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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病愈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王婆病倒了,病在了儿子死的当天。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污染水源,无边不得不选择远离住所的地方火化陈栓的尸体。

    七月二十三日,陈栓发病的第五天,他的尸体在烈焰中慢慢地化成了骨灰,无边从中轻轻的拾了一把,装回陶罐。

    佛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人死即缘灭,命运要他翻过这一页,所有的故事,都会瞬间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就算是有后人固守着回忆,咬牙坚持,也抗不过缘起缘灭,终须撒手人寰。死,对他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解脱。

    无边捧着陶罐朝居所回去,这一刻他的步伐无比沉重。最亲的两人都无法参加陈栓的葬礼,陈栓的死仿佛就是在告诉无边,如果还不能找到瘟疫的救治药方那么这座城也即将消逝,无人祭奠。

    回到屋内,乐善从房间内扑了上来,抱着无边的腿嚎啕大哭“师傅~,祖母发烧了~呜呜!”

    “什么!”无边将乐善扶起站好,迅速走到王婆的床前,伸出手背试探着防止王婆的额头之上。

    “果然发烫……这……又是瘟疫!”无边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又是瘟疫……万一……万一婆婆也……”无边不敢继续往下想,如果王婆没了,那乐善就只有一个人了。

    “乐善!你快离开房间!师傅还需要你帮忙煎药呢!这样才有机会救婆婆,你千万要保重好自己。”无边担心乐善不肯离开,所以把话说得重些。乐善接连失去了父母双亲,现在祖母也病倒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催着她长大,她不得不在七八岁的年纪就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手指使劲拽着衣袖,上牙咬着嘴唇,任凭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滴落,最后决然地转过身走出了王婆的房间。

    无边顿时松了口气,他真的害怕乐善还要上前纠缠,现在的他只够精力照顾一人。“先用给陈栓的药方,防止婆婆呕吐。”

    一个时辰,药就熬好了,王婆也从昏迷中渐渐苏醒,无边将药端给王婆,示意她快快喝下。哪知王婆轻轻将碗推了出去。

    “小师傅,拴子可有入土为安?”

    “阿弥陀佛,婆婆勿怪,陈兄此等情况实在不宜入土,他本就丧于瘟疫,如果入土恐怕会污染地下水源,到时喝了这水的百姓都会难逃一劫。贫僧已将其焚烧,并为他念诵往生咒,且他的骨灰也被贫僧带回安葬于门前树下,相信陈兄一定能早日轮回的。”

    “是老婆子不懂了,谢谢小师傅代我一家安葬拴子,希望他在天之灵能保平儿一世平安。”

    “会的,但是如今乐善也不过七八岁,还需要婆婆的看顾,无边希望婆婆能照顾好自己。”说完,无边便将手中的药又推向了她。

    看着无边递过来的汤药,王婆又忍不住红了眼眶,然后说道“是!平儿还需要我呢!我还不能死!”她苍老的手一把夺过汤药一饮而尽。

    无边很是佩服这位老人,早在陈栓还未昏迷时就听他提过,王婆年轻的时候种地为生,结婚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生下陈栓没两年,丈夫就因痨病死了,是王婆一个人把陈栓抚养长大,给他取了妻看他生了子,孩子也差不多大了,本想着终于可以歇歇了,可没想到这瘟疫来了。一场瘟疫,先是没了儿媳妇,现在更是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孩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了老了,连个病都不敢生,只是因为怕平儿无人照料。

    “婆婆,只要您还信任贫僧,贫僧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您治好。”

    “我相信你!你大胆的做!”王婆亲眼看着儿子死去,却还是愿意相信无边,一方面得了瘟疫本就药石无医,治总比不治好,另一方面大胆给无边一些信任,万一治好了最是皆大欢喜,如果没治好,无边也会看在这么多日子的信任上,好好照顾平儿。

    就这样,无边又开始了他没日没夜的研药之途,一天,两天,三天,眼见着尝试了许多药方都没效果,无边有些急了。王婆也确实越来越虚弱,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王婆也下痢了。

    无边是和尚,这么多天照顾王婆已是有些不合礼数,但顾及救人所以没有在乎许多,可是这下痢的清洗工作,无边是万万做不了了。

    不得已,无边让乐善又重新熬了一副止吐的药,然后嘱咐她自己喝下。无边希望这药不仅能止吐,还能有预防的作用。等乐善全部喝下后,无边才让她全副武装的进屋帮助王婆擦洗。而自己就准备拿着想出的最新药方去厨房煎药。

    “乐善,你擦洗时小心些,切不可让金汁沾染到你口鼻之处,擦洗完后记得将全身衣物换下于火上炙烤,你则记得好生清洗自身。”

    “好,乐善记住了!”

    “嗯,今晚就由为师熬药,你去吧!”

    无边来到厨房,按照自己写好的配方,将所以草药切好。

    “嘶~”无边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从手指处慢慢盛出的鲜血有一滴滴在了草药中,只是无边并未察觉。无边草草地处理了自己的手后,将刚才的草药全部倒进锅中开始沸煮。

    一个时辰后,无边端着药来到王婆党内,见乐善已经在炙烤衣服,便让乐善出去好生清洗自己,这里一切有他。

    无边来到床边,看着王婆瘪下去黝黑的脸,没有一丝生气,这次连无边也怕了。他怕他又一次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上次他已经让老人无所依了,这次他又要让孩童无所靠。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些懊悔,他的佛法并没有为世人带来安宁,也不能挽救百姓的生命,那这佛法有何用呢?轻微的动摇,重重的敲击了无边的心,他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赶紧放下药碗盘腿于地面,念诵静心咒。

    片刻之后,无边睁开眼睛,又是一片清明慈悲。他站起身重新端起药碗,然后坚定地一勺一勺给王婆喂下,直到药碗最后一滴药都悉数进了王婆的嘴。无边这才放下勺子,用僧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阿弥陀佛,事在人为,贫僧问心……”无愧两字,无边始终没有说出口。

    第三天的夜晚,王婆奇迹般的从昏睡中悠悠醒来,而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叫平儿给她熬些野菜汤,她饿了!

    殊不知,此时的平儿和无边,皆是神情严肃,特别是平儿说什么也不肯去熬汤,她生怕这一去她的祖母便如同父亲一样悄然去世。王婆也看出来了二人的顾虑,她自己也看不清这样好的精神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药到病除。三个人一时间左右为难。

    “我去吧!”无边适时开了口,他想哪怕王婆真的是回光返照,那么也应该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乐善而不是他一个外人。到了厨房,他烧水煮菜,此时,他倒更希望这菜汤熬得慢些,这样他就永远不必看到新一轮的悲欢离合。

    可是普通的野菜汤又怎么可能熬得慢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锅里的汤就已经绿了,不能再煮了。无边一勺一勺地从锅里将菜汤舀了出来,动作极慢。

    再慢的功夫总有耍完的一天,无边端着菜站在门口,在听到祖孙两欢笑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心才暂时放下。他推门进去,看着乐善依偎在王婆的怀中,时而哭时而笑,好一副温馨的模样。

    现在一切都那么好,只需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可尘埃落定了。乐善,无边,王婆三人就这样从天黑又重新等到了天亮,彻夜未眠。

    “太好了,太好了,祖母好了,真的好了!!”乐善从床上高兴得跳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孩童的开心最为纯粹。

    “是啊,我真的好了~”王婆边说话,变用手擦去脸上的眼泪,“要是……”接下来的话,王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无边知道她想说要是拴子也能用上这药就好了。

    “阿弥陀佛,一切都是命数……”无边用佛家的禅语安慰王婆,同时也在安慰他动摇的心。

    突然,他想到,既然王婆的病能治好,那其他人的病也能治,这就是说丰都城有救了。他急切的翻出昨晚写下的药方“白头翁一朵分三,取两份,芍药根系二钱,黄岑一钱,羌活二钱,石斛二钱熬煮一个时辰。”

    “就是它了,只要我们有足够多的草药就一定能够救治全城的百姓!他们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无边举着药方,高兴得无以言表,他的坚持有了成果,佛祖没有放弃丰都城的百姓。

    他决定他要带丰都城的百姓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