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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向北(二)

    花思然不知为何会沦落到如今境地,村子无故被一队士兵闯了进来,乡邻亲人们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她父母也被当场杀死了,每当她想起那日自己在屋中被那个脸色狰狞、带着恶意笑容的兵卒玷污了的经历,她便浑身毛骨悚然,恨不得将这身子洗上个上千成百遍,可无论如何清洗都无法洗去心中的恶心和仇恨。

    她对这日子已经受够了,受尽侮辱的麻木人生,现在又被这群兵卒拉扯着衣衫,时不时被揩了胸脯、屁股等处,简直将她当做玩具戏弄。

    她一家人都是信佛的,沦落到如今境地后内心的信仰和祈愿没有熄灭反而愈发强烈了,感受着周身的炽热,梨花带雨的表情深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多么希望这群人能下地狱去,若是按佛经来说,那应该会下阿鼻地狱吧。愈是被玩弄着,她心里愈是期盼着这些人死了下地狱的那一刻,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死呢......

    “喂,小美人在想什么啊?”

    一只手强硬捏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一张贱笑着的脸庞当即浮现在视野中,他是这群人的头头,叫做莫阿宝,花思然当然不会忘记他了,因为当日便是他在自己的屋中玷污了自己,她视线忽左忽右,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但既是恐慌,也是为了隐藏眼睛深处的憎恨,她担心会被眼前这人看出来了。

    听了莫阿宝的话,周围的兵卒们纷纷哄笑了起来。

    “不就一个农女而已么,说什么小美人啊。”

    “哈哈哈,头怕是没见过真正的美人吧。”

    “你们瞎说什么啊,人家不是长得还不赖嘛,哈哈哈......”

    如此可恶......

    花思然既是无比憎恨着这群人,又是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为何这世上会存在这么一群居然不怕老天爷惩罚的人,他们肆无忌惮地向别人暴露着自己的恶意,仿佛披着人皮的丑陋之物。

    “喂,看什么啊,看着我!”

    莫阿宝似是不满意她到处张望,便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掰正她的眼睛,见到他伸手往自己的双眼而来,一股恐惧在她心底里油然而生,但就在这只长满茧子的大手占满视野时,手却是硬生生停了下来,一句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是不是太过分了?”

    “姓苏的,又是你,关你屁......啊啊啊啊!!痛痛痛......你、你给我松手!”然而叫痛声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大了,直到周围的兵卒们都反应了过来连忙围了上来,但不远处本不打算插手的兵卒们也连忙凑了过来,站在被莫阿宝叫做“姓苏的”少年人的身后。

    花思然一时间愣住了,她看见一个气质沉凝的少年人面目冷然地抓着刚才还十分嘚瑟的莫阿宝的手用力扭转着,两人的身后都分别围上了几十个人,互相对峙着,气氛一触即发,似乎下一刻就要发生斗争了。

    莫阿宝边忍着痛边用力瞪着他道:“这事传到王将军耳中我们两个都不会好过的!你、你给我松手!”

    少年人冰冷地盯着他一会儿后,终究是松开了手,莫阿宝赶忙抽回手来,接着边恶狠狠地瞪着少年人,边转身走了:“多管闲事的虚伪玩意儿,你给我记住了!”

    斗争终究没有爆发,随着莫阿宝的离去,跟随莫阿宝的那支队伍也逐渐散去了,倒是少年人身后队伍中胆大一些的人便调侃着笑道:“头这次倒是英雄救美了,让人好生羡慕啊......”

    少年人自是不理他,其他人要么憋笑要么镇定自若,花思然看得出这群兵卒跟莫阿宝那群人完全不同。她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跟他们对视,也生怕他们注意上自己,似乎只要这样这些人就不会对自己感兴趣般。

    但她的希望落空了,少年人不仅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来到她身前,抓起她留有血痕和污土的双手,拿出手帕帮她擦拭着。花思然愣住了,深深地愣住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个人怎么拿着手帕......

    男人随身携带着手帕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了,关键出在一个丘八身上,这就不免令人诧异了,就花思然见过的兵卒而言,他们都是十分粗鲁且不顾及别人感受的,甚至她见过的男人都是那般粗鲁,她从未见过、或者说如今第一次见到这般温柔的男人。

    一时间,她既是内心十分羞耻,又是生出一阵莫名的情愫来,明明被那些男人接触的时候她只有满心的厌恶,现在却生不出这种情绪来了。她脑子里甚至莫名胡思乱想了起来:他竟是不介意碰我这肮脏的身子......

    “你是哪里人?”

    身前突然响起了这样的问话,嗓音并不柔和,却也不生疏,没有让人感到疏远或者被特别对待的感觉,反倒似是人家在跟一个熟人对话似的。

    “我、我是西城郡人......”她弱弱地回了一声,随即却是生出了悔意来,她本是不打算跟这些人接触的,哪怕是近在身前这个看起来跟别的兵卒截然不同的少年人。

    听了她的回答,少年人微微一怔,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下来了,他当然知道西城郡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在行政上来说包括西城郡在内的汉中东三郡都属于北朝许国,但从人文地理来说,其实西城郡属于南朝楚国,也就是说某些兵卒借着讨伐敌人的名义去对自己人烧杀抢掠......想通这点后,他心里既是隐隐愤怒又是十分无奈,但终究说不出什么来。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遭遇了这般悲惨经历,任何言语都是薄弱的。

    他接着问道:“你要回家吗,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了。”她仍然深深地低着头,好似脑袋都要埋进被衣襟紧密裹住的胸脯上,“我现在跟几个以前的乡邻住在俘虏营里......”

    少年人又是一阵沉默,只能无言地擦拭着她那双并不精致的小手来,十分仔细而温柔,似乎生怕弄伤了她一样。

    擦拭完毕后,他收起手帕站了起来,不过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花思然却是听到了身前一声轻轻的声音:“抱歉......”她愣住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即使她沦落到如今境地,却也并非他所为,但他为什么要为道歉呢?为了那群人渣?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

    “望远。”他回头叫了一声。

    杨望远:“哎!”

    “送她回去。”

    “好嘞!”

    直到被送回去后,花思然依旧想不通他那声抱歉到底什么意思。

    在处理了这番事宜后,少年人正准备回去,恰逢一个兵卒匆匆忙忙地挤开人群走到了他身边,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上头王承祯将军的一名亲卫了。

    “苏齐,王将军叫你去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