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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城市(中)

    城市的夜一点一点深了,酒吧里的人们的欢叫声,碰杯声此起彼伏,天空像是退潮时的海浪,眨眨眼睛泛起的亮银色浪尖卷走了往日里白昼的喧嚣,推开了湮没古化石的层层砂砾,至此人世间的一切烟火气如同海边五色相映的鹦鹉螺倔强地钻出现代化情感的沙漠。

    酒桌之上一个个稚气未脱的男孩们模仿着大人的步调拼命接受这座城市给予人间的欲望,而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往往是极具割裂的。夏日的热烈与秋夜的凉意在这样一个夜晚并存在,窗外高架桥上的寂静与屋内酒桌内的放纵相交融。

    广寒宫阙穹顶悬挂的明珠洋洋散散洒下一杯仙酒,跌落此方化作有心之人的楚河汉界隔离开每个在黑夜中,迷失在泛滥之中的人们。我想,那应是情人桥上的泪痕,才会使得西子失语,南威搵泪。

    面前酒局正酣,往常少言寡语的岳一在酒桌上确实异常倔强,话语中不知不觉已经十数杯下肚。

    “喂喂,还能行么,没喝醉吧?”

    敖泽突然抽身看向我这边,小心翼翼地似乎在密谋这什么。

    “没醉啊,怎么了?”

    “那我看你一直盯着酒杯看,还说没醉?喝醉的都说自己没醉。”

    “没有,就是在向一些事情。”

    “噢?有事仓鼠,天天说天天自闭,你这样容易出问题啊。”

    敖泽又是一脸的坏笑,每次当敖泽摆出这样的一副面孔,我就很想在他那张嘴脸上摩擦摩擦。

    “我跟你说,你这样,你现在找她聊天……”

    “那我不是闲的么,仓鼠怎么可能理我?”

    “你等我说完啊。”

    敖泽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附到我耳边念叨。

    “然后你假装喝醉了,看看仓鼠什么反应,这是也许不就有转机了么。”

    “……”

    “没反应你也不吃亏啊?你都这样了,还能再更坏了么?”

    “能行么,那我怎么说……”

    “我来给你瞧瞧,密码密码……”

    我突然感觉到之前的颓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仓鼠如何回复的态度产生了好奇,看着敖泽端详的态度,心里想着说不定还真的能试试。

    “嘟——”

    “来了来了,我看看怎么说的。”

    “我也看看……”,“还有我……”,“别挤我啊我说。”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围了过来,里面一圈外边一圈,我们成了酒吧里唯一一桌看不到光亮的客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根本没有注意邻桌与服务生偷来的奇异眼神。

    “什么事?”

    我看到仓鼠能回消息,还是有那么点感动,至少说明还能沟通,最怕的就是说什么都不回,对一个人最坏程度的态度不是厌恶,而是报以沉默。

    “唉唉,回你了,有戏啊看后面怎么说。”

    “我好像喝醉了,能来接我一下么?”

    身边的人七扭八歪的站在身旁,就像观看世界杯一样的心态等待着这场比赛的结果,我握紧手机,等待着裁判的最终判罚。

    “你是在哪里啊,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啊?”

    仓鼠发了一句包含了很多消息的话语。

    “我是敖泽,丁修他喝醉了,喝醉了然后我看他还在看和你的聊天记录,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来接她。”

    不得不说连我都觉得这一招比较好,能够在博得同情心理的前提下试探对方的态度,想来也应该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算是拒绝的话也不可能询问我的地点了。

    元鸯已经是伸长了脖子始终瞪着屏幕,一手扶着腰,一手掺在岳一的肩膀上,岳一已经是晕的不省人事,身体微微向后倾斜,摇摇晃晃的靠在椅子背上,两只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

    “嘟——”

    又是一声震动,我没有着急去看消息,而是迅速按下了关机键。两三声呼吸后才缓缓打开屏锁。

    “快看了,站的腰疼死了。”

    元鸯喝酒后的声音已经开始出现颤音,我能够察觉到他已经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声音,要是现在梁良给他打电话,恐怕又是一场不好收拾的烂摊子了。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微信,看到了一个在月球上漫步的年轻背影,随即弹出了对话框。

    “?”

    一个问号?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多想,而是顺着她的话语去往下接。

    “?”

    我也打出了一个问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对方的朋友。”

    一连串标红的小字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元鸯终于挺直了脖子,岳一从椅子背的扶手上向前倾,双手把在桌子上晃了晃头脑。没有人想率先打破这样的沉默。

    “来,喝酒喝酒,一起来一杯。”

    “来……”

    我没有关上手机,而是翻过手心,用手指攥住酒杯,向下狠狠地压了一大桶,任由冰凉的酒水激起一层一层升腾的泡沫,连带着溢出酒杯边缘的液体一齐洒向指尖。我看不清别人的脸,只觉得他们都在望着我,我想别人应该也看不见我的表情才对,我的脸上现在应该是没有任何表情才对,关于情绪我应该已经控制的很好了。

    “干杯!”

    “干!”

    我没有理会其他人,仰起头一饮而尽。等到放下酒杯的时候我才发现实现变得清晰了,原来不是看不清,而是蒙上了一层雾之后,连带着也模糊了心中的浑浊。

    中间敖泽问我之后怎么说,我回答道,怎么快怎么来,喝完酒之后打算走一走再回去。之后的记忆……,之后的记忆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不停的举杯,然后用以夸张的姿势一饮而尽。

    这种游戏叫做扫雷,在桌上一共会摆放六个酒杯,投掷色子,扔到那个数字就把相互对应的酒杯之中的酒喝掉,在有第二个投掷出相应点数的人重新倒入酒,而且在倒入的情况下可以混入其他种类的酒。也就是说整个游戏在第二轮开始就意味着不得不喝完大量的酒,直至认出响应数字所在的空杯。

    这样的自爆式饮酒很适合当时的我,原本还留有一半的存量在半个小时内就被扫荡一空。

    站在双行道路的街边,感受着对面树林中吹拂而来的芳香。突然一股苦意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吐在了井盖的上方,苦笑了一声,又快速弯过腰,像是干呕一般释放出一连串的声音。

    苏子言人间有味是清欢,漫说是这清欢,纵是这人间味,也难免消受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