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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旧梦难寻

    1936年六月初六,大暑。正是最燥热的时候,大街上升腾的气浪,让街景都有了一些扭曲。与燥热的天气不同,珠宝行显得冷冷清清,狗子正趴在门边呼呼大睡。好不容易迎来一男一女,看样子像是准备结婚的新人。掌柜看清来人之后点头哈腰直迎出了门:“诶呦喂~这不是步大少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欢迎大驾光临小店!来来来,里面请。”

    步落衡应道:“掌柜的,我们是想来......”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掌柜的已经不停瓢的撒着口水,仿佛这样能解解暑气:“二位一定是来挑选戒指的对吧?您二位郎才女貌,简直就是璧人一对儿,二位请坐。 ”掌柜笑脸相迎,两片嘴皮就没停下过,这边招呼二人坐下,忙回头对下手说:“嘿你个榆木疙瘩,还不快去给我冲两杯copy(coffee)过来?”柜内边一个男子般模样的榆木疙瘩应了声:“来啦,这就整来。”

    掌柜见步落衡没有纠正自己,那便是猜中了,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必是陆家二小姐,陆婧,挑选新婚礼物来了。据说这二位是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在外求学期间便走到一块儿,眼下回国,正好门当户对,而且两家联姻属实是整个城市婚庆行业的大事情。加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也难怪掌柜的比我还像狗。

    掌柜一旁近乎谄媚地招呼着:“嘿~来了就坐会儿歇歇脚呗,我看这小姐一定也逛的累了吧,正好小店风水好,这夏天也是凉风习习,就是个歇脚的好地方。“掌柜的嘴虽然说着歇会儿,但那可是一刻也没闲着,急忙张罗着把店里的珠宝、戒指、项链什么鬼都拿出来,讨好地一字排开在陆婧面前,专挑贵的逐一介绍:“二小姐,您看这项链,法兰西工匠手工打造的,莫说真个租界,便是整个中国,也是独一无二的.....项链......emmm......相恋,项链的谐音可不就正是相恋嘛?为最心爱的人赠送一条自己细心挑选的项链,不仅呀,能够表达彼此相恋、两情相悦、两心相连呀。还有啊,为爱人佩戴项链有一个套住彼此并上锁的动作,因此大婚之日亲手为爱人佩戴项链也是在表达将你牢牢锁住,据为己有的意思呢!”

    要说这掌柜的嘴,真就是哄人的鬼,直把二人说的一愣一愣,陆婧听得十分入迷,单从她望向步落衡的脉脉双睛,只怕已经沉浸在掌柜编制的幻境之中不能自拔了吧。

    然而此时,步落衡却是端着咖啡,若有所思地看着掌柜背后的楼梯。

    陆婧看不出楼梯有何异常,便问道:“落衡哥,你在看什么呢?”见步落衡没有应声,陆婧便忍不住挨过去,顺着步落衡的眼神,落目在楼梯上,然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步落衡这才回过神来,温和地看着陆婧说:“啊......内啥?我在想要不要把家里的楼梯也装个......装个这样的扶手,感觉色调会更衬托到你的西式婚纱。”

    陆婧闻过则喜,轻轻搂过他的左臂,内心的甜蜜兜不住从微微扬起的嘴角、从拉的细长的双眼、从泛起红晕的双颊洋溢而出,娇嗔道:“我愚蠢的哥哥哟,婚纱当然只有西式的呀,中式的叫凤冠霞帔啦。”

    步落衡笑了笑说:“那么,我们回去就把换扶手换了吧。”

    陆婧沉浸在美好的幻境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虽然就在他左侧,缺像隔着银河......

    喜欢的话就包起来吧。

    陆婧有些选择困难:“emmm......要不再看看吧?掌柜的你这里还有别的首饰吗?”

    掌柜连忙应道:“有有有!小店还有各式戒指、手镯一应俱全,包您喜欢。”那表情,就差没有吐舌头摇尾巴了。

    走出珠宝店的二人满心欢喜,只不过步落衡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是很快,他就抑制住了。

    陆婧问道:“落衡哥,咱们是不是该去植记记洋服行看看啦?我都等不急想看看你穿上那身西装了呢。”

    直到走到门外大街上,陆婧依旧不愿撒手,仿佛只想挽着这只左手,一直往前走。只是司机不知趣地打开车门,仿佛催促着二人,陆婧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后面的车厢。

    行不多时,已经到了植记洋服行,这家洋服行,据说咸丰年到现在的咯。从一开始只能做几件褂子裤子,到如今成为租界第一洋服商行,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店了,懂得自己吸引高质量客户。现如今洋服的老板植荣,据说很多富商大贾出席晚宴的西服都出自他手,光是常驻学徒便有四五人,其中包括他的儿子植利安,也是步落衡学堂的同窗兼好友,因此婚礼的西服自然是责无旁贷,一来也是植利安办事牢靠,二来步落衡也有意让老友展现手段。

    “唷,这不是落衡少爷来了吗?”步落衡二人尚未进店,便遇上了刚出门口的植荣。

    陆婧人逢喜事精神爽,也甜甜地喊了声:“植叔叔您好!”

    植荣笑吟吟地回应道:“二位小朋友这么早就来我裁缝铺字,莫不是迫不及待想欣赏一下我老訾家的艺术啊?”

    步落衡也笑笑说:“叔叔您见笑了,婧妹方才与我路经附近,正好过来坐坐,说来上次来利安去了外地不在,我回家至今还没能和利安好好叙旧呢。”

    “也是啊,前几天你来量体裁衣,利安又正巧去了外地取货,昨天才回来,料想你忙着婚事,便让他别去烦扰你。”植荣回应道,“这小子正好在店里,来!快到屋里坐。我这就把利安叫来,你们年轻人好好交流一下艺术。”訾荣回头朝里面大声喊出儿子,并将二人领到里屋客厅。

    植荣笑吟吟地自夸着:“你们慢慢聊,我去接着赶工,诶呀,我这儿的西服艺术成分好高的呢。”

    “有多高呀叔叔?”陆婧问道。

    “三四层楼那么高啦。”植荣笑着说道。

    “爸你又胡说啥哦?”来人正是植利安,“艺术,是为了让美好得以永恒,而我们的布料都是上乘的,哪有什么几层楼高的说法啊?”

    “你还小,不懂。”植荣见儿子还想继续吐槽,忙打哈哈道:”好啦好啦,你们聊,老植我给你们冲茶去。“

    植利安讪笑道:“嫂子别见怪哈,我老爹手艺肯定没问题,就是说话不太正常。”

    陆婧应道:“没有啦,叔叔挺好的,跟个大姐姐一样亲切。”

    植利安哑然失笑,忍不住也吐槽道:“哈……哈哈还挺贴切,难怪租界的阔太太、洋鬼婆们都喜欢来做礼服。”

    步落衡也很适时地岔开话题:“对了利安,下个月我们的婚礼,我想请你做我的伴郎,不知道可不可以?”

    植利安满口答应说:“可义不容辞啊兄弟,咱从小玩到大,这个任务我当仁不让好吧。”

    陆婧也插嘴道:“那正好,到时候你看上哪家姑娘跟嫂子说,嫂子定然要给你安排咯。(͡°͜ʖ͡°)✧ ”

    “嫂子大人,那这会我可以包揽了所有的伴郎席位吗?我能行的。”言罢,三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陆婧接着说:“诶刚你说有好多阔太太来这里找叔叔做礼服,那你们这里一定好多好多漂亮礼服对吧?”

    植利安回答道:“礼服是有一些还没交付的,只怕入不得嫂子法眼,倒让嫂子见笑。”

    这么一来,陆婧就更有兴趣了:“没事啦,你们两个大男人慢慢聊,我自己随便看看好啦。”

    步落衡道:“那行,你随便看看去吧。”

    啦啦啦啦啦……陆婧哼着小曲踱着步就出去了。望着陆婧走后,步落衡也靠着座椅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植利安见陆婧走后,问了声:“你的病回复的如何了?还在想她呀?”

    步落衡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陆婧是个好女孩,没什么心机,对我也很好。”

    植利安安慰道:“是呀,你都有陆婧了,知足吧。”

    步落衡抿了一口茶,苦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忘记,既然是美好的记忆,那就可以藏在心底,就这样一直藏着,也挺好的不是吗?”

    “也是,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可是......有时候我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我反而记得清楚。”步落衡望着窗外,说道,“所以就埋在心底吧,不去想,也就无所谓忘记了。”

    步落衡有些感慨地说:“唯一不变的也只有你了。哪怕每年见不过两面,你依旧是我最初的好友。”

    “莫愁前路无知己嘛。没准过几年,你就是无人不知的步老爷了。”植利安笑道。

    “哈,还早着呢。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来。”

    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凡事都能有个尺度,自有规矩成方圆。

    两位好友品茶聊天,从天南海北到古今海外,从诗词歌赋到通俗文学,不知不觉间,时光已慢慢流逝。

    咔、咔、咔……外屋,有人拨出电话。

    “喂,你好,请问司辰回公司了吗?”听声音,那个路人应该是个女的。

    嗡!屋外那个年轻女声拨打电话的声音,虽然平平无奇的一句问话,却像一声惊雷,炸在步落衡的脑海里。震惊、错愕之下,步落衡竟然连茶杯也端不起来,整个人靠在右侧扶手上呆若木鸡……植利安正起身要去取书架上的书,竟没发现身后的步落衡出现的异样,待到回头想推荐书时,才发现步落衡瞳孔放大了1又六分之一大小,微张的嘴唇发白、颤抖着。

    植利安赶忙上前扶住,按着他坐回椅子上,并识图唤回步落衡的魂魄:“喂!落衡,你没事吧?  ”步落衡突然噌的一下弹起来,右手奋力扒开植利安的肩膀,憋红了脸挤过身去,发疯一般抢出房门,追到大街上,只是茫茫人海中,却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

    现在这熟悉的十字路口,步落衡觉得整个世界都很陌生。

    街上四面通达,却没有一丝风,闷得像个巨大的烤炉,步落衡失神般呆立在路口。幸亏植利安追上来将他一把提溜到墙角,还免费送上猛男壁咚一次……

    一旁的狗德白吓得弹起来狂吠:“汪!(啊西吧!我的眼睛!啊这个壁咚的两脚兽好高大啊!)汪!(还我狗眼!)”植利安晃了晃步落衡的双肩,识图让他灵魂归位。

    晃了37次之后,步落衡才回过神来,既黯然又销魂地叹了口气:“利安,陪我四处走走吧。”言罢,交代司机几句话之后就自顾自开走,整得植利安像个保镖一样急忙跟上去。

    不多时,陆婧欣赏完三四层楼高的艺术之后才发现人不见了,只有司机在门外杵着。司机转告了刚才步落衡示意她交代的意思,让陆婧在此多等片刻。

    ”不用啦,先送我回家你们再回来这里。“陆婧说。

    一旁偷懒打瞌睡的小学徒见众人都走了,忍不住吐槽起来:“吵吵嚷嚷的,是发情期到了吗这帮混球?真的是,吵死人了。

    狗德白:“汪!(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