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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29)计划赶不上变化

    虽然玲玲没有回来,英姐和老周的除夕也算过得有模有样,他们合作包了顿饺子——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包饺子了。然后英姐蒸了鱼,老周烧了羊肉,英姐炒了个青菜,老周又安排了个冷盘,两个人配合得还蛮默契。

    八点半,年夜饭正式开席,有荤有素四个菜,加上一盘新出锅的猪肉韭菜馅饺子,两个人的年夜饭也很像回事了。老周说没酒了,英姐也忙得忘买了,反正玲玲也不在家,英姐就以茶代酒,举起杯,对老周说,又是一年过去了,都挺不容易的。无论如何,我们——你,我,还有玲玲,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没灾也没病,这就最好了。玲玲现在也毕业工作了,真正成大人了,班上的也挺好,咱们就先祝玲玲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一切如意吧。英姐喝了一口茶,老周象征性地举了一下杯。

    英姐继续说,也祝你,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一切顺利!说完,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老周喝了口水,没说话,也没祝英姐个什么——老周不喜欢这套,认为虚,没意思,所以从来不说节日祝词之类的,今天就更不说了,更虚。只是让英姐:你吃菜,多吃点菜,吃饺子。

    英姐夹菜吃。

    老周都说实在的,吃了两个饺子,他问,玲玲也不打个电话过来,这孩子,过年呢。要不你给她打一个?老周说这话的意思是,他惦记玲玲了,但是惦记也不亲自打个电话,要英姐打。

    可能是玩得没顾上吧,好几个孩子呢,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又是年轻人在一起,不定有多开心呢。晚一点肯定打过来——你给她打一个也行啊。

    说是说,英姐知道老周也不会打。她想了想,站起来用手机对着桌上的四个菜和一盘饺子,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说,发给她看看。

    发完照片,英姐又给玲玲发了几条微信语音,问她在做什么,玩得开心不开心,吃过饭没有。又叮嘱她别光顾着吃和玩,也要帮朋友家做点事情,记得给朋友父母问好等等,碎碎念了几句。

    不一会儿,玲玲的语音来了,告诉她知道啦知道啦,不用嘱咐,让她和老周多吃点好吃的,别牵挂她,她很好。从口气上也听得出来,玲玲的心情很好,很雀跃。

    老周不说话了,似乎也放心了。英姐也放心了。

    因为女儿的消息,英姐和老周的心情也轻松愉快起来,老周不时客气地让英姐多吃一点,帮她倒茶续水的,像在尽地主之谊。两个即将离婚的人,和颜悦色地吃着年夜饭,你谦我让,相敬如宾。这样祥和平静的氛围,在他们二十年的日子里,都是难得和少有的。英姐以为这是错觉,感觉有点荒诞。

    吃过饭,英姐还和老周看了会儿春晚,看到有趣逗乐的小品,两人也一起哈哈大笑。如果此时有人进来,绝对想不到他们是一对马上要离婚的夫妻。

    老周坚持看到了十点半,生物钟起作用了,一下困得不行了,要去睡觉——十点半是老周睡觉的点儿,没有特殊情况,这个点是雷打不动的。英姐怀疑老周的脑子里是否装了某种芯片,有一个精密地程序在控制,不然怎么会和正常人类如此迥异,似乎连情绪、表情、语言表达都是按克数计算好的。

    英姐调暗台灯,一个人继续看——一个人才悠游适宜,无人在侧打扰——主要是老周不在,感觉心里特别怡然自适。其实英姐看电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等玲玲的电话,玲玲一定会打电话的,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怎么会不和她分享一下呢,这么晚不打来又是要给她个惊喜——孩子们总喜欢搞个惊喜,不知道成年人已经有点消受不起了,他们有平安两字即可。

    果然,差几分钟十二点的时候,英姐的微信铃声响了起来。她马上拿起电话,跑去叫醒老周。

    老周睡眼惺忪,嗯嗯啊啊地咕哝,他不喜欢有人打搅他睡觉。英姐指着手机,大声说,是玲玲,她要和我们跨年,你忘了吗?说完又回到客厅。

    镜头里的玲玲笑容灿烂。山里冷,玲玲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格子围巾,脸还冻的发红。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花,手臂一晃一晃地,烟花扑扑簌簌闪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火,一串一串溅落下来。玲玲身后的夜空是不断升起的大片绚烂烟花,一波接一波盛大绽放,映得夜空璀璨美丽,恍若梦幻。

    好看吗,妈妈,好看吗?玲玲开心地欢呼着,嘴里不断呵出白气:这里可以放烟花,放炮,你看呀,满天都是,啊啊,看呀!玲玲兴奋地惊叹着,让英姐快看。

    零点准时,玲玲向他们挥手:拜年了拜年了,爸妈过年好!过年好!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镜头里又出现了两张年轻的笑脸,也跟玲玲一样舞着花火,又笑又跳。英姐及时截了屏,把这些青春可爱的笑脸定格在了此刻。

    一个美好的除夕夜,英姐觉得这个年过得圆满了。

    设想她若没有回家,而是自己在出租屋里一个人过年,如果玲玲打电话过来,大概也会猜个八九不离十。如果那样,玲玲怎么可能像现在这么开心,这么毫无负担地开怀欢笑?就算是为了这一刻,这一切的劳累和忍耐也都值得了。英姐不后悔。

    刚过完年,忽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疫情蔓延起来,形势严峻。很多地区都采取了严格的管控措施,甚至有的都禁止出入了。航空、铁路、甚至客运也基本都停运了,英姐所在的城市据说也要静默管理。还没等反应过来,大年初六,英姐家所在的小区突然就封闭了。

    英姐和老周相对无语——这个突发事件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英姐拿出离婚协议看了一遍,又默默收了起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个婚离得真是一波三折呀。也没办法回出租屋了,英姐只得在所谓的自己家继续做她的家庭主妇,操持一日三餐和各种家务琐事。

    家里的日用采买,生活安排这些,指望老周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出门也不方便,采购都成了问题。英姐正在发愁,发现小区业主群里出现了好几个团购群,团的物品也挺齐全,吃喝日用都有,基本上能够解决日常生活所需,英姐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英姐和老周商量,这段特殊时期的生活如何安排,商量的结果仍然和他们以前的模式大同小异,英姐负责计划采买,家务劳动分工合作。关于费用,英姐说两人对半分摊吧,老周不置可否。

    就这样,差最后一步就分道扬镳的英姐和老周,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可抗事件,不得不回到了从前的轨道,按部就班地过起了居家日子。因为终究是不久之后就要各自走开的人了,两个人都比较小心地维持着一个比较客气的距离和关系,竟也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间。

    完全封控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三月份以后,市里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序放开,老周他们单位也开始安排值班。值了大概两周以后,老周又被安排去做志愿者,到别的小区守门站岗,检查出入人员,包括做一些其他的临时性工作,每天早出晚归,非常辛苦。英姐也不知道民政局是不是正常上班了,即使上了,这个时候和老周提出办手续的事,似乎也不大合适。英姐只好继续忍耐,每天默默打理家事,履行主妇之职,给老周准备好饭菜,尽量保证他晚上回来有顿可口的热饭吃。

    四月中旬,疫情完全消退了,所有工作生活也都恢复了正常秩序。小区解封了,老周也结束了志愿者的工作,正式到单位上班去了。可是老周似乎忘了离婚这回事,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安然享受英姐提供的热汤热饭,悠哉而惬意。有一天,他居然在出门前嘱咐英姐,晚上回来吃炸酱面吧。英姐不禁愕然,他忘了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英姐想,老周刚正常上班,等稍微踏实了以后,一定要和他提这件事了。不然时间越久,越不好开口,也越不好办。看他安之若素的样子,可千万不要让她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于是,在老周上班以后的第一个周末,晚上吃过饭,清理完厨房,英姐看见老周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决定在今晚和他摊牌。

    英姐走过去,在沙发另一边坐下,郑重地对老周说,有点事还要跟你商量一下。

    老周有点吃惊地看了英姐一眼,好像预感到英姐要说什么,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头也低下去了。

    英姐鼓起勇气,你也应该知道,还是我们俩的那件事,年前也都商量好了,本来早就该办完了,没想到疫情一闹,又耽搁了这么久。明天周一,我们不要再拖了,抓紧办了吧。

    老周埋头不语,半晌,才困难地说,原来,你还是要离,我以为,这段时间你会改变主意。他抬起头,一脸不解地问英姐,这段时间不是挺好的吗,有哪里不对了吗,怎么就非要离不行呢,我真是不明白了,这日子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你死活就是不过了!非要离婚不可?

    英姐的心顿时哇凉,她后悔年前没有当机立断,管他过年不过年,玲玲回家不回家的,先办了手续再说。心一软拖到现在,又得和老周多费许多口舌。

    老周沮丧的样子让她有点于心不忍,然而英姐告诉自己这一次绝对不能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