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观音本应莲上伫
郑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一招就败在了曹议的手下，他好歹也是自幼习武，立志将来要做金吾卫大将军的人。
殊不知他打小娇气，读书习武都是感觉差不多就行了。加之父母娇惯，老师们更是不愿意得罪他这个世家大少爷。
从军五年，军中同僚对他更是只有阿谀奉承，平时什么事情他只要干得差不多就行，自会有人给他收尾。
结果就是这差不多，这里差一点，那里差一点，今天砍曹议也是差一点。
郑源虽然是个怂包，但要是放在几年前，曹议要料理他也要费些手段。但他自从出仕离了家中管教，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今连刀都握不紧，可不是一下便被曹议教育了。
曹议点到即止，敦促众人继续赶路。裴鑫这次也不打圆场了，装作没看见一般滋溜一下便钻进了马车。郑源仿佛被吓傻了，也灰溜溜的躲回马车，整个路上再也没冒过头。
众人一路南行，终于在老工坊堵住了快要收拾好东西的孟老头。曹议略一观察四周，果然见附近荒芜一片，不像其他地方一般春草丛生。
“孟老先生，在下左卫校尉曹议，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于您，请您如实相告。”
“东……东、家……”
孟老头见站在后方的裴鑫冲他点头示意，便将曹议请进屋中，几人各自找位子坐好。孟老头和他徒弟一样是个磕巴，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据他所说，这原石运来之时形如胚胎。若不是靠着他几十年的经验坚持擦石，要是一刀切下去，这宝料就废了。
这料子擦出之时已经初具形态。上半截的翡翠料子正如一个侧顾的人形，下半截的石料似玉非玉，虽是硬石，却呈现乳白之色。
整块料子浑然天成，仿佛就是在这石胎之中孕育而成，是他几十年来未曾见过的宝料。
“那您是否留有雕刻的图样或者模具？”
“宝、宝、宝物……本、天成，妙……妙手、偶……得之。”
孟老头认为真正的宝物是天地孕育的，并非是他雕刻而成。他只是顺势而为，并不需要什么设计，自然也没有什么图样。
曹议又问了问石滩的镶嵌手法，孟老头却说那石滩并非镶嵌而是雕刻。他先在乳白色石料上雕刻出石滩的样子，然后用银漆涂抹在其表面，形成一层银质的涂层。
具体来说，孟老头先是从大量的丹砂之中炼取出水银。后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银锤成薄片，再裁剪成细丝，然后让水银去吞掉它们。
之后用特制的棉布将多余的水银挤出。这个过程全凭师傅的手感，挤得少了涂料挂不上去，挤得多了涂料抹不匀。
然后再将秘制的粘料掺入水银涂料之中，涂抹于石滩之上。最后用热气烤干涂料中的水银，再用玛瑙将表面压实。
曹议没想到最不起眼的石滩竟然暗含着如此多的工序。其中甚至包含很多炼金术的手段，怪不得会让附近寸草不生。
曹议又反复询问了其中一些细节，孟老头几次说得也都一样，便又问起为何他和他徒弟都是口拙。
“我……和、我、徒弟……原、原、原来、并……不口吃，是、是、是因为、常……常年不、不……与……人说、说话，才、才、才……紧张。”
曹议见暂时问不出什么，并确认孟老头和他徒弟这几天都会待在新工坊赶工，便决定告辞离开。
回到洛阳城，曹议拜托裴鑫这几日不要出城，自己可能随时有问题需要请教。得到裴鑫的应允之后，几人便分头而去。郑源连出面告辞都没有，就驾车回府了。
曹议回到家中之时，段思安和张敏已然等候在内。原来曹议今早回城，便是吩咐民生、民安去邀二人来此。
曹议将追寻翡翠观音像的事情简单跟两人介绍了一下。
“段兄，你已经升任校尉，我本来不应该再麻烦你办事。但你是我最信得过的兄弟，此事也只有你能够胜任。”
段思安爽朗的应道：“曹兄弟，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全力以赴。”
“如此我先谢过段兄，不知段兄是否认识裴鑫？”
“裴万金我当然认得。当年我哥哥还未躲入民间的时候，我们家在南诏也算是有些面子。他当年为了走通南诏那段路，曾经托我介绍认识过我哥。”
“如此正好，我想托段兄这几日帮我盯住裴鑫。我觉得他颇为可疑，盯住他一来是防止他逃走，二来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得到其他线索。”
曹议略一思索，继续说道：“而且我猜测，裴鑫很可能会武功，并且功夫不低。我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段兄的武艺能够制得住他。”
段思安闻言心中一怔。他与裴鑫见过几面，虽然感觉裴鑫应该会些把式，但从未觉得对方是个高手。
可他甚是了解曹议，知道曹议不是口出虚言之人。那么裴鑫能够瞒过自己，这种武功不低，恐怕是不比他低了。
段思安正色抱拳，“段某晓得了，必不负曹兄弟所托。”
曹议送走段思安，又回来跟张敏细细介绍起了案情，想要借张敏敏锐的洞察力帮助自己拾遗补漏。
“宫中的问题我们不用考虑是吗？”
“是的，宫中虽然偶有小偷小摸，但也只是宫女太监偷些不起眼的东西出来卖钱。如此大且贵重的观音像想要顺带出宫，需要打通的关节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若真是宫中出了问题，也不是咱们能够置喙的。到时候皇上自有决断，咱们只需考虑宫外来人就可以了。”
张敏略加思索，又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武林高手潜入宫中，而不是小偷挖地道进入的呢？”
曹议心知陈家出身于民间，张敏自然不了解皇宫建造这等大事，便耐心的向张敏介绍起了皇宫的防卫。
整座皇宫的地基打得极深，从下至上依次是木桩与填土层，碎石、碎砖与灰土的交替层，最后看到的地砖也不只铺了一层。
在宫中的各处还散布着无数的水缸。这些水缸除了储水以防宫中走水以外，还兼具安防的作用。如果有人想打地道入宫，巨大的震动便会让水缸里的水泛起水花。
“那宫墙高约五丈，真的有人能翻墙而入吗？”
曹议不假思索的对张敏点头言道：“我本人全力以赴应该能踏上三丈，最后的距离可以借助钩索而上。”
话音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但如果我再背上三四十斤的翡翠观音像，恐怕就无法轻易的翻出来了。”
“况且城墙上还有守卫的士兵，再加上这些因素的话，恐怕这世界上能够做到此事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比如那蜀山剑圣，他就一定可以做得到。不过你说有人指使他们入宫行刺我倒是相信，但此等旷世高人入宫行窃我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价值千金的宝物对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但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些俗物。我觉得一定有其他的理由促使案犯冒此奇险。”
张敏仔细想了一会儿，对曹议提出想要看看那幅翡翠观音的画像。
曹议从屋内一口箱子中翻出画像，将其平展在桌子上。张敏上前细细观摩，不一会儿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这个观音像有点别扭……不是不像，而是不美。”
曹议也凑上前仔细观察，却看不出哪里不美。
张敏察觉出曹议心中的疑惑，出言解释道：“这些东西你们男子就算读再多的书，赏再多的画也体悟不出，只有我们这些小女儿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张敏用指尖向画上一点，正点在银色的石滩之上。
“你看这石滩，初看惟妙惟肖、形态逼真，如果我不是抱着找茬的心态来看，也难以察觉。但如果带着疑问来欣赏，便能看出这石滩的别扭之处。”
“你说如果是你得了这么一块好料子，会不会精益求精，力图创造出一件真正的稀世杰作？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让观音大士站在白银石滩上，这起码会让整个雕像的立意俗了不只三分。”
张敏垂目略作思索，接着说道：“如果是我，我会让观音大士站在莲台上。对，就是莲台，观音大士不是和莲台更加相配吗？”
经张敏一点拨，曹议果然也看出了观音像的别扭之处。加之他确实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老雕工，便拉着张敏再次骑马出城向新工坊而去。
两人快马来到工坊，屏退众人，屋内仅余曹议、张敏和雕工师徒四人。曹议向老雕工询问起观音像的问题，老雕工听罢顿时神情激动起来。
“我、我……就说应该、用……用莲、莲、莲花……”
曹议看孟老头激动的说话越发磕巴，也是颇为无奈。张敏却是莞尔一笑，给孟老头推荐了一个小偏方。
孟老头依照偏方找了一颗扣子洗净含在嘴里，然后心里将语速慢下来，虽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磕巴的状况果然缓解了不少。
据孟老头所说，他当初也跟裴鑫提出要用上好的玉石雕成莲叶，然后在观音的脚下粘成莲花的形状。
而且他还有一门粘玉的绝技，可以让别人一点也看不出粘连的痕迹，就好像那莲花本来就生在那里一样。
但裴鑫却坚持宝物就应该浑然天成，不应该再外加点缀。可难道镀银就不算是外加点缀了吗？
孟老头又提出镀金的想法。一来，金玉良缘，黄金和玉石本来就是绝配。二来，他还可以将黄金做老，呈现出天然砂石的颜色。这难道不同样好于镀银？
但裴鑫却依然坚持己见，甚至连石滩的形状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
孟老头毕竟只是个做工的，不能违背东家的决定。这让孟老头遗憾不已，总觉得自己未能将这尊观音像做到极致。
曹议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想不到张敏居然和孟老头想到了一块儿，自己找张敏帮忙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孟老先生，我再问一下你们是何时搬到新工坊的？这工坊的选址有什么讲究吗？”
提到新工坊，孟老头又是一肚子牢骚。
本来老工坊还能再用些时日，可前几日，裴鑫却突然通知他们要搬去新工坊。
据说这新工坊还是赶工快建的，所谓一日成墙，七日成宅，为此多花了不少钱，一点都不像裴鑫往日的行事风格。
而且这工坊的选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有大把的地方可供选择，但裴鑫偏偏选了现在这么个地方。
这里离北外市只有数里，北外市里都是些什么人，孟老头也有所耳闻。即使裴鑫派了十几个最得力的护卫，孟老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孟老先生平时都是在这里工作吗？”
“那倒也不是，东家在城里也有工坊，平时简单的雕刻工作在城里就行。只有涉及到有害的工序，我才会攒在一起出城加工。”
“最近东家似乎接了一笔大买卖，我这才索性直接搬到城外一起做了。”
曹议问完了所有的问题，起身和孟老头告辞。出得门来往北外市的方向看去，这里已然可以依稀的看到北外市的围墙。
回城的路上，两人交流了各自的感受，都感觉十分的违和。裴鑫的身上似乎充满着疑点，他也在刻意的掩饰，但却似乎又在有意的引导他们。
两人回到城内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四刻，张敏还要回去安排一下公事，答应曹议明后两日一早便来帮忙。
曹议独身一人回到家中，草草的吃了一顿饭，便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时而一阵清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很快又陷入僵局，头脑混沌一片。
此案时限甚短，曹议心中略感焦急，生怕忽然发生什么突发状况，连衣服都未解，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合衣躺在了床上。
或许是身上的衣服垫得难受，曹议这一夜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梦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外市，身体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荡。眼前的场景换了又换，突然便来到了一处破庙之中，而苦心寻找的翡翠观音像就立在寺庙的角落。
曹议立马冲到墙角，俯身去看。却见那翡翠观音像突然转过头来，绿幽幽的脸庞盯着自己，然后迅速在曹议的眼前化为一只罗刹恶鬼。
曹议惊得倒退两步，只见那罗刹竟变得越来越大，眨眼间就变得比曹议还要高。
罗刹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曹议扑来。扑到近前的时候画面突然一变，竟然变成了裴鑫的样子挥掌朝自己打来。
曹议想要挥手还击，却发现身体忽然完全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裴鑫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殊不知他打小娇气，读书习武都是感觉差不多就行了。加之父母娇惯，老师们更是不愿意得罪他这个世家大少爷。
从军五年，军中同僚对他更是只有阿谀奉承，平时什么事情他只要干得差不多就行，自会有人给他收尾。
结果就是这差不多，这里差一点，那里差一点，今天砍曹议也是差一点。
郑源虽然是个怂包，但要是放在几年前，曹议要料理他也要费些手段。但他自从出仕离了家中管教，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今连刀都握不紧，可不是一下便被曹议教育了。
曹议点到即止，敦促众人继续赶路。裴鑫这次也不打圆场了，装作没看见一般滋溜一下便钻进了马车。郑源仿佛被吓傻了，也灰溜溜的躲回马车，整个路上再也没冒过头。
众人一路南行，终于在老工坊堵住了快要收拾好东西的孟老头。曹议略一观察四周，果然见附近荒芜一片，不像其他地方一般春草丛生。
“孟老先生，在下左卫校尉曹议，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于您，请您如实相告。”
“东……东、家……”
孟老头见站在后方的裴鑫冲他点头示意，便将曹议请进屋中，几人各自找位子坐好。孟老头和他徒弟一样是个磕巴，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据他所说，这原石运来之时形如胚胎。若不是靠着他几十年的经验坚持擦石，要是一刀切下去，这宝料就废了。
这料子擦出之时已经初具形态。上半截的翡翠料子正如一个侧顾的人形，下半截的石料似玉非玉，虽是硬石，却呈现乳白之色。
整块料子浑然天成，仿佛就是在这石胎之中孕育而成，是他几十年来未曾见过的宝料。
“那您是否留有雕刻的图样或者模具？”
“宝、宝、宝物……本、天成，妙……妙手、偶……得之。”
孟老头认为真正的宝物是天地孕育的，并非是他雕刻而成。他只是顺势而为，并不需要什么设计，自然也没有什么图样。
曹议又问了问石滩的镶嵌手法，孟老头却说那石滩并非镶嵌而是雕刻。他先在乳白色石料上雕刻出石滩的样子，然后用银漆涂抹在其表面，形成一层银质的涂层。
具体来说，孟老头先是从大量的丹砂之中炼取出水银。后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银锤成薄片，再裁剪成细丝，然后让水银去吞掉它们。
之后用特制的棉布将多余的水银挤出。这个过程全凭师傅的手感，挤得少了涂料挂不上去，挤得多了涂料抹不匀。
然后再将秘制的粘料掺入水银涂料之中，涂抹于石滩之上。最后用热气烤干涂料中的水银，再用玛瑙将表面压实。
曹议没想到最不起眼的石滩竟然暗含着如此多的工序。其中甚至包含很多炼金术的手段，怪不得会让附近寸草不生。
曹议又反复询问了其中一些细节，孟老头几次说得也都一样，便又问起为何他和他徒弟都是口拙。
“我……和、我、徒弟……原、原、原来、并……不口吃，是、是、是因为、常……常年不、不……与……人说、说话，才、才、才……紧张。”
曹议见暂时问不出什么，并确认孟老头和他徒弟这几天都会待在新工坊赶工，便决定告辞离开。
回到洛阳城，曹议拜托裴鑫这几日不要出城，自己可能随时有问题需要请教。得到裴鑫的应允之后，几人便分头而去。郑源连出面告辞都没有，就驾车回府了。
曹议回到家中之时，段思安和张敏已然等候在内。原来曹议今早回城，便是吩咐民生、民安去邀二人来此。
曹议将追寻翡翠观音像的事情简单跟两人介绍了一下。
“段兄，你已经升任校尉，我本来不应该再麻烦你办事。但你是我最信得过的兄弟，此事也只有你能够胜任。”
段思安爽朗的应道：“曹兄弟，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全力以赴。”
“如此我先谢过段兄，不知段兄是否认识裴鑫？”
“裴万金我当然认得。当年我哥哥还未躲入民间的时候，我们家在南诏也算是有些面子。他当年为了走通南诏那段路，曾经托我介绍认识过我哥。”
“如此正好，我想托段兄这几日帮我盯住裴鑫。我觉得他颇为可疑，盯住他一来是防止他逃走，二来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得到其他线索。”
曹议略一思索，继续说道：“而且我猜测，裴鑫很可能会武功，并且功夫不低。我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段兄的武艺能够制得住他。”
段思安闻言心中一怔。他与裴鑫见过几面，虽然感觉裴鑫应该会些把式，但从未觉得对方是个高手。
可他甚是了解曹议，知道曹议不是口出虚言之人。那么裴鑫能够瞒过自己，这种武功不低，恐怕是不比他低了。
段思安正色抱拳，“段某晓得了，必不负曹兄弟所托。”
曹议送走段思安，又回来跟张敏细细介绍起了案情，想要借张敏敏锐的洞察力帮助自己拾遗补漏。
“宫中的问题我们不用考虑是吗？”
“是的，宫中虽然偶有小偷小摸，但也只是宫女太监偷些不起眼的东西出来卖钱。如此大且贵重的观音像想要顺带出宫，需要打通的关节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若真是宫中出了问题，也不是咱们能够置喙的。到时候皇上自有决断，咱们只需考虑宫外来人就可以了。”
张敏略加思索，又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武林高手潜入宫中，而不是小偷挖地道进入的呢？”
曹议心知陈家出身于民间，张敏自然不了解皇宫建造这等大事，便耐心的向张敏介绍起了皇宫的防卫。
整座皇宫的地基打得极深，从下至上依次是木桩与填土层，碎石、碎砖与灰土的交替层，最后看到的地砖也不只铺了一层。
在宫中的各处还散布着无数的水缸。这些水缸除了储水以防宫中走水以外，还兼具安防的作用。如果有人想打地道入宫，巨大的震动便会让水缸里的水泛起水花。
“那宫墙高约五丈，真的有人能翻墙而入吗？”
曹议不假思索的对张敏点头言道：“我本人全力以赴应该能踏上三丈，最后的距离可以借助钩索而上。”
话音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但如果我再背上三四十斤的翡翠观音像，恐怕就无法轻易的翻出来了。”
“况且城墙上还有守卫的士兵，再加上这些因素的话，恐怕这世界上能够做到此事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比如那蜀山剑圣，他就一定可以做得到。不过你说有人指使他们入宫行刺我倒是相信，但此等旷世高人入宫行窃我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价值千金的宝物对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但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些俗物。我觉得一定有其他的理由促使案犯冒此奇险。”
张敏仔细想了一会儿，对曹议提出想要看看那幅翡翠观音的画像。
曹议从屋内一口箱子中翻出画像，将其平展在桌子上。张敏上前细细观摩，不一会儿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这个观音像有点别扭……不是不像，而是不美。”
曹议也凑上前仔细观察，却看不出哪里不美。
张敏察觉出曹议心中的疑惑，出言解释道：“这些东西你们男子就算读再多的书，赏再多的画也体悟不出，只有我们这些小女儿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张敏用指尖向画上一点，正点在银色的石滩之上。
“你看这石滩，初看惟妙惟肖、形态逼真，如果我不是抱着找茬的心态来看，也难以察觉。但如果带着疑问来欣赏，便能看出这石滩的别扭之处。”
“你说如果是你得了这么一块好料子，会不会精益求精，力图创造出一件真正的稀世杰作？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让观音大士站在白银石滩上，这起码会让整个雕像的立意俗了不只三分。”
张敏垂目略作思索，接着说道：“如果是我，我会让观音大士站在莲台上。对，就是莲台，观音大士不是和莲台更加相配吗？”
经张敏一点拨，曹议果然也看出了观音像的别扭之处。加之他确实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老雕工，便拉着张敏再次骑马出城向新工坊而去。
两人快马来到工坊，屏退众人，屋内仅余曹议、张敏和雕工师徒四人。曹议向老雕工询问起观音像的问题，老雕工听罢顿时神情激动起来。
“我、我……就说应该、用……用莲、莲、莲花……”
曹议看孟老头激动的说话越发磕巴，也是颇为无奈。张敏却是莞尔一笑，给孟老头推荐了一个小偏方。
孟老头依照偏方找了一颗扣子洗净含在嘴里，然后心里将语速慢下来，虽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磕巴的状况果然缓解了不少。
据孟老头所说，他当初也跟裴鑫提出要用上好的玉石雕成莲叶，然后在观音的脚下粘成莲花的形状。
而且他还有一门粘玉的绝技，可以让别人一点也看不出粘连的痕迹，就好像那莲花本来就生在那里一样。
但裴鑫却坚持宝物就应该浑然天成，不应该再外加点缀。可难道镀银就不算是外加点缀了吗？
孟老头又提出镀金的想法。一来，金玉良缘，黄金和玉石本来就是绝配。二来，他还可以将黄金做老，呈现出天然砂石的颜色。这难道不同样好于镀银？
但裴鑫却依然坚持己见，甚至连石滩的形状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
孟老头毕竟只是个做工的，不能违背东家的决定。这让孟老头遗憾不已，总觉得自己未能将这尊观音像做到极致。
曹议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想不到张敏居然和孟老头想到了一块儿，自己找张敏帮忙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孟老先生，我再问一下你们是何时搬到新工坊的？这工坊的选址有什么讲究吗？”
提到新工坊，孟老头又是一肚子牢骚。
本来老工坊还能再用些时日，可前几日，裴鑫却突然通知他们要搬去新工坊。
据说这新工坊还是赶工快建的，所谓一日成墙，七日成宅，为此多花了不少钱，一点都不像裴鑫往日的行事风格。
而且这工坊的选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有大把的地方可供选择，但裴鑫偏偏选了现在这么个地方。
这里离北外市只有数里，北外市里都是些什么人，孟老头也有所耳闻。即使裴鑫派了十几个最得力的护卫，孟老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孟老先生平时都是在这里工作吗？”
“那倒也不是，东家在城里也有工坊，平时简单的雕刻工作在城里就行。只有涉及到有害的工序，我才会攒在一起出城加工。”
“最近东家似乎接了一笔大买卖，我这才索性直接搬到城外一起做了。”
曹议问完了所有的问题，起身和孟老头告辞。出得门来往北外市的方向看去，这里已然可以依稀的看到北外市的围墙。
回城的路上，两人交流了各自的感受，都感觉十分的违和。裴鑫的身上似乎充满着疑点，他也在刻意的掩饰，但却似乎又在有意的引导他们。
两人回到城内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四刻，张敏还要回去安排一下公事，答应曹议明后两日一早便来帮忙。
曹议独身一人回到家中，草草的吃了一顿饭，便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时而一阵清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很快又陷入僵局，头脑混沌一片。
此案时限甚短，曹议心中略感焦急，生怕忽然发生什么突发状况，连衣服都未解，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合衣躺在了床上。
或许是身上的衣服垫得难受，曹议这一夜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梦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外市，身体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荡。眼前的场景换了又换，突然便来到了一处破庙之中，而苦心寻找的翡翠观音像就立在寺庙的角落。
曹议立马冲到墙角，俯身去看。却见那翡翠观音像突然转过头来，绿幽幽的脸庞盯着自己，然后迅速在曹议的眼前化为一只罗刹恶鬼。
曹议惊得倒退两步，只见那罗刹竟变得越来越大，眨眼间就变得比曹议还要高。
罗刹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曹议扑来。扑到近前的时候画面突然一变，竟然变成了裴鑫的样子挥掌朝自己打来。
曹议想要挥手还击，却发现身体忽然完全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裴鑫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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