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无所有是因为我真的不需要
卜吴解倒在桌子上听完了所有人的故事。
她什么都知道。
但她从来没有刻意去打探别人的底细。她之所以什么都知道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类尤爱在弱者面前疏于节制。
卜吴解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弱者，而误判一个人的强弱是要付出代价的。班级里的所有人都是亲自扒光了自己的伪装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她天生善于透视。
她的胸口有一团浸满泪水的棉花，就横亘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它腐蚀着她的肉身、蚕食着她的灵魂，它就那样堵在那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停地尝试，不停地跌倒，再不停地爬起来。
这就是她尝试活下去的方式。
她鼓起勇气找到王民钰，把他当作是她的私人练习簿。她想象着别人会说什么、她努力发掘自己想说什么，字斟句酌。
那时的她还在想，只要每天进步一点点，终有一天，她也能自如地接受更多的人、自如地在蓝天下呼吸。
又错了。
好后悔。
又要试。
好害怕。
不要怕。
怕也要再次来过。
只要还活着。
她想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壳，想疯狂地拽自己的头发，好让短暂的刺激分散掉她的注意力。
现在好难受。
但是她不能。
只要活着就不能。
因为这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她已经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了。
虽然不喜欢他们，虽然她也并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些都不耽误她是个祸害、是个障碍、是个坏气氛的怪胎。
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属于这里，可她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该怎么办。
一辈子无法落脚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想活下去，可是妈妈还没走。
想要活下去，因为心有不甘。
就是因为本身坐在那里就惹人厌，所以许杰辉的拳头才会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脸上。
别人也会吧，包括啖云。
只是啖云的善良阻止了他对自己亮出拳头，转而给自己戴上了Beats。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温柔，这就够了，是她自己多余。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界上能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她也一直都明白，这世上有一种痛仅自己可见。
所以她一直都在善待每一个“我不喜欢”、每一个“不属于我”。
因为她太知道痛的感觉，所以在面对赤裸裸的恶意的时候，她总是下不了狠心。
毕竟，如果可以变得完美，谁又会拒绝呢。
每个人都需要重生的机会，她自己也是一样。
只是世界向来都不公平。
白雨萱总有一天会变成啖云，em...至少半个啖云。
但卜吴解的这一生大概率只能变成吴解。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苍老的小孩。
......
我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全很多东西了，怎么办。”
卜吴解在日记本里写道。
---------------------------------------------------------------
期中成绩下来了，所有人都惊讶于两个新来的同学击败了万年第一张书影。
一个终日自娱自乐从不听课，一个呆呆傻傻鬼都叫不醒。
班主任倒是不惊讶于啖云的成绩，只是不理解，从来就没有好好做过作业的卜吴解是怎么窜上来的？？
只有卜吴解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她利用考试前的两周每天早起的两个小时靠课外辅导书赶出来的。
她自己都纳闷自己何德何能。
啖云敲了敲卜吴解的桌子
“诶，去喝一杯吗？”
卜吴解反应了一会儿。
“好...喝什么。”
啖云知道她拿不定主意就替她做决定了。
“茶百道怎么样？”
“OK。”
---------------------------------------------------------------
卜吴解一路无言。
啖云自己倒是不介意她的沉默，只是略微担心她会不会有心理负担。
卜吴解含着胸摩挲着纸杯，眯起眼睛望着向窗外。她没什么话可说，也不想没话找话。
啖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们还是挺像的，虽然个性不太相像。”
卜吴解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那还剩下什么了?”
“嗯...”
啖云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想了一会便放弃了，不过卜吴解似乎也没有特别期待他的答案。
啖云看着卜吴解拘谨局促的样子，总是觉得她已经准备好随时撤退了，一时犹豫要不要直接放她走得了。
其实啖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约她。
算了，不想了。
卜吴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空气里的尴尬，她想放弃思考，等着时间达到临界值的时候自动拆散不熟悉的两人。
但似乎，大脑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啖云看到了带着足球路过的王梓涵和张晓龙。
“你知道王梓涵他喜欢你吗？他特别想帮你。”
卜吴解仍就是万年不变地开口前必先诧异一番，不管她是否打心底惊讶。
“知道，我不聋，但他帮不了我，我不需要，他压根不认识我...希望他明白。”
现在轮到啖云诧异了。
“你...”
他开始有点心疼眼前这个什么都知道的哑巴了。
“说到这个，大家都知道蔡妍希也很想帮我，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她也...”
“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掉呢。”
卜吴解沉默，啖云知道，她是故意不说。
“可能大家都觉得每个哑巴都是聋子...”
卜吴解顿了一下。
“和...傻子吧。”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让啖云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好，总算有话可以讲了。
“...什么意思？”
“因为每个人都只会问我，我为什么这样，不会有人想...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
卜吴解捕捉到了啖云的困惑。
“就是大家都觉得我...低能...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所有人都觉得我需要帮助并且应该接受帮助...但我不认为我不想交的朋友我就应该逼着自己去亲近...这样不好，不是吗。你知道，我也有我的意志，虽然可能这个意志是残败了点...”
这是卜吴解从来不曾有过的坦诚和放松。
也是啖云第一次见到不紧绷的卜吴解。
原来自己对于卜吴解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啖云顺着话茬问了下去。
“可是你拒绝刘亚宁和白雨萱的时候很决绝啊。”
卜吴解意识到啖云是在真心关心自己。
只是想不通啖云是怎么知道的。
“啊，那天我看到了，我猜他们那样对你，是因为你...让她们不开心了。”
卜吴解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是我的错...我该拒绝蔡妍希的...我有点自私，我害怕成为众矢之的...我总觉得我一旦表现出冷漠就会被所有人讨厌...可能是怕这个后果吧。”
“可是白雨萱...她们已经针对你了...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啊。”
“也是。”
卜吴解垂下头沉默了良久。
“我...我不确定我觉得对的事情它是否真的正确...”
啖云看着卜吴解的眼睛一字一顿坚定地说：
“即便你拒绝了蔡妍希的热情，我也不会觉得你不识好歹，你也应该这么做，你的思路没有问题。另外，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傻子...
啖云耸了耸肩。
“虽然以前确实这么觉得。如果你要拒绝我，我接受。你放心，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啖云举起手中的豆乳玉麒麟，向对面的卜吴解致意。
“我敬你，真心的。”
啖云有句话一直想要问卜吴解，但不知道自己用这个身份来问她会不会不太好...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很怕我们，是不是？”
卜吴解不确定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啖云看出了她的困惑。
“就是男的。”
“是。”
卜吴解罕见地开口前没有犹豫。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恰巧在这时啖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宋小宝。
“有兴趣到我家玩吗？”
卜吴解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啖云知道她开始犹豫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说明除了拒绝，她还有别的选项。
虽然也有可能...是在思考拿什么理由拒绝他。
“好。”
啖云起身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示意卜吴解该走了。
“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会害怕。”
啖云悠悠地说，这种语气就像是在说醋是酸的一样当然。
她什么都知道。
但她从来没有刻意去打探别人的底细。她之所以什么都知道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类尤爱在弱者面前疏于节制。
卜吴解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弱者，而误判一个人的强弱是要付出代价的。班级里的所有人都是亲自扒光了自己的伪装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她天生善于透视。
她的胸口有一团浸满泪水的棉花，就横亘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它腐蚀着她的肉身、蚕食着她的灵魂，它就那样堵在那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停地尝试，不停地跌倒，再不停地爬起来。
这就是她尝试活下去的方式。
她鼓起勇气找到王民钰，把他当作是她的私人练习簿。她想象着别人会说什么、她努力发掘自己想说什么，字斟句酌。
那时的她还在想，只要每天进步一点点，终有一天，她也能自如地接受更多的人、自如地在蓝天下呼吸。
又错了。
好后悔。
又要试。
好害怕。
不要怕。
怕也要再次来过。
只要还活着。
她想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壳，想疯狂地拽自己的头发，好让短暂的刺激分散掉她的注意力。
现在好难受。
但是她不能。
只要活着就不能。
因为这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她已经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了。
虽然不喜欢他们，虽然她也并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些都不耽误她是个祸害、是个障碍、是个坏气氛的怪胎。
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属于这里，可她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该怎么办。
一辈子无法落脚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想活下去，可是妈妈还没走。
想要活下去，因为心有不甘。
就是因为本身坐在那里就惹人厌，所以许杰辉的拳头才会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脸上。
别人也会吧，包括啖云。
只是啖云的善良阻止了他对自己亮出拳头，转而给自己戴上了Beats。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温柔，这就够了，是她自己多余。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界上能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她也一直都明白，这世上有一种痛仅自己可见。
所以她一直都在善待每一个“我不喜欢”、每一个“不属于我”。
因为她太知道痛的感觉，所以在面对赤裸裸的恶意的时候，她总是下不了狠心。
毕竟，如果可以变得完美，谁又会拒绝呢。
每个人都需要重生的机会，她自己也是一样。
只是世界向来都不公平。
白雨萱总有一天会变成啖云，em...至少半个啖云。
但卜吴解的这一生大概率只能变成吴解。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苍老的小孩。
......
我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全很多东西了，怎么办。”
卜吴解在日记本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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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成绩下来了，所有人都惊讶于两个新来的同学击败了万年第一张书影。
一个终日自娱自乐从不听课，一个呆呆傻傻鬼都叫不醒。
班主任倒是不惊讶于啖云的成绩，只是不理解，从来就没有好好做过作业的卜吴解是怎么窜上来的？？
只有卜吴解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她利用考试前的两周每天早起的两个小时靠课外辅导书赶出来的。
她自己都纳闷自己何德何能。
啖云敲了敲卜吴解的桌子
“诶，去喝一杯吗？”
卜吴解反应了一会儿。
“好...喝什么。”
啖云知道她拿不定主意就替她做决定了。
“茶百道怎么样？”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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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吴解一路无言。
啖云自己倒是不介意她的沉默，只是略微担心她会不会有心理负担。
卜吴解含着胸摩挲着纸杯，眯起眼睛望着向窗外。她没什么话可说，也不想没话找话。
啖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们还是挺像的，虽然个性不太相像。”
卜吴解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那还剩下什么了?”
“嗯...”
啖云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想了一会便放弃了，不过卜吴解似乎也没有特别期待他的答案。
啖云看着卜吴解拘谨局促的样子，总是觉得她已经准备好随时撤退了，一时犹豫要不要直接放她走得了。
其实啖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约她。
算了，不想了。
卜吴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空气里的尴尬，她想放弃思考，等着时间达到临界值的时候自动拆散不熟悉的两人。
但似乎，大脑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啖云看到了带着足球路过的王梓涵和张晓龙。
“你知道王梓涵他喜欢你吗？他特别想帮你。”
卜吴解仍就是万年不变地开口前必先诧异一番，不管她是否打心底惊讶。
“知道，我不聋，但他帮不了我，我不需要，他压根不认识我...希望他明白。”
现在轮到啖云诧异了。
“你...”
他开始有点心疼眼前这个什么都知道的哑巴了。
“说到这个，大家都知道蔡妍希也很想帮我，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她也...”
“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掉呢。”
卜吴解沉默，啖云知道，她是故意不说。
“可能大家都觉得每个哑巴都是聋子...”
卜吴解顿了一下。
“和...傻子吧。”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让啖云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好，总算有话可以讲了。
“...什么意思？”
“因为每个人都只会问我，我为什么这样，不会有人想...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
卜吴解捕捉到了啖云的困惑。
“就是大家都觉得我...低能...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所有人都觉得我需要帮助并且应该接受帮助...但我不认为我不想交的朋友我就应该逼着自己去亲近...这样不好，不是吗。你知道，我也有我的意志，虽然可能这个意志是残败了点...”
这是卜吴解从来不曾有过的坦诚和放松。
也是啖云第一次见到不紧绷的卜吴解。
原来自己对于卜吴解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啖云顺着话茬问了下去。
“可是你拒绝刘亚宁和白雨萱的时候很决绝啊。”
卜吴解意识到啖云是在真心关心自己。
只是想不通啖云是怎么知道的。
“啊，那天我看到了，我猜他们那样对你，是因为你...让她们不开心了。”
卜吴解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是我的错...我该拒绝蔡妍希的...我有点自私，我害怕成为众矢之的...我总觉得我一旦表现出冷漠就会被所有人讨厌...可能是怕这个后果吧。”
“可是白雨萱...她们已经针对你了...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啊。”
“也是。”
卜吴解垂下头沉默了良久。
“我...我不确定我觉得对的事情它是否真的正确...”
啖云看着卜吴解的眼睛一字一顿坚定地说：
“即便你拒绝了蔡妍希的热情，我也不会觉得你不识好歹，你也应该这么做，你的思路没有问题。另外，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傻子...
啖云耸了耸肩。
“虽然以前确实这么觉得。如果你要拒绝我，我接受。你放心，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啖云举起手中的豆乳玉麒麟，向对面的卜吴解致意。
“我敬你，真心的。”
啖云有句话一直想要问卜吴解，但不知道自己用这个身份来问她会不会不太好...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很怕我们，是不是？”
卜吴解不确定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啖云看出了她的困惑。
“就是男的。”
“是。”
卜吴解罕见地开口前没有犹豫。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恰巧在这时啖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宋小宝。
“有兴趣到我家玩吗？”
卜吴解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啖云知道她开始犹豫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说明除了拒绝，她还有别的选项。
虽然也有可能...是在思考拿什么理由拒绝他。
“好。”
啖云起身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示意卜吴解该走了。
“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会害怕。”
啖云悠悠地说，这种语气就像是在说醋是酸的一样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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