儿的猜忌之上,本心里还是不愿自己的女儿成为牺牲品。

    在对长老团下手之前,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女儿。身为族长,他掌握的消息比慕容雪手下的谍网还要细致,他很清楚长老团的势力有多么庞大。慕容雪虽然掌握着军队,但粮草大部分掌握在长老的手上,要不是慕容宇撑着,长老直接就可以断了慕容雪的粮草,直接掐住了慕容雪的命门。

    所以,不瓦解长老的经济实力,单单靠慕容雪手上的兵也并不现实。

    这个时候,张安推门进了府中,来到慕容宇的身边说道:“林瑾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大殿下慕容光已经回来了,是时候展开计划了。”

    慕容宇小声说道:“光儿……好久不见了啊。”

    慕容宇顿时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

    在慕容雪之前,慕容族有一个天之骄子,他就是慕容光。其才能远胜于自己的两个弟弟,也不输给现在的慕容雪,只不过他在军事上一窍不通,可以说是打一场败一场。所以,他虽然政治上的能力很突出,但在这个崇尚军功的族群中却始终没有得到太大的关注。

    不过,那时的北狄没有什么战争,慕容光过得还是很滋润的,直到那一年北狄发生了低温灾害。长老们见大事不好,提前将大批粮食物资囤起来,然后趁着低温灾害高价抛出,这导致中产阶层十去其九,而贫寒之家家破人亡。最终,长老的势力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比灾害前扩大了好几倍。他们通过收取那些破产者的财产迅速崛起,最终慕容族九成的产业全部都把持在各大长老的手中。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加紧压榨慕容族的普通民众,成为慕容族内最大的毒瘤。

    慕容光敏锐地察觉到,长老们已经是慕容族的无冕之王,他们大可以通过经济实力操纵政治,甚至决定族内的大小事务。而他作为慕容宇的长子,一举一动也必然在长老的监视之下,想要有所作为也不太可能。所以,为了迷惑长老们,他决定和慕容宇一起演一出戏。

    在低温灾害以后,慕容光就“染”了重疾,高烧不退,每天都躺在病床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作为父亲的慕容宇听到此事十分“着急”,立刻派了上好的医师前去诊断,而诊断的结果也经过了一定的“处理”:世子慕容光已经疯了。

    慕容宇听到慕容光疯了的消息,顿时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连长老们都有所动容。经过一番谨慎的查证之后,他们也再无怀疑,戒备心也一天一天地松懈下来。

    而这个时候,慕容雪强势崛起,风头正劲,一下子就盖过了那个病恹恹的慕容光。她的出现,将长老们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过去,最后,基本上慕容光就已经被长老们淡忘了。

    低温灾害以后,慕容光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然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他白天睡觉,大晚上就起来发疯,终日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候就直接醉倒在大街上。一开始,慕容宇因为慕容光大病初愈的原因,并没有多加苛责,但是,随着时间往后推移,慕容宇也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慕容宇时不时叫来慕容光,每次都是痛骂一顿,甚至对慕容光拳打脚踢。慕容光每次却都是表面应承着,过两天依然我行我素。

    有一次他在大白天酗酒,无意间闯入了慕容族的议事大厅。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慕容宇强忍住心下的怒火,没有当场发作。但是,慕容光看到了慕容宇,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指着他破口大骂。最离谱的是,他还指着慕容雪,说她和她的父亲慕容宇有一些不正当的关系,说他们父女两人下流龌龊,说慕容雪靠着这种关系才能够脱颖而出。慕容雪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慕容宇更是直接拔剑冲到了他的面前,要不是身边的人拉着慕容宇,说不定他就真的一刀砍了这个逆子。

    本来严肃的会议厅一下子变得乱哄哄的,这个时候慕容光好像也清醒了,看着周围发生的事情,他是一脸的呆滞和茫然。此时,周围有人悄悄提醒了他一句,他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立马跪着爬到了慕容宇和慕容雪的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歉,并一再保证自己绝不再犯。可是,慕容宇却怨气难消,仍然提着剑作势要砍他。然而还没等他的剑砍到慕容光的头顶,众人就发现慕容光的裤子湿了一大片。慕容光因为过度害怕,竟然当场失禁了。

    慕容雪看到了这一幕,略带嫌弃地扭过了头,而慕容宇看到这一幕后,同样没有再为难慕容光。不过此事之后,慕容光就彻底成为了慕容族的笑话,而也因为慕容宇的厌恶,他被发配到了西荒。所谓的西荒,就是慕容族与西大荒接壤的那一片西部地区,多风沙,小国林立,是慕容族环境最为恶劣的流放地。到了西大荒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返回家乡的可能,可以说,他们就是被遗弃者。

    然而慕容光身份特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他在西荒的近况。不过,由于路途遥远,信息传递极为不便,至于消息的准确性也有很大的疑问。

    有人传言说慕容光在西荒一病不起,常年缠绵病榻,见不到人,实际上慕容光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一到西荒就积极地投身到生产建设之中,干出了很多成绩。只不过在他刻意地隐藏之下,他在西荒干出的成绩不为人知,而慕容宇也在尽力帮他封锁消息,到最后人们就已经彻底将他遗忘了。

    没有人会记得这个笑话,人们只会关注那个耀眼的慕容雪,不过张安却是例外。张安其实说到底还是慕容光的人,到了后来才成为慕容宇的参谋,对于慕容光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对慕容光的行为非常钦佩,所以即便是不在慕容光的身边做事情,他也经常会关注慕容光的一举一动。

    慕容光说是被流放西荒,实际上却是他的一次新生。西荒是长老团势力最薄弱的地方,那些权势倾天的长老都不太看得起这个地方,只有一些势力较小的长老,看到好地方已经被瓜分完了,才来西荒这边讨口吃的。面对这些小势力的长老,慕容光自然不会有多么惧怕,所以他当即露出了他尖利的獠牙,将那些长老们的势力全部倾吞了。

    不过,西荒的环境也确实是太艰苦了,即使是面对势力并不强的长老,慕容光也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慕容族西部的长老势力连根拔除。所以,直到两三年之前,慕容光才开始着手进行西荒的建设。但虽然建设得晚,西荒在慕容光的带领下,其发展也不比东部和中部慢。慕容光也和周边的许多小国建立了外交联系,双方也有一些商贸往来,势力一步步做大,对凉州形成了很大的威胁。

    凉州刺史敏锐地发现了慕容族不寻常的动静,他向朝廷报告了此事。可大夏明帝此时缠绵病榻,朝廷根本无暇理会。派遣出的调查团听说慕容族的西部是由那个尿裤子的慕容光在管理,也没有特别重视凉州刺史说的情况,最终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结果大夏王朝在西部的势力每天都在缩水,而北狄在西部的势力每天都在扩大。西荒大部分地区被沙漠笼罩,慕容光在艰苦的环境中逐渐站稳脚跟,可见他出色的能力。

    慕容光在西部站稳脚跟后,他又以西部为基础,逐渐向中部地区渗透,长老们在中部的很多产业都受到来自西荒的冲击。不得不说,慕容光在军事上没什么才能,但他搞经济商贸绝对是一把好手。长老们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掣肘他们,但是他们却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踪影,最后他们只能够把矛头对准慕容宇。在他们看来,也只有慕容宇才有可能把事情做得如此隐秘。

    于是,长老们加大了对慕容宇的监控力度,可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调查,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紧接着,他们又对慕容雪展开了调查,结果也依旧是一样。慕容雪根本就没有涉足经济的打算,而她的势力在慕容族的东部,她的这些势力的底细长老们也早就摸清楚了。

    “整个慕容族有能耐跟我们做对的不过寥寥几人,我们已经排除了慕容宇和慕容雪,而慕容华和慕容明很明显没有动我们的本事,所以到底是谁呢?”其中一个姓包的长老说道。

    “不管是谁,动了我们的东西就要十倍百倍地吐出来。我们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我们手上握着我族大部分的产业,所以慕容宇就算逼迫我们,也不敢跟我们鱼死网破。但如果这些产业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到时候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上次在大会上发言的卓长老开口说道。

    “卓老哥说得对,不能够让局面恶化下去,一定要把那个使坏的人抓到。他既然能够有实力动我们的产业,那么他的积蓄一定不比我们少。不如我们一起干一票,联合起来一起把这个暗地里使坏的家伙给打倒。”这位包长老说道。

    各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也点了点,加入到了“长老联盟”之中。

    最后,各个长老达成了共识,集合所有的物资和财力,一起干掉那个动他们产业的阴沟老鼠。这个“长老联盟”的盟主就由那个卓姓长老担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秘密会谈期间,有一个人已经悄悄潜回了乌兰城。

    这个人就是当年被群嘲的慕容族世子慕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