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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忧客栈有客来

    无忧客栈是通往沈城与连城的官道上的一家客栈。印象中,只记得无忧客栈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外表看起来稍显破旧,显然历经过风霜,但深究无忧客栈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人能准确回答出来,大概十年前,大概二十年前,抑或者更久。可无论有多少年都不重要,因为没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提及这个问题,毕竟有些东西,知道它存在就足矣。

    沈城与连城是很重要的两座城,那连通两座很重要的城的官道自然也很重要。这条官道不仅宽阔还平坦,可见修建时用了大心思,费了大功夫,可即便如此这条路也是有缺点的,没有什么东西是足够完美的,它也不列外,而它的最大缺点就是太荒凉。

    而无忧客栈就建在这片荒凉地带。

    它的出现显然与周边景色格格不入,就像是一群小孩子中忽然站着一个成年人那样显眼,前面是宽阔大路,左、右、后尽是平原,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即便如此,无忧客栈也从来不缺客人,因为它是这条官道上的唯一一家客栈,而官道上从来不缺少来往的赶路人。

    客栈的老板是一位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人,此时正坐在柜台后。他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这件棉衣自打入冬以来便没有闲置过,一直穿到了现在,如今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刚刚到来,却依然还不是脱掉它的时候,北方的冬天向来寒冷,但春寒料峭,温度不比冬天时节回升到哪里去,反而冷的更刺骨一些。

    客栈今天不清闲,他一大早就开始忙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客人,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休息,而这时候已经来到傍晚时分,暗淡的天色下屋子里看起来好像笼罩在一层雾气中,什么都朦朦胧胧,不大的屋子此刻冷清又安静,安静到连酣睡声都清晰入耳。

    哪里来的酣睡声?

    声音从屋子的角落中传来,仔细看去,模糊中似乎有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确实有一个人。老人家虽然上了岁数,但自认为记忆很好,他清楚记得坐在那张桌子上的客人是一位年轻人,虽然长发潦草,胡子拉茬,模样有些落魄,可他一眼就看出了他很年轻。老人家不但记忆好,眼睛也很好,足够好的视力让他不仅能看出一个人的年纪,还能看出年纪之外的东西。

    作为一家客栈的老板,他可见识过很多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形形色色,他不但看到了每一个人的样貌,还看到了每一个人的表情。这世上人的确很多,可人的表情却很少,即便表情再复杂,也逃脱不了喜怒哀乐四个字,而这四个字他每一个字都看过,而且看过还不只一次,所以他才能一眼看出年龄之外的东西。

    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他看到了浓浓的悲伤,可尽管他看过这么多人,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如此多的悲伤,简直都要把他的人都吞没掉。

    他确定这个年轻人的心一定遭受过巨大的痛苦,一个人只有心里受到重伤,才会表现的如此落魄不堪。

    那么,这个年轻人到底受过什么伤呢?

    老人家脑海中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测,不过也仅仅是猜测,他根本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秘密,秘密而言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也不可以知道。

    它就像是一扇上了锁的门,解开锁的钥匙只有一把,当有人想要强行打开那扇门,将会触动最猛烈的机关,得到最惨烈的报复。

    做了多年客栈的老板,他自然懂的这个道理。

    但这不妨碍他内心中的好奇,于是他就这么静静的,隔着昏暗,看着那个模糊角落的方向。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十分轻盈。随着脚步移动,一盏烛光出现。持蜡烛的人接连点着了屋内的蜡烛,屋子里一个个升起的光亮逐渐驱散黑暗,这才发现,来人是一位少女。

    少女将最后一根蜡烛点亮,此时屋子通明,连冷清味都散了不少。

    她吹熄手中的蜡烛,已经来到柜台前,轻声道:“爷爷,您不开灯,在黑暗了坐着干嘛?”

    少女是老人家的孙女,同时也是客栈里的大厨兼顾招待。

    整个客栈就是他们爷女俩在经营。

    少女名叫阿悄,穿的朴素,但很干净,不但衣服干净,人长得也干净,那种干净是一种少女身上才独有的特殊气质。她刚刚将后厨收拾好走出来。

    老人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他接着指着角落里,阿悄看了过去,一人正伏在桌子上酣睡。

    她对这个人同样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人表现的十分古怪,他是今天最早到的客人,坐下后什么饭菜也没有点,只喝酒。他的酒量不错,但酒量再好的人也经不起他那种喝法,别人喝酒一杯一杯的喝,他不一样,他直接用酒壶往嘴里到倒,很快一壶见底,他就再点一壶,这样一壶接着一壶,直到桌上多了许多空酒壶,桌下倾倒了许多空酒壶,他才终于不再喝酒了,因为他已经醉了,酩酊大醉,醉的不能再醉了,整个人也死死的伏倒在了桌面上。这一倒就是很久,久到他这位最先来的客人也成了最后一位,而且看样子他还得睡上很久。

    阿悄姑娘人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从她拿起毛毯轻轻盖在了那个醉鬼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她害怕这位醉酒的客人睡着时候着了凉。

    初春的天气就像多愁善感的女子,一会好一会坏,前几天还未好好享受久违的温暖,这几日忽然起了风,气温骤降,简直不比冬天好到哪里,白日尚且需裹紧衣裳,何况夜晚将至,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小雨,更是填上了丝丝凉意。

    阿悄姑娘觉着盖上一层毛毯还不足够,她又找来了三两根蜡烛,点燃好放在了醉客的桌子上,烛光虽然很小,但也是火苗,有火便有暖气。她心里想着:希望火苗能驱走一点他的凉意吧。

    阿悄姑娘人好,心更细微。

    有如此好的孙女,她的爷爷又岂能不好?

    老人家招呼来孙女,轻声道:“你也别忙活了,今天累坏了吧,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老人家拉过孙女让她坐好,拍了拍孙女的手,满目欣慰之色。之后他下意识目光又看向了角落那里,似乎感受到了那人身上的悲伤,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想来是个可怜人,也让他好好歇歇吧。”

    就这样,爷女俩坐在了一起,谁也不再言语,静静的,小客栈里又恢复了安静,而安静中酣睡声与小雨拍打窗沿的沙沙响奇妙的融合,竟是毫无违和。

    不过这样的安静氛围很快被打破,听得客栈门被猛地打开,陆陆续续进来了五六人。那几人长得人高马大,皆是一身黑色劲装,想来是雨下的突然,几人并没有任何的遮雨防护,雨水渗透衣服贴合身体,暴露出一身结实肌肉。他们大咧咧的走了进来,猛地灌进的风将烛光吹的摇曳,屋子里的视线开始忽暗忽明。

    姑娘是最先起身的,不过她被爷爷一把按住,接着老人家赶紧将门关好,又踩着被雨水打湿一大片的地面急急来到几人身边,那几人已经选好屋内最中心的位置坐下,而坐下后又有大量的雨水顺着衣服滴下,又湿了周围一大片,不过老人家并没有任何怨言,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他早就看到了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刀。身上佩带武器,一个个面色凶煞,显然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也正是这个原因,老人家才没有让孙女待客,而变成他亲自招待。

    老人家弓着身子,极力显出尊敬,笑着道:“几位爷,想吃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他们没有听到,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满脸胡须,圆脸圆眼的人解下刀,啪的拍在了桌子上,骂道:“他娘的,这鬼老天,说变就变,一点招呼不打。”

    闻言有怒目大汉哈哈大笑,道:“打招呼?当你是谁?是老天他爹,还是老天他娘?”

    另一桌,又有壮汉将刀搭在了桌角,开口说话道:“当老天的爹恐怕不行,我觉得他可以当老天他娘。”他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首先得先把他裆下的二两肉割下才行。”

    “哈哈哈”众人哄笑。

    那最先说话的人哼的一声接过话,反讥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爷爷胯下这玩意起码半斤重。”

    又是一阵哄笑,显然这几句玩笑话甚和他们的胃口。

    笑声中,却有人问道:“大哥,你脸色怎么看起来有些沉重。”说话的人看向了他的对面,对面坐着的那人没有笑,而是眉头皱起,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眉一直延伸到脸颊,本就可怕,现在看来更是添了一股子戾气。

    疤脸大汉是这一伙人中的老大,见他不笑,众人的笑声也开始停了下来。

    还是圆脸圆眼的家伙,他道:“笨,连我都看得出来,大哥是因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打断的人就是疤脸老大,他咳了一声,说话那人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赶紧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