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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姐离婚记——(8)片刻温馨

    英姐坐在午后的肯德基餐厅,阳光透过大玻璃窗户照进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英姐安安静静地坐着,没人打扰她,也没人催促她,她自自在在的,身心放松地坐在那里,心里浮上来一种久违的安然。

    在家里英姐是有点不安逸的,即使老周不在家,她也很少有完全放松享受的心情,好像心里面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她睡觉很容易惊醒,有时候又是好久好久地睡不着。按说那是她自己的家,英姐却总是心里浮浮的,落不到实处。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惶然。

    周六日老周早起出去遛弯,英姐想让他顺便捎点菜回来,老周说,遛完弯回来再说,不从那边走。

    英姐说,从市场那边走走不就行了吗,弯也溜了,菜也买了,顺带的事。

    老周直接告诉她,不想走那边。

    于是想再睡个回笼觉的英姐再也睡不着了,整整一天心里都不痛快。

    老周之后也没有在遛弯的时候顺带买过菜,英姐也不再跟他提买菜的事。

    老周一向是倒头就睡着的人,无论早睡晚睡,从来不知道随手关一下灯。他只管关自己卧室的灯,其他的,无论是客厅,厨房,还是卫生间,一律不管,好像看不见一样——那都是英姐的事:包括夜里关窗闭户、水电开关,也都是英姐一一检查一遍,再挨个关好。

    甚至油烟机的排油管裂了,水管漏水了、开关坏了这些事,也是英姐张罗着跑去五金店询问,购买,人家问她什么型号,什么口径,几个大小什么什么的,她一脸蒙圈,不明所以。老板大手一挥,让她回去:去,回去让你家男的来,这不是女人家的事,你们女人哪懂这个!

    可是老周哪是那么好指使的,就是支动了,也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搞不好又得生一场气,英姐宁愿自己多跑几趟。

    于是英姐就只能跑来跑去地来回折腾,又是量尺寸,又是拍照片,有坏掉的旧样品就拿旧样品过去,有时一样事要跑好几趟。

    都买完了,有时还是得让老周去安装,去换上。这最让英姐头疼了。老周从来不会痛痛快快马上去做的。他要么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应付,要不就瞟一眼英姐,淡淡地说,啊,先放那,有空再弄,着什么急。可他明明就在那儿躺着玩手机。再催,就不耐烦了,眉头一皱:知道了。不是说过了吗,回头弄,这也催,那也催,有什么好催的!一翻身,给英姐个后背。

    英姐只好把材料放一边,爱弄不弄吧,不管了。但是心里真是堵得慌呀。

    英姐看见女同事们经常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她们的老公,理直气壮地要对方做这个办那个,动不动还生气了,感觉真是不可思议。而同事对她的不解也是十分惊讶,说,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干的事呀,还得我说他,欠骂!

    英姐不知道在老周的心里,有没有应该他干的事,八成是没有的吧。甚至他有没有心,英姐都不大肯定。

    英姐一般比老周晚睡,有时提早睡着了,睡了一半醒来,发现亮晃晃的灯光照进来,就知道又是哪个灯没有关掉,只好爬起来去关,关好了再回来睡觉,可是这个中间醒来的觉却总是久久地回不来了。

    这些事和睡眠有关系吗,英姐不清楚,反正她总是心里不安适,不惬意,不畅快。好像总有什么事让她不放心、不踏实,一年到头都悬着点心。

    睡觉也睡不安逸,精神自然也就不会旺盛充沛。英姐总是感觉心慌神倦,疲劳乏累没精力,随时都想睡觉,想休息。

    看见老周睡得打雷都惊不醒,英姐也真是奇怪了,按说老周也不见得心情有多好,虽然在家里他是占着上风,但要说多么开心快乐却是完全谈不上,英姐有时候觉得老周还没有她的心态好。可是他的那份能躺能睡,却真是英姐不能比的。他们是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吗?

    今天,英姐在自己的家里都得不到的安详宁静,却在肯德基的店堂里找到了。她贪图这份安宁愉悦,久久不愿离开。

    英姐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的街道,金秋的街道是一年当中最美的了,树叶金黄橙红深绿,缤纷又绚烂。大把的阳光慷慨撒下来,倒映出一片一片的美丽树影。

    今天是工作日,这一带也不是商业区,外面的行人很少。街道又宽又干净,一眼望出去,不是漂亮的行道树,就是整齐的楼宇大厦,视野特别开阔辽远,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英姐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在无望的婚姻中煎熬了二十几年的女人,是一个刚刚递交了离婚材料的女人,日后还有一大堆未尽事宜,很可能是一大堆异常烦难艰巨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英姐好像把这一切都忘了,此刻,她只是一个安详地享受着秋日时光、享受着片刻宁静的女人。

    英姐专心地看着外面,外面的一草一木,光影色调都吸引她的目光,都让她喜欢留恋。

    马路上行人不多,但时而也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

    这时,英姐看见马路上一个年轻妈妈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向这个方向走过来,小女孩指着窗户跟妈妈说着什么,妈妈笑着摇头,小女孩拽着妈妈的衣角扭来扭去,显然是向妈妈撒娇要求着什么。不知年轻的妈妈对她说了句什么话,小女孩皱着鼻子和妈妈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妈妈大声笑起来,小女孩也笑了,笑得弯下了腰,又仰起脸,来回摇晃着,好像要跌倒了。

    妈妈扶住女孩的肩膀,含笑望着她。女孩不晃了,歪歪头,又一指窗户,妈妈向这边看了看,俯下身和女孩说着什么话,小女孩想了想,大大地、认真地点了几下头,然后拉着妈妈的手一起离开了。

    走了一段,女孩又回头看了一眼,妈妈也回头看了一眼,母女俩相视一笑,又蹦蹦跳跳地走了。渐渐地越走越远,只剩下了两个小小的背影。

    英姐出神地看着那一对母女,仿佛忘记了身在何处。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玲玲小时候的样子,她和玲玲有过这样开心欢畅的时候吗?

    玲玲这么大小的时候,她和老周已经疙疙瘩瘩地早就不和谐了,心里装着无数的烦心事,一年也没有几次开怀大笑的时候。周末节假日也会带玲玲出去玩,吃东西,可是那种心无旁骛的快乐,那种真心真意的轻松却是不常见的。小小的玲玲会感觉到妈妈不那么开心的笑容吗?一定会的吧,不然玲玲怎么那么容易胆怯犹豫,那么喜欢沉默独处呢。小孩子都是极其敏感通透的小精灵,他们的感知力远远超出成人的想象。

    他和老周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人老了,上年纪了,心就钝了,硬了,结了茧了,也皮实了,耐磨耐造的,不会再碰碰就疼就痛了。可是孩子的心灵却是那么稚嫩天真,一点自我保护力都没有,不知何时何地何故,就被深深伤到了,而成年人又是多么容易伤害到孩子啊。

    英姐经常会不由得想,这个一直笼罩着阴云和不快的家,对于玲玲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会给她留下什么样的阴影呢?英姐思索着,那些过去了的,模糊的、她不愿回首的过往岁月,仿佛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电影片段一样在她眼前一一略过。

    不知玲玲现在在做什么,她如果知道她今天的行为会怎么想?会为妈妈的勇气点赞吗?玲玲曾经问过她是怎么和老周结婚的,过得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婚。难道一个家应该是这样的吗?她总是各种搪塞敷衍,胡乱糊弄过去了。

    今天,她决心要离婚了,起诉书都递交了,玲玲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会支持妈妈,还是大吃一惊?

    想到玲玲这次回家的种种,英姐心里又难受起来。欢欢喜喜的一场团聚,终究还是闹了个鸡飞狗跳,不欢而散。玲玲以后更少回来了吧,也许今年过年都不想回家了。而等下次她回来的时候,这个家很可能就已经散了,没有了。玲玲会失落吗,会伤心难过吗?英姐在心里问着自己,不禁泛起一丝苦涩和茫然。

    新点的咖啡也凉了,英姐喝了一口,深深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收拾好包包,起身离开了肯德基。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午后的阳光覆盖下来,暖洋洋地包裹着英姐,英姐眯起眼睛,有一点晕陶陶的感觉。

    这多半天,她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松弛下来,身体就懒懒地有点撑不住了。英姐此刻真想在这暖阳下就地躺下来睡一会儿啊,让身体来个彻底的舒展和放松。她太需要放空自己,身心轻松地休整休整了。

    可是这显然不可能。去哪里睡个觉休息休息呢,英姐苦笑了一下,还是得回那个家吧,一想到老周也在家,一脸阴郁地对着她,英姐就不想回去了。

    唉。英姐无奈地叹息一声,去找附近的公交站——她不想打车,她想回去得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