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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乱!

    不只是西陌县,圣莨堡九州各地几乎都爆发了或大或小的暴乱事件。有些是官府压迫所致,有些只是单纯的因为活不下去了。但无一例外的是,有关这些叛乱的消息无一传到泫渊宫内,于是甍仍以为现在情况虽严峻,但还可控。

    中州甄家某处庄园

    “庙堂硕鼠,配其位乎!”田垄之上,一个佃农放下手中农具,大口灌下几口水,填补着空虚的胃。

    “呦,咱们的书生又说些什么呢!”一旁躬耕的几个佃农嘲笑道,“陈广,何时捞个官回来做啊!”

    “咱就靠着你翻身啦!”“官老爷是又干不动活了吗?”“人哪像我们,哪是干粗活的!”

    一句句嘲讽的话此起彼伏,仿佛对陈广的嘲讽能为众人带来些许可怜的满足感与自尊感,让他们苦厄的生活能有些许乐趣。

    没有理会众人的嘲讽,陈广稍作休息便独自一人继续干活,口中只叹道:“厕鼠怎知仓鼠!”他本来也有薄田数亩,但都卖了换书,潜心读过一段时间书,希望被官府察举。只可惜无人问津,又没了积蓄,于是只得出卖劳力,当了佃农。也因此,被看作是不务正业,浪费家财的败家子,平时多被人看不起。

    “难道有些人生来就该种地,有些人生来就该做官吗!”心中愤恨不平,手中的农具也挥动的愈发用力,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坑。

    “那可不一定。”陈广猛地回头,只见是吴涉拿着农具过来。与其他佃农不同,吴涉从未取笑过陈广,许是同识字的缘故,他对于陈广这样的读书人有着一种独特的尊敬。

    “今王是先王的幼子,本不当立,还不是蹑足行伍之间,从百夫长一步步做起才到今天的吗?”吴涉想了想,接着又说道,“甭看现在那些官爷这么威风,往祖上数个十代二十代谁还不是穷种地的?不就时运好点,像上了粪的庄稼一样长的高了点罢了。”

    “但偏就他们有了时运……”

    “这可不好说。”吴涉打断陈广的自暴自弃,“现在这天下,估计又要出乱子了。”

    时运这个东西,苦苦去追寻难以触及,但在不经意间又有可能突然降临。

    “所有人!”看着那些乱哄哄的佃农,甄祈心里满是怀疑与不安。若不是甄家另一处庄园的佃农作乱,也不至于调自己的佃农和部曲去平叛。

    至于向朝廷请求派兵镇压,现在甄家树大招风,若是被甍得知此事还不知会导致什么后果。如今,只有靠甄家自己将这口碎牙往下咽。

    “有人造反了,我需要你们协助一同平叛,若是平叛成功,免了你们三个…半年田租!”

    “能免租……”听到这个承诺,本来三心二意的佃农顿时精神起来。免了田租,这在现在的天灾之下是如此巨大的诱惑,似干枯的喉咙被注入几丝甘霖一般,如新生似的救赎。

    “现在出发!”下了令后,看着逐渐远去的一百部曲和三百佃农,甄祁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了。

    另一处庄园的坞堡

    凭借着更坚固的“城墙”和较为忠诚的私兵部曲,甄谭尚可抵挡那些佃农。但那些佃农显然有备而来,甚至还有一些刀具,长梯。

    “快点…快啊……”一个人兀自呢喃着什么,甄谭此刻焦躁万分,手下千余佃农同时作乱,将自己的坞堡四面包围,看架势是一定要砍了自己。现在只有百余私兵在坚守,连自己的儿子都上阵了,但仍开始显现出疲态,不时有几个佃农攀上坞堡,私兵幸而配有铠甲长戈方才将他们杀退。

    “爹,他们来了!”看着儿子指着的其它甄家部曲,甄谭终是放下心来,一众部曲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开始的激动已经消逝,前方就是和自己一样的佃农,要对他们动手……陈广犹豫了,他曾经也听说过那些失败的佃农起义:或者是因为官军第一时间赶到;或者是因为洗劫完豪强庄园后四散而走最终被一一捕获;又或者,是因为根本就是在螳臂当车呢?

    “一点粮食就收买了,就是因为心不齐,不能团结起来才会被一直当牛当狗!”吴涉暗骂道,陈广对此十分认可,但是,他也只有认可这层面了,该怎么办?

    现在没有人知道。

    “前进,前进!”领头百夫长的高声喊道,“不要忘了半年的免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能免租,再而还有两支甄家的私兵前来救援,共有五百余私兵,八百余佃农,在人数上占了优势,所以即使在这种阵势下腿不由发颤,佃农们仍有些癫狂地冲了上去。

    现在的情况已经开始逆转,毕竟是甄家的私兵,刀戈盾甲都配置齐全,而佃农只有少量刀具,主要是木棍农具。再加上人多胆大,一开始占了上风,数十名佃农被砍到在地。

    但是,长期的怒火不是那么简单便可扑灭的,而且,私兵毕竟不是官军,缺少官府对于百姓的威慑力以及官军的战斗素养,于是佃农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调转头就朝着他们反击。

    一方是训练较为有素的私兵和为了粮食作战的佃农,一方是因为日子无法过活而奋起反抗的人。或者说,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只是有些人选择治标,有些人试图治本。

    没有任何阵列,也没有任何章法,两拨人就这么似群架一般交战。一名私兵闪身躲过头顶木棒,将刀捅入对面佃农胸膛,随后又将一名佃农挥来的刀一击拨开,一记横劈将其砍到,但随后也被锄头打倒;几个带着盾牌的凑到一起,形成一个微型的盾阵,身后则是拿着长戈的借着武器的长度优势收割着冲来佃农的生命,一次手臂的伸缩下来便是数条人命;甚至还有几个私兵是带着弓箭的,在后排不断射杀着冲向前的佃农。

    但私兵毕竟较少,而那些佃农几乎都躲到了后排,或是几个人抱团消极的防御着,于是正面压力反而是私兵较大。几乎是一名私兵对抗两个佃农,双拳难敌四手。逐渐的,不断有私兵倒下,或是被不要命的佃农拦腰抱住一同摔在地上被践踏而死;或是支架不住乱棍被击倒;又或是专注于与眼前的佃农交战被从身后捅了刀子,天平好似开始向对面倾斜了。

    “豁出去了……”坞堡内,甄谭决定放手一搏。

    “打开大门,所有人,能动的都冲出去!”

    大门打开,坞堡内残余的数十私兵集中起来向一处冲去,对佃农造成着实造成了冲击,一个照面又有十余佃农倒下。一连砍倒数名佃农,缓过气来的领头百夫长也高呼道:“不要忘了半年的免租,再有后退者回去后等着私刑吧,你们的家属也别想躲过去!”

    听到这样大棒萝卜并行的号令,佃农终是上前了。配合着压迫自己的人,去镇压和自己一样命运的人。

    激战了将近半个时辰,反抗的佃农终是支撑不住,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打算投降。但私兵却无半分想接受投降,面对他们的只是刀戈。大为惊惧的佃农纷纷扭头便跑,少数胆大的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继续交战,但很快就全部倒在了刀戈之下。

    “给我追!”百夫长怒吼道,脸上皮肤颤抖着,许是愤怒加上疼痛,“一个也不许放过!”

    百余名还跑得动的私兵立马追上前去,所及之处又是一场屠杀。

    太阳落下,这一场反抗随着返回队列的私兵而宣告结束。

    不过,这究竟是一场暴乱的结束,还是又一场叛乱……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