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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14)诘问

    英姐看了老周一眼,他也正以征询的眼光看着她——也许征询里还有一丝恳切。

    英姐点点头:好,那就谈谈吧——你想谈点什么?

    老周低下眼睑——英姐早就发现老周不喜欢和她的眼睛对视,即使偶尔两目相接,也会很快挪开目光。除非和她打架的时候,老周才会狠狠地盯着她——从愤怒的眼睛里射出一把把飞火和小刀子。那时,他的眼睛已经不是眼睛而是武器,分分钟要将英姐击倒在地。

    此刻,老周主动说想和英姐谈谈,可一碰到英姐看过来的目光,就又迅速地避开了。

    想谈点什么?其实老周也没有想好,他只是感觉到他必须有点行动,必须说点什么,让事态缓和一下,不然这个僵局就无法打破,而且后果也是他不愿意承受的。可是“谈谈”这种事是老周最不擅长、也是最不愿意做的,曾经有多少次,英姐想尽办法要和他谈谈都没有成功,现在,他又能和她谈什么?但是这一次,老周是必须开口了,他不能再躲避,也躲不过去了。

    老周低下头想了一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解,又委屈又郁闷地问英姐: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到底是有什么事,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非要这么折腾!你看看你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就不能好好过、不折腾吗!

    一口气堵在英姐胸口,让她一时之间开口不得!

    这就是老周的逻辑,矛头和错误永远指向英姐。没有心平气和,也没有冷静客观,更不可能就事论事,问问她的想法,或者谈谈他的看法。要么就是沉默不语、拒绝说话,一旦开口就是推诿责任、质问英姐。日子过不好都是英姐的错,都是她不消停,她爱折腾。而他自己,则永远是那个苦大仇深的受害者,一肚子的苦水,道不完的委屈。他怎么就错了?他没有错,他比谁都冤。

    今天,是老周主动要和英姐谈一谈的,一开口,又是这个调调和思路,这就是他所谓的“谈谈”。要在以前,英姐准会气得反诘回去:什么叫我又折腾了,我折腾什么了?结果就陷入了老路的话语怪圈,互相纠缠半天,也讲不出来个是非曲直。

    说起来,英姐真不是个擅长吵架争辩的人,每次争执都会被老周带偏,进入一个死循环来回绕圈圈,争来争去,除了生气,一无所获。

    今天,英姐咽回了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反问——老周难得要和他谈谈,结婚二十几年了,记忆中,他只主动和英姐谈过一次,就是英姐提出离婚的那一回,严格来说那也算不上谈,至多算是认错道歉吧,那一次,因为英姐的倔强和坚持,老周检讨得还算诚恳认真,那在老周已经非常难得了。

    仔细想想,结婚这么多年了,早就矛盾争吵重重,中间还有好几次婚姻危机,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认真深入地沟通交流过,彻底找出问题症结所在,就那么敷衍应付、得过且过地混过去了。是老周决心坚定还是英姐过于软弱迁就?也许都有吧。

    让老周主动讲话真是太少见太难得了,不到最后关头老周才不会开口。所以,英姐也有点好奇,特别想借此机会听听老周的心声,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多年来,老周对于他们的婚姻,对于家,对于她,甚至对女儿玲玲,都是持一种淡漠回避的态度,对母女俩的存在可以说是视而不见,同时却又紧紧地抓住这个形式主义的家死不放手,好像三个人里面他最在乎这个家的存在。这对英姐来讲真是一个不解之谜,她一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现在,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解体的边缘,但是如果老周能跟让她讲一下他的想法和心事,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隔阂为何如此深重,也算解开了英姐的一个心结,了却了她多年的一桩心事吧。

    所以老周表示想和她谈谈,英姐的确也是非常期待的。她决定,不管老周今天以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思路表述,她都不生气,不发火,不着急。而且,她以后也不会再和老周发火吵架生气了,能吵架,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有感情的一种体现,她和老周现在还有什么?他们还有必要吵架、有必要生气吗?

    老周是以一种委屈不解的语气向英姐发问的,口气虽然不似以往那样怒气冲冲,咄咄逼人,但依然是在质问英姐,和英姐求证,但英姐打算忽略不计。她用平静的语气问老周:你是说我起诉这件事吗?

    是啊,为什么呀!老周马上接过英姐的话,这到底怎么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做什么呀,我做什么了吗?你折腾这一出是什么意思,竟然还把警察叫来了!你说你,哪有你这么办事的!老周仿佛被人暗算了一场,一肚子的愤懑不平。

    英姐说,你看,你又说我折腾,我拿法律、拿警察折腾?我就是想离婚,真的想离。但是你不愿意协商呀,你不和我坐下来谈,不听我说话。我没有办法,只好走这步。至于叫警察,那也是你昨天——昨天你都要把房子砸了,我真不知道你还要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情急之下就报了警——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报警的。你又摔又打,我在里面都快撑不住了,稀里糊涂地就打了电话,现在想想都……英姐咽回了后面的话,她简直不想提昨天的事。

    老周不吱声。

    沉默了片刻,他说,行,砸东西这事是我不对——我也是急了,没控制住自己。可是你起诉离婚是什么意思?你干嘛非得离婚?我到底怎么你了,这个家又怎么你了,你非要这么办,逼得我——你这不是存心不让人好好活吗!老周还是激愤难平,一连串的责问接踵而来。

    英姐发现她又掉入了老周的话语圈,他成了问责者,英姐成了责任人。他不是要和英姐谈谈,他是要问责英姐,让英姐给她个说法,因为英姐的行为又破坏了他的常态,他的平衡,这是老周最痛恨、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还谈什么、怎么谈呢,这种沟通根本就是无效的,他们俩人永远都没办法在一个频道上。

    英姐不想听他谈了——也没法谈。她应该想到,老周从来都不谈自己,也从来不听英姐谈,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她又能指望什么呢?还是想的太好了。

    但是英姐今天必须说话,老周在等着她的答案呢——英姐现在其实也怵头和老周讲话,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没有谈拢过,她早就没有了沟通的信心和愿望,但是今天她只能鼓起勇气面对了。

    好吧,英姐说,她梳理了一下思绪,决定不再和老周兜圈子,她要告诉老周,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婚、甚至起诉也要离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