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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瓷姬之乱(二十四)

    虞真常常疑惑荆州那边怎么还没派来援军,毕竟以荆州的富裕和和平不至于连支小军队都派不出来,但一直就是没见到荆州那边来的援军。直到荆州那边真正来援军时,他才隐约从别人那里知道些什么。

    荆州来的援军并不是荆州刺史带领而来的,军队的主将也与荆州刺史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这是个让大家都感到惊奇的人物。虞真从窃窃私语的人们那里得知,荆州援军的主将叫做苏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其实自古以来十五六岁的将军也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少年将军还是寒门出身,这就未免显得太稀罕了,毕竟那些少年将军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小开始就得到了家族的培养,而寒门即使有这个天赋也是没这个条件的。

    这熟悉的名字和近似的年龄让虞真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当年曾在淮南王府待过却又离奇消失的男孩,但他也不敢肯定,毕竟名字相同、年龄相近的人又不是没有。他从军营里听到的有关苏齐的评价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糟糕,人们都认为苏齐是依靠自己的妻子的娘家吴郡元氏起家的,因此才能在这年纪上就任这个高的职位,而且这个苏齐貌似还在之前讨伐瓷姬的出征大军中担任副帅,显而易见这个苏齐貌似就是个逃兵兼依靠妻子起家的废物罢了,甚至还有人说苏齐杀死了荆州刺史夺下了荆州,各种传闻沸沸扬扬。

    于是,在众人的评价的影响下,虞真对这个叫做苏齐的荆州援军的主将便充满了不好的第一印象,然而等他见到这个苏齐后,他便知道自己的印象该改观了。

    在得知苏齐要前来拜访总勤王大军的主营时,那些刺史、郡王、太守便陆陆续续就位坐下来了,不过主位却是挺尴尬的,碍于他们依旧未曾选出一个总元帅,他们只能任由主位空出来了。这一天正值寒风呼啸之时,在几个亲兵的围拥之下,一个少年掀开帷幔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严谨的戎装,身上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尚未束冠或戴巾的发型说明了他还没成年的年纪,尽管面貌年轻,却有种老成的气质,紧抿着的嘴巴似是表明了他是个不喜轻浮的人。

    他是......坐于主营某个座位上的虞真一见到来人,熟悉的感觉便顿时涌上心头,脑袋里那来自回忆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上,于是他便知道,这个苏齐绝对是自己曾经他在淮南王府里见过的苏齐,只是为什么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苏齐走到了这个地步?

    一走进来,那少年将军并没有继续深入,只是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而后环视一圈主营里的情况,皱着眉大声问道:“你们这里的总统帅是谁?”

    这话一出口,主营里的氛围便变得尴尬微妙起来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直到江州刺史卫固主动拱了拱手说道:“很遗憾,我们如今还没选出一个总统帅来。”

    “你是?”

    “江州刺史。”

    少年将军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是卫固?”

    卫固疑惑地看着他:“苏将军认识阁下?”

    少年将军嗯了一声,解释道:“数年前苏某在景阳山剿匪时,曾与卫大人打过交道,卫大人莫非是忘了?”

    卫固诧异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招安了景阳山山贼的说客?”

    少年将军笑了笑,没有继续跟他说下去,重新扫了一遍众人,又问道:“都城情况危急,为何你们迟迟都选不出一个总统帅来?”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谴责之意,一下子便让主营里的大多数人不满起来了,除了少数尚且还知道羞愧的。

    此时主营里便有一个人讥讽道:“你又算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一个泥腿子罢了!靠着元氏起来很了不起吗?再说你不是在瓷姬的打击下逃之夭夭了吗?”

    那少年将军微微抬起下巴,将视线越过众人落到了那个人身上,那是个看着还挺年轻的青年男子,但衣着华丽,看样子想必家境富裕,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那个人,语气平静:“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傲然道:“孤乃零陵王!”

    少年将军哦了一声:“零陵王啊......”说着,铿锵一声,他竟是猛然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而后径直持剑走了过去,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但都没有第一时间没有上前阻止,就连那零陵王也毫无反应,反而更加嚣张地说道:“哈哈,你吓唬谁呢,孤可是宗室子弟,高祖后人......”

    那少年将军在离他几步外停了下来,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松了口气下来,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毕竟这距离也砍不到人,同时心里也油然生出一阵鄙夷感,觉得这个寒门出身的少年将军还真是只会吓唬人而已。不止是其他人,就连零陵王本人也是如此,他一见到眼前不远处的少年将军就这样停了下来不再前行,他扯了扯嘴角,便要再次讥笑出声,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对方轻轻甩了下剑,旋即收剑还鞘。

    他半张着嘴巴,却是发现自己竟是出不了声来了,于是他试图努力说出话来,却只是发现自己的视线在逐渐坠落......

    噗,如泉涌般的鲜血溅上了附近几人的脸庞,也让他们看得发懵了,甚至有人被吓得猛然站起,大手颤抖着指着那刚收剑还鞘的少年将军:“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敢!他!他是零陵王,他是宗室......”即使他再怎么无能再怎么废柴再怎么地位低,那也是个宗室啊!是郡王啊!这是此时此刻主营里在场人们的心声,他们都震惊地看着这满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如喝水吃饭般极其简单轻松的事情的少年将军。

    然而少年将军并不搭理人们的反应,他反而无视了人们的视线朝着那主位径自走了过去,而后转身坐下,微微抬起头来,用平静的视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我有三万军队,还随身携着出征前由朝廷颁发的副帅印信,我来做这总统帅,如何?”

    人们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无言以对,他们从来见过这么野蛮大胆的人!就凭他刚才的行为,足以被视作挑衅皇族权威的罪行了,甚至可以判为死刑,可就是这般藐视皇族权威的人却说自己要做这总勤王大军的总统帅?!

    然而他们既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只好都低着头游弋着视线,好似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们甚至期待营外的守卫能冲进来抓住这个疯子!他们真不懂这个人怎么胆量竟是这么大,要知道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啊,他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个问题,可他竟敢做出那般胆大妄为的行为,如今还要命令他们!

    少年将军见他们不说话,于是语气转冷:“你们是要藐视朝廷权威吗?”

    “......”众人在心里大骂,藐视朝廷权威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们迟迟选不出一个总统帅来,却又不肯让一个总兵力比你们更多更强的人来担任,你们......是三岁孩子吗?”

    这话让营里的人们或是惊愕,或是诧异,或是羞愧,或是愤怒,或是不满。

    少年将军冷冷道:“难道不是吗?你们抢不到这个玩具,却非得不让别人也抢到,你们到底置朝廷的安危何在?你们是北朝的奸细吗?还是贼军的同盟?若都不是,那你们难道不是三岁孩子吗?”

    他们竟是被骂的哑口无言。

    “假使你们都不愿意,那就罢了,你们就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吧,朝廷就由我这个大人来营救吧,你们这些孩子就待在这里吵架好了。”

    言罢,他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前行而去,仿佛完全无视了周围的这群“孩子”,他在几名亲兵的伴随下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主营里鸦雀无声,好些人面面相觑,好些人脸色羞红,好些人紧紧握住了拳头,但毫无疑问,他们都被那句“你们是三岁孩子吗”的话给深深地刺伤了,最滑稽莫过于说出这句话的人竟是比他们所有人年纪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