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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婚事(十四)

    尽管这件婚事让苏二五在忙碌中的生活中有了点儿趣味和愉悦,但他却还记住有另一件事要做,那便是纪昕的事情。

    在当天晚上,待自己的身边人真正睡着后,苏二五才敢于下床,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后离去,来到苏府外后,等待已久的于琥已经候在府外的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了。关于偷偷潜入皇宫一事当然是十分危险了,正因为如此苏二五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打算让杜幼娘跟着。

    会合后,两人默不作声,苏二五跟在于琥的身边往皇城的方向而去,说到底二人都是身手敏捷之人,要潜入皇城其实也算是一件易事,关键在于要小心同样身材敏捷的武者,不认识路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二人从东边建阳门而入,苏二五也是首次踏入皇宫中,皇城内宛如迷宫,宫殿群、高墙等构成了十足复杂的路线,这也让他隐隐有些警惕了起来,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在路上他也尽力记下了一路过来的路线,这都是他的警惕作为。偶尔见到有拿着宫灯巡逻的宫人,二人只好连忙绕路走开,走到半途时,苏二五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既然你这么熟悉皇宫,那你为什么不去劫出李大人?是因为你不知道诏狱在哪里?亦或者有高手在看守?”

    “......都不是。”走在前边一两步的于琥沉默了一阵子后便回道,“我当然希望能救出李大人了,但不是用那种劫狱的手段,李大人肯定也不会愿意的,这会坐实了他那些罪名,他可不肯让自己的名誉被玷污了。”

    她本是一名江湖上的游侠,在一次江湖仇杀的意外中,受了重伤的她被李昀之救下,自此以后为了报恩她便一直留下来帮他做事了。尽管如此,她却不是他的奴仆,更像是一个在偿还恩情的朋友,因而她也总会待在他身边嘲弄他那些幼稚可笑的理想家行为,可纵使如此,她依旧在心里钦佩他,也知道他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自是不会让名誉玷污了,她不会单单为了报恩而强迫恩人被做了不愿做的事。

    苏二五对这些自是没有了解,只是对这对名义上的主仆颇觉得有些困惑,他从未真正见过李昀之,向来都是通过如今已然远在塞外的木槿和眼前的于琥知晓李昀之,尽管他在心中对李昀之不屑一顾,但竟是有两个姑娘都被其俘获了心灵,他倒是不禁隐隐有些好奇了起来。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竟是会让先帝重用,让两个姑娘爱慕,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便在这时,于琥冷不丁说道:“其实假使李大人现在还被重用的话,你目前可能已经遇上麻烦了。”

    “怎么说?”苏二五皱起了眉头。

    “你可知道,你母亲曾是在皇宫里待过的宫女,在先帝大赦时出了宫。”

    “这个......倒是没怎么听说。”他这话倒是不假,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世,不过他倒是知道于琥口中的“先帝”并非是刚逝世的皇帝,而是当今圣上的爷爷。

    “待你风头正盛时,李大人会暗中散步你可能是失落在民间的皇子。”于琥正色道。

    苏二五大惊:“我是皇子?”

    “当然不是。”于琥否定了才刚刚带给他震惊的可能性,“内起居注里写明了皇帝在皇宫里的日常,假使先帝临幸过你母亲,内起居注里自然是记载着的,尽管我没看过内起居注,但也猜得出你不可能会是皇子,因为时间也不怎么能对不上,其次每次被临幸的宫女也会得到皇帝赠予的信物,以免有了孩子的宫女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曾被皇帝临幸过。”

    苏二五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既然是假的,那他散播了这谣言又能如何?”

    于琥却是冷笑道:“苏将军你可别忘了,如今不知多少人眼红你的幸运,假使这么一个消息出来,无论是否真假,经过那么多人的传播和哄闹,到时候你怕是难以下的了台。”

    苏二五总算是明白这个诡计的阴毒之所在了:“还真是......狠啊。”

    于琥落寞道:“再狠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人都在牢狱里了。”

    苏二五默然不语。

    两人在皇宫里兜兜转转,不久后便进了一处宫殿,由于四周环境漆黑,恰好今晚月亮也被云层遮掩,苏二五事实上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宫殿。来到宫殿深处后,于琥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旁边的一座侧室,压低声音道:“这里是服侍清柏公主的宫娥居住的房间,别发出太大声音。”

    苏二五心中一动,偏头望向了侧室旁边的寝宫:“那这里是......”

    “对,进去吧。”

    于琥的技艺十分娴熟,也不知道她在门前干了什么,仅是几个瞬间门内的门栓就开了,她轻巧地推门而入,苏二五悄然跟在她身后,顺便将房门关上。刚踏入门内,他便嗅到了浓郁的熏香味,他对这种味道倒是讨厌极了,尽管他知道这是大户人家日夜常用的东西,可在夜晚关上房门后熏香味愈积愈浓,直到让人在睡梦中难以喘过气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扔掉香炉的冲动,而后走到厚实的帷幔面前,于琥识趣地站到一边,没有去打扰。苏二五来到床前,掀开帷幔,看到了床铺上正沉睡着的少女,金色丝线织成的锦衾盖在了少女颈项以下的身子,他看着她比以前更加清瘦苍白的样子,内心不由更加心疼了。

    尽管少女还在深睡着,但他想了想,还是叫醒了她。纪昕在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由于还刚刚醒来,周围也十分漆黑,她意识尚未恢复多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有些虚弱地抬起手伸向他的脸庞:“我等你好久了......”语气似幽怨似责备似欣喜似盼望,苏二五听了却是更加心酸。

    他抓住纪昕的小手,感受着那柔嫩的小小手掌的冰凉,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伤心的表情,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这一等可是已经等了三年了,她竟是还这么深深地记住他,她这三年里待在这沉闷枯燥的皇宫里又到底过着怎样让从前她就十分厌恶的日子?

    苏二五无从想象,但他想起了当初初见她时,在冬季中的她穿着一件红色大氅,还打算拿着白绫自挂东南枝......这三年里过着的可是比在以前的宅子里更加沉闷的生活啊,她居然撑过来了,那她到底又是凭什么支撑下来的呢?苏二五颇有些自大地认为,或许是当初与自己的誓言吧,若非如此现在一见到他后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惜,理智依旧清楚地告诉他,他还要让她继续等下去,而且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苏二五心中抽痛,俯下去抱紧了少女,似是也为二人的遭遇而感到悲戚。纪昕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这份情绪,只是觉得这当真是个美梦,闭上眼睛,感受着被他拥抱在怀里的温暖,心里却又难免有些遗憾......这终究只是个梦啊!

    苏二五没有久待,在少女意识不清时与她温存一番后,他就强人下心来让她继续沉睡下去然后离去了。他与于琥再次离开宫殿,直到离开皇宫后他依旧一脸沉默,不曾有过半句交流,于琥似是体会到了他这份情绪,在暗中摇头叹气,却也什么都不说,毕竟这也是没有人能帮得到他的事。

    苏二五因纪昕的事情让自己最近稍有振作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再联想到即将嫁给皇帝的白日梦,整个人就更加消沉了,但无论如何理智依旧让他支撑着自己的精神,并没有因为这些烦心事而崩溃,尽管动摇是在所难免的。

    他怀着消沉的心情回到苏府,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才刚刚推开房门来到床边,他便发现了侧着身子背对着他的少女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身子。他心里感觉几分好笑,好似消沉的心情也恢复了一些,但也知道自己夜晚出外的事情被发现了。他解下一身衣服,穿着里衣重新回到床上后,搂着明明已经成为自己发妻却还是有几分陌生的女孩,这一刻他似乎从手上更感受到了蓦然的一颤,大抵女孩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

    “今晚的事情别对外边说。”他悄悄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后,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便闭上眼睛就此渐渐沉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