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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动了情的痞子

    怎么会……

    苏尔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狄航,见他也是同自己一样,白皙稚嫩的手拿着图纸微不可见地颤抖。

    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通体冰冷。

    背后发寒,看向狄航手中的图纸,想将它一把抢过来看个仔细,但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构造。

    他们这群人只能跟着上面规定的路线漫无目的的走着。

    想起在房间里狄老还在时候,一举一动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却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错掉链子。

    一瞬间,苏尔手脚冰冷。

    脑海中充斥着对年迈狄老的怀疑。

    他是真的像狄航说的,年纪大了,还是藏得太好,别有用心……

    “我们回去!”影子看着狄航的面色,沉声开口。

    话音刚落,左一穿过影子脖颈间的空隙,望向身后。

    那只死掉的怪物好巧不巧卡在回去的通道口,将来时的路堵的死死的……

    “没路了……”左一冷声开口,语气沉下去。

    众人看向影子身后,眼底闪过失落,希望的火种彻底熄灭。

    影子见状,从腰间匕首拿出两把匕首,分别塞在狄航和苏尔手中,背对着他们,宽厚的背影带着坚定和野蛮。

    “把它挖开!”影子咬着牙,拿着匕首的手跃跃欲试。

    左一瞬间了然,苏尔和狄航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呆愣愣的看了眼被塞在手里的兵器,心中错愕万分。

    面前已经没了生息的庞然大物结结实实地挡在他们面前,滚滚鲜血从它伤口处流出,很快就蔓延到他们脚下,狭窄的通道充斥着恶臭,死状凄惨,呲牙咧嘴又无神地望着他们。

    狄航看着它的身体,它折叠起来,有一半大的没有伸展,只能贴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而且光是腹部就已经抵得过四个左一。

    往后,就不知道有多长。

    狄航只觉得脑仁生疼。

    看了眼苏尔,只见她面色惨白,拿着匕首的手还在颤抖,发白的嘴唇哆嗦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味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图纸。

    她看了眼狄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口口水,吞咽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响亮。

    “去看看吧,这是唯一的办法。”狄航说。

    不觉攥紧手中的图纸,眼底的疏离冷漠又带着狠戾,他迫切想寻得一个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但愿他只是年老昏花,一时糊涂,记错了……

    左一握紧手里的匕首,跟上影子脚步。

    主导人走到庞大的尸体面前,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它刺去!

    “噗嗤————”

    利刃插进血肉的声音,喷涌出一大串鲜血,溅了影子一脸。

    滚烫鲜红的液体顺着影子眉心,鼻梁,在沿着刀削的脸颊滑下来,落到地上。

    他胡乱抹了把,昏暗的空间里,依稀能看清自己一手的血……

    左一夹在一侧,伸出手去也狠狠扎进去一刀,弯动柄部,撕割划破怪物的血肉。

    狄航拿着那盏灯火对着身后,防备着背后会有什么东西冲进来,趁他们不注意,杀个措手不及。

    苏尔则接替左一照亮的任务,拿过他的手电,对准前方血肉模糊的怪物,给他们照明。

    昏暗的光线滑过影子和左一的眼睛和脸颊,只一瞬,便看清他们脸上的鲜红。

    被溅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嘎嗒!”

    影子的匕首卡在一处,不上不下。

    那怪物的身体,已经被刨成一块一块的,连血带肉挤在一起,塞满墙角甚至细缝。

    “挖到骨头了……”影子喘了口气:“应该是肋骨。操!”暗骂了声,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左一看向影子,转过头来时,险些将他吓到,沾血的脸现在就剩下眼睛还能看了。

    然而要是现在有面镜子,就会发现自己比起影子,好不到哪儿去。

    他转头看了眼苏尔和狄航。只见后面二人看到自己,一副作呕的表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着,应该就剩他俩还算干净。

    狄航眉头紧皱,只一眼,便立刻将头转回去,吞咽了好几下,眼睛紧紧盯着他们面前的空荡,努力转移注意力。

    苏尔直接没忍住,头一偏:“呕……”对着墙角干呕。

    “把刀给我。”影子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左一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双手粘腻温热的感觉让他有些握不住。

    影子一手握着卡在肋骨上的匕首,另一只手腾起。

    左一见状,往后一退,给他让出一个空位。

    “噗嗤!”

    “嘎啦!”

    两声混浊的声音传至左一耳中。

    探头过去,只见影子把柄被卡住的匕首重新举起来握在手里,连着那段带血带肉的肋骨。

    他直接把那一截砍下来了!

    握着另一把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虎口发疼,沾满碎沫鲜红。

    影子把匕首塞进左一手里,另一只手把着断掉的骨头,拉扯着,想将匕首重新拿回来。

    苏尔瞥了眼残忍恶心的场面,面色惨白,一手撑着墙,胃酸翻涌,干呕了好几下。

    摇晃的手电灯光再一次滑过左一眼角,刺的他眼睛疼。

    “你拿稳点儿!”左一背对着苏尔说道,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

    苏尔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白着脸:“我……我尽量……”

    说着,持着手电的手撑在墙上,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支点。果然稳了很多。

    左一余光瞥了眼吐的快昏厥过去的人,暗暗皱眉,没说什么。

    影子咬着牙,依旧在拼命地挖掘着怪物的尸体,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前面的阻挡物越来越少,直觉告诉他:

    快了!

    “我们待会儿是不是要从这玩意儿里面钻过去……?”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的狄航冷不丁说了句。

    又给苏尔泼了盆冷水。

    “呕……”想到那个恶心的场面,身上沾满怪物的血污,粘腻温热的触感从身上传来,腥臭的腐肉贴着自己的脸碾过……

    苏尔几乎把胃酸都吐出来,面色白的吓人。

    影子听着背后的动静,不禁说道:“别吐了,再吐胃都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苏尔捂着肚子又吐出一口空气。

    “……”

    狄航冷冷的看着前方,完全不敢往后看,清冷的眼睛里带着恶心,还未发育成熟的喉结滚动几下,也在吞咽口水。

    左一回了句:“不出意外,应该是。”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这里你们都没来过,要想回去找狄老,就只能原路返回。”

    “……”狄航没有说话,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心绪烦乱。

    图纸抓在手里攥地很紧,很快就布满褶皱。掌心渗出汗渍,将图纸微微浸湿。

    而另一处,狄老躺在摇椅里头,一晃一晃,好不惬意,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一些不着调儿的曲儿,苍老枯槁的手在空中一摆一摆,滑过几道弧线。

    忽的,他咧嘴一笑,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从摇椅里站起来。

    佝偻的身子,双手甩在背后,一路往当初狄航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扇门之后,狄老没入黑暗。

    他要去狄卡的书房。

    阶梯上铺了层红毯,狄老扶着扶手一路向前,敛了笑意,脸上换上一副庄重肃穆的神情。

    一步一步迈向既定地方。

    苍老混浊的眼睛看着前方,眼底精明通透,却能让人感到恐惧,一袭白衣,背脊上的骨头凸起,显得瘦弱不堪。

    鲜红的地毯上站着白色身影,像是地狱里淌着显血走向轮回一缕灵魂。

    飘渺,虚无。

    前方,门虚掩着,烛火的幽光把门口的一片照亮。

    他走进去,环顾一圈,默默往外走去。

    狄老看着书房前最下面散落一地的铃铛,不免有些好笑,双手反在身后,走出房门。

    像一个巡视者一样,背着手看着高耸入天的圆柱形的书柜,石壁空格一个一个摆在自己面前,书上积的灰重重一层,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翻阅过。

    精明苍老的眼睛突然眯起,脚步停下,对着一格石柜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伸手将面前积灰的书籍随意扔在地上“咚”“咚”“咚”,三声闷响在空旷房间里回荡。

    落下的时候,灰尘扬起,呛得狄老发出几声咳嗽,下意识伸手挥了挥,赶走面前携带着灰尘的空气。

    书籍落下的时候,里面藏着的一本羊皮书露出来,它被藏的很好,要不是狄老把挡在前面的书拿开,完全不知道里面还藏着一本。

    他将那本羊皮书拿下,苍老枯槁的手在上面细细摩挲,眼中显露出怀念,不舍,尊敬,崇拜……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去走进书房里,像到自己家一样,随意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松软温暖的地方将他所有的疲惫尽数卸下,眉心松开。

    羊皮封面,烫金边框,灌满墨水的钢笔,开页的地方被一块可以移动的石块所取代。

    狄老看着那些能所以滑动的石头,手指轻轻拨动,“嗒!”石块与石块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狄卡的日记。

    是狄航从桌子下方锁住的抽屉里拿出来的日记,是影子他们到这儿来的初衷。

    狄老看了眼上面需要解密的石块群,面色虔诚中带着冰冷,他将手在鎏金封面上来回摩挲,手指尖的皮肤向来最敏感,最容易触碰到眼睛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果不其然,手中碰到一块凸起。

    一用力!

    “嘎嗒!”锁开了。

    外面的石块谜题不过是个障眼法。

    狄老翻开日记第一页:

    【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狄老默默地看下去,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好像是已经麻木了,又好像是早就知道了。

    【你就算死也要维护他,他就算死也要守着你。

    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小丑,角色悲人又喜人,深情自以为是,残忍招人记恨,我卖了好多孩子,我做了无数错事。

    可我还是认为,爱你,我没错。

    心死了吗?

    好像还不算透彻。】

    看着这口吻和描述,这应该是左一父亲的日记。

    当初,镇长他们虽然不知道,但左一的父亲确实是拐卖孩童的始作俑者,唯一知情的人,被他打死,就是左一那个可怜的母亲。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艾丝蒂尔,但是她身边已经有了狄卡,他们两家家大业大,有数不清的财产。

    一个宴会上,艾丝蒂尔接受了狄卡邀舞,她的眼睛充满天真爱意,不谙世事的纯洁瞳仁里都是狄卡,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记恨上了狄卡。

    卖孩子,可以赚钱,赚大把大把的钱,有时候人不够了,他甚至想把年幼的左一也卖了,亏的有她妈在,不过这个好心的女人最后却没有一个好下场。

    他要有钱,他要比狄卡还要有钱,他要艾丝蒂尔的眼睛里都是自己!

    是的,疯魔了!

    “爱”这个东西,看久了,越来越觉得是个毒品,它会上瘾,勾的人神志不清,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沉浸自己,而对方一句“不喜欢”或者“不爱”就是最有用的戒毒手段。

    可是有时候就连这种最有用的“戒毒治疗”,都被上瘾的“爱”的轮子碾的稀碎。

    日复一日地活在一味的执念里,不可自拔。

    左一的父亲就是典型的例子。

    哪怕到死,也不知悔改地爱着,不知悔改地错着。

    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

    这段独白写的又心酸又无奈,字里行间充满了他的无助和可怕的执念。

    可那又怎么样,不管因为什么,做了错事,就要接受结果,不管是好是坏。更何况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伤及那么多无辜孩子的生命,更加不可原谅。

    为爱犯错的人,远比为爱卑微的人,更不值得瞧得起。

    狄老哼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讽刺日记主人的荒谬,无知和可笑。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偏执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他翘起二郎腿,整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慵懒的翻阅这本日记,灌满墨水的钢笔随意摆在手边。

    一时间突然想起狄航那张清冷矜贵的小脸。

    他应该还天真的以为这是他父亲狄卡的东西,他谋划的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