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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就在二人忆苦思甜之际,酒家楼下,传来一声吵闹。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武陵王刘骏的队伍。只见那武陵王骑着骏马,一幅灰溜溜地样子,往城北走去。后面跟着的是俊美的马车。

    马车里面一名小儿正在哇哇大哭,嚷着要停下:“要玩球球。没有球球,就是不走。”然后就是一个娇艳的女生哄着他,说道:“业儿。咱们回到彭城家里再玩球球。这次回来拜见翁翁,翁翁也没有让你拜见。爹爹也正在为此气恼啦。——”

    那小儿尚不能完全吐祠清楚,说的话也模模糊糊,听这样估计也就一二岁模样。但看着年纪小,脾气却不小地大声哭嚷道:“不想见翁翁,就要球球。停下——停下——呜呜——停下——”,见大人都还不停,竟然愤怒地一把把马车车帘拉了下来。她的母亲被外人看到一清二楚。

    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这漂亮的小娘子如何哄小孩儿。

    那马车中的女子正是王宪媛。她见众人都看到了她,满脸羞红地赶紧把孩儿拉下来的帘子赶紧挂上去。而骑马走在前面的武陵王心事重重、垂头丧气的像是并不知后面所发生的事情,眼神木然的斜视前方,不停地往前走着。

    王宪媛在马车里,怒道:“刘子业,你若再闹。就把你扔到长江里去。”然后一会儿王宪媛又说道:“好啦——好啦,业儿别哭闹了。娘亲给你玩球球,娘亲给你玩球球。”

    那小孩儿根本就不知道扔进长江是什么意思,只管自己哭闹,到处挣扎。这母亲一会责骂一会哄哄,那倔强的孩子的哭闹声持续了起码两刻,才消失在远处。

    萧道成对着祖冲笑道:“这孩子,如此被宠爱,毫无礼仪羞耻。倘若任由他这样长大,以后将会如何了得?这娃儿若是我儿,定叫他吃些苦头,让他明白规矩二字是怎么写的。”

    祖冲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对着萧道成说道:“萧大哥,这次武陵王未能按照先前约定救援盱眙城,你切莫放在心上。日后,武陵王家若是有涉及军机大事等,你一定就要尽力辅佐,否则你此生永无出头之日。切莫心急。”

    萧道成有些诧异:如此之话,二弟也对自己说了三遍。但二弟的话一向挺准,相信二弟自然是没错的。只是为何要辅佐武陵王,原因他还是不太明白。

    祖冲见萧道成的样子,知道其心生疑虑,便说道:“武陵王是你的克星也是你的福星。若他此生若能大起,你必定受益;但若你与他作对,你的人生比被他阻扰,你日后很难在军中崭露头角。”

    萧道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自己知道。除了自己的世伯外,他并无任何人可以依靠。自己在军中还须低调做事,不断争取军功方能有提升之日。否则以自己一介平民之身,回去恐怕也只能做一名教书先生而已。

    萧道成与祖冲道过别,走出建康城,环顾了一下这建康城墙。依旧是土坯墙,远不及北境军镇的坚固。心想:幸好北魏皇帝无法渡过长江天险,若来进攻建康城,只怕早就攻破了。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决定这建康城防之事,定按二弟的方案,将建康之城重新加固一番。

    两个月后,北魏那边传来了魏国太子终被中常侍宗爱谗言所害,魏国太武帝拓跋焘以为太子要谋反。斩杀太子党羽,太子因忧虑过度,生病不治而亡。祖冲收到消息之后,虽然知道魏廷之中的党派之争,也知道太子拓跋晃在朝中孤掌难鸣,若未掌权,迟早被陷害。只是没料到事情来的是如此之快,也是让他足足惊讶了一番,真可谓世事难料。

    又是新的一年来到。大宋终于迎来了和平,家家都开始挂上彩灯,贴上春联,点上鞭炮,辞旧迎新。

    祖王两家本来就住的近,这年除夕夜里。两家人一起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吃年夜饭。

    一家人在桌子上,少不了聊些陈年旧事和对新的一年的展望。聊到高兴处,这老的两辈人是自然而然把眼光落在了祖冲和王悦欣身上。

    众人的眼光盯着自己,自然是浑身不自在。王悦欣也羞羞地遮挡着脸。还是王悦欣的母亲直接笑着说道:“欣儿。你已经是祖家的人了。还是和冲儿合计合计,早日给祖家老祖宗添上曾孙呀。你看看翁翁,都辞官回家一个月了,不就等着帮着你俩带曾孙的嘛。”

    众人皆呵呵大笑。祖冲自然懂,跟欣儿一年多,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可以过上太平日子。自己也不打算出去了。只是近来反而在为自己未来着想,自己以为到底怎么做些什么好呢?

    祖冲不擅吃酒,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便走出堂屋,牵着王悦欣走到院落之中。想以前两人一样,坐在廊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远处各家的焰火。

    王悦欣温柔的微笑道:“祖郎,你在想什么啦?”

    祖冲见欣儿如此令人着迷,便也说道:“欣儿,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此生真的就是最幸福的事。好像时间若能永远地停留在此刻,那该多好。”

    王悦欣也是笑道:“那当然是最好,我也很想永远地停在此刻。祖郎,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此生能遇到你。我自以为我远远比天上的织女幸运的多的多。我不能再有其它奢求。”

    祖冲说道:“欣儿,你就这么容易满足?”

    王悦欣说道:“那是自然呀。祖郎你忧国忧民,为国家和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欣儿明白,你一定想着以后想做官,或许是像翁翁一样,去将作监发挥你的特长,也或许去地方上,继续去造福一方百姓。无论如何,不管是在家还是跟着你去哪里,我都觉得很幸福。”

    祖冲把王悦欣揽在怀里,让她的头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温暖和幸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过了良久,祖冲才轻轻地在王悦欣耳边说道:“欣儿。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并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即便是这次宋魏之间的大战,我所做的那应该也是历史和命运推动我去做这件事。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翁翁为何要辞官,父亲为何在朝廷也只担任闲职。我以后也不太想去在朝廷之中担任何要职。”

    祖冲接着说道:“为民做事不一定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善事。哪怕做些小事,也是为民之道。——”

    王悦欣问道:“那祖郎你是打算?——”

    祖冲说道:“研究天上的星星?”

    王悦欣有些不解:“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研究的?你不是学了好多星星的知识了吗?师父不是也教了你好多知识?”

    祖冲说道:“那不一样。御史中丞何承天何大人编制的《元嘉历》颁布已有六年。我也观测了六年,发现他编制的《元嘉历》法虽比以往的历法有较大的精进,但是还是有很多漏洞,与实际时令多有错入。我打算往后的日子开始重新研究新历。星象变化本来就是我的强项,也是我爱好。而今这历法似有错入,我当然想再多多改进改进。——”

    王悦欣自然不知道改进历法到底能产生多大的影响,但她对祖冲所做的任何事都是高兴和支持的,所以说道:“祖郎想做什么,欣儿陪伴你就是。”

    祖冲知道我那个悦欣的确是不太了解,便说道:“欣儿。这历法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没有准确的历法,每年的农民便无法准确看着日子去春耕、秋收之日,错过了时令这粮食就长不好。所以这历法之事,也是十分重要的。”

    祖冲对着王悦欣的眼神神情地说道:“当然,这历法虽重要。我便能天天回到欣儿身边,不用到处奔波。——”

    王悦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建康宫收到了北境紧急军报:北魏皇帝驾崩。宋文帝刘义隆大喜。没隔几日,又收到情报:原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被人悄悄暗杀,对外宣称是病亡。而北魏朝廷文武百官欲推荐太武帝拓跋焘的第三皇子东平王拓跋翰为新帝。结果更狗血的是:北魏皇后居然下命,拓跋翰有谋逆之心,将其赐死。于是这位新帝继承人便又被杀害,拥立拓跋翰的大臣尚书仆射兰延、侍中吴兴公和疋及侍中太原公薛提均被杀死。

    此时的北魏皇室发生巨大的变化。

    宫中太监中常侍宗爱与皇后一党,立吴王拓跋余为帝,宗爱让新帝封自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总督中外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大权在握。

    拓跋余登机之后,虽然早年一心想踢掉兄长拓跋晃,自己做太子,便于宗爱联手。谁知真正当上皇帝之后,才发现宫中一切大权都被宗爱掌控,就连太后和自己都是成了他的傀儡。然后他一直想夺回皇权,再被立为皇帝八个月之后,在十月初小黄门之处被暗藏的宗爱心腹贾周所杀。北魏的新帝拓跋余驾崩。

    此时的北魏朝廷众位皇亲贵族、文武百官终才明白:原来太子拓跋晃被宗爱诬陷;太武帝是被太监宗爱弑杀;拓跋翰被杀也是先皇后被宗爱胁迫才下的懿旨;而吴王拓跋余却是宗爱同党,被其推上帝位之后,两人对掌权有了分歧才导致这位新帝被杀。

    魏国朝廷抓住宗爱,将其斩首示众之后,朝廷重新拥立前拓跋晃长子拓跋濬继位。

    南朝宋文帝刘义隆收到北魏朝廷动荡的消息之后,仰天长笑,以为北伐的机会再一次来了:全然不顾江北各镇战乱损失惨重,百姓流连失所,也不听众朝中文武百官劝阻,执意准备重整旗鼓,再次组织北伐。

    宋文帝刘义隆再一次仓促北伐,全然未料到北魏虽宫室政变,但朝廷依然围绕新皇稳固,军队实力依然强健。北伐军出征后在不到两个月内,就被北魏雄兵击败,宋军全线奔溃,丢盔弃甲,慌忙逃回宋境。

    幸好,魏军并没有像上一次全线追击。

    祖冲携妻子王悦欣去探望恩师,久别重逢。师徒二人甚是开心。陆道长也也已知道自己的徒儿为国于民做的实事,甚是欢喜。让童儿沏了一壶好茶,款待徒儿。二人便一起好生叙旧。

    陆修静说道:“冲儿,听闻你阿爷已辞官回家。日后,这将作监无你之职。日后你有何打算?”

    祖冲说道:“师父,弟子思虑良久,想再继续观星象,以完善《元嘉历》法。所以往后可能会多次来叨扰师父。”

    陆修静说道:“呵呵,冲儿。这是一个好事啊。把星象所学作为总结。利国利民。只是,——”

    祖冲关切地问道:“师父,只是什么?——”

    陆修静说道:“为师可能要离开爱敬观,离开建康了。”

    祖冲惊讶,说道:“师父,这是为何?”

    陆修静道:“道法修为,不在于何地。为师年轻时,曾想弘扬道法,以为只能依靠帝王方能成事。而今而是年事已高,反而不愿囿于束缚、欲遂诉江南,继续周游四方布道。”

    祖冲有些难过,说道:“只是以后徒儿若是再见师父,就难了。”

    陆修静宽慰道:“冲儿不必难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为师行走四方,终归会找一僻静之所,再行修道。到时候你应该能容易找到我。”

    祖冲微微点了点头。

    陆修静想了想,接着说道:“为师思虑了良久。咱们道家一直一来以天师为尊,以天师道法为我辈修炼正宗。冲儿在青城问道上的所讲的道家之道法新意、以及北魏的所见所闻。为师发现,咱们道家的确还存在许多不足,道法经典也有诸多混乱和不通之地。为师以为,我道家以后的宗要,应吸纳儒家、佛门之优势所在,道法方能继续弘扬,否则就如道家平城北派。虽受一帝喜好恩泽,但若换了一帝,道家便由天上坠落于地上。这不是我们道家人所期盼之事。儒、佛、道三教合流,斋醮是求道之本,然后复以礼拜,课以诵经,即能成道。道家《洞玄灵宝》诸经真伪混淆,为师花了三年功夫将其进行过刊正,并撰《斋戒仪范》一百余卷,以为我南朝道家修炼之典式。冲儿若有时间,可好好研习。”

    祖冲说道:“嗯。师父,你说的的确如此。我道家不足之处的确需要改良。修书以示正典,避免我道家修道之人道义混乱。否则再不匡正,以后寻常之人会以为我道家之人为妖孽、为欺名盗世之徒。”

    陆修静也点了点头。说道:“冲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和你的小媳妇赶紧下山去吧。”

    祖冲眼中有些泪汪汪,这“小媳妇儿”还是第一次见师父之时,师父所称呼的,眨眼间已是十四余年。而今就要和师父离别,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他激动地对师父跪下,说道:“师父。徒儿在拜你为师之前,一直不喜道教。可是自从你收我为徒,我时时受你教诲。习道十多载,让我学习良多、受益匪浅。可是我依然无法替师父所愿,入教传道,弘扬道法。师父——呜呜”

    陆修静说道:“冲儿。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当初受你为徒,我就知道你的本性如此。你愿意学技法,愿意以技法百姓谋福,你的以技福民的为民之道早已深得我道家修行之人之心。道家的宗意又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提炼。这就是一场深刻的道法弘扬。冲儿,你早已是我的高徒了。为师很欣慰也高兴。而今,为师便给你的名字后加一个“之”字,以彰显我道家名徒。”

    祖冲之拜谢道:“谢谢师父。”

    而后,祖冲之和王悦欣双双向师师父陆修静叩拜下山。

    祖冲之和王悦欣二人回到建康城已是傍晚天黑之时。建康城竟然早早的关上了城门。

    祖冲之纳闷,心想:今日怎么建康如此早就关门。

    城楼上的守备士兵喝道:“城下何人?”

    祖冲之应道:“在下祖冲之,家住城中乌衣巷。乃前将作大匠卿祖昌之孙,奉常请祖朔之之子。”

    那名士兵说道:“哦。原来是祖卿之孙。但是今日奉太子之命,建康已实施宵禁。任何人等不得出入。祖公子,你还是明早再进城吧。”

    祖冲之心想:这好好的怎么建康城怎么会宵禁,这么多年还从没碰到过。便问道:“兵大哥,你可知什么事宵禁。”

    那名士兵摇了摇头,说道:“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祖冲之感觉出了大事:京城若是宵禁,只有皇上可颁布此令。而今竟然是太子颁布宵禁?难道是皇上驾崩、还是政变了?祖冲之脑瓜子迅速地想着,皇上虽上了年纪,但身体还倍儿棒,不像是疾病而亡;若是政变,单以太子之力,他很难控制住皇上。难道?难道是?

    一种不祥的预感传过他心中。他突然想起去年北魏朝廷的宫廷之变。难道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我南朝身上。应该是了,皇上不但驾崩,而且还是政变。对。这一定是了。

    祖冲之赶紧拉着王悦欣的手,往城外反方向走去。在离城几里之外偏僻的一处驿站投宿。

    王悦欣甚是不解,便问道祖冲之到底何事。

    祖冲之说道:“以我的猜测,皇上已经驾崩了,而且是被太子干的。咱们建康城只怕今夜不平静啊。”

    王悦欣并不明白这皇宫之中发生变故之后,与百姓有何干系。

    祖冲之接着说道:“这次宫廷之变不是寻常小事,只怕不禁皇宫之中,不少朝臣,甚至九族都会被牵连其中。欣儿。你后面紧紧跟着我,咱们一定不要分离。我父亲与朝政无干。他应该会被革职,但不会被其他怎么样?只是不知道咱岳丈大人会怎么样?”

    王悦欣才明白,宫廷之变必然牵扯朝廷之臣。自己的父亲、岳父都在朝中。难免都会被牵连进去。心里开始砰砰直跳,生怕家里又出什么大事。不由得担心的哭泣了起来。

    祖冲之安慰道:“欣儿别哭。相信父亲和岳丈大人不会有事的。他们都不在实权,官阶不大,应该没事。你放心——放心就好。明日,咱们明早一早就回去看看家里情况。”

    王悦欣说道:“嗯——幸好祖郎在身边。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呜呜——”

    二人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祖冲之夫妻二人便起了个大早。趁着城防最早开门进了城。城防士兵的搜查和盘问比以往严格的多的多。

    二人回到家中,果然见父亲坐在家中。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去上朝。才知道:宋文帝的皇太子刘勋巫蛊事发,与始兴王刘濬,率领数万东宫亲兵攻入皇宫,竟然弑杀其父宋文帝和徐湛之。朝廷为之震动。太子随之准备称帝,将朝中所有不支持太子的大臣全被更换或者杀害。因父亲因并无实权,也无权利争斗。遂安然暂停职在家。

    祖冲之的岳丈因御史台官员全部参与弹劾太子,主事官员全部押进死牢。而岳丈大人王高仅是从犯,暂被收入大牢审讯。

    王悦欣听到如此消息,一时伤心大哭起来。祖冲之安慰道:“欣儿,我一定会想办法就岳丈大人出来的。”

    可是祖冲之到底是什么办法?毕竟这是牵扯到皇室的宫廷政变啊。莫说他就是一介布衣,就连朝中大臣也都自身难保。若尚有不慎,不是被杀头,就是被革职软禁起来。更何况这建康城已基本被完全封锁,城中的一切不利于太子的消息,肯定是没办法传递出去了。

    祖冲之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后说道:“有了。——”

    王悦欣兴奋地问道:“祖郎,你又办法了。”

    祖冲之“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王悦欣问道:“祖郎是认为我可以做到?”

    祖冲之说道:“不错。欣儿,现在能就岳丈大人的,还非你去不可。现在太子及其党羽将朝中大臣盯的很紧,凡是朝中官员肯定是无法见到大牢中的岳丈大人。所以能去的只能是他无官职的至亲,除了你的母亲,还有就只有你。而你母亲若知道太多,恐有变化。所以最好你去。”

    王悦欣说道:“嗯,我马上就去。”

    祖冲之一把拦住她拦住,说道:“你这样去如何搭救。你稍等会儿,我给你一件东西。”

    祖冲之回到书房,拿出白色丝绢,在上面写上几句:太子谋逆,弑杀皇上。各地军政主事见信即可起兵讨伐之。

    然后将丝绢让王悦欣藏在最为隐蔽的地方,说道:“现在能救岳丈的,恐只有外驻的亲王们,岳丈大人是御史台之臣。御史台有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之责,若是有御史台官员联盟签署,此信就有很大的公信力。你若能进入大牢,让岳丈签署上自己名字,在看看能不能找些御史台官僚一同签署。再带回给我。”

    王悦欣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自然是一口答应。急急忙忙去了大牢。

    还好,大牢看守并不是很严。王悦欣居然在牢中见到了好几位父亲的同僚,他们都全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王悦欣顺利地带了出来交给祖冲之。

    祖冲之拿上拿到密信丝绢,折叠藏在了身上,对王悦欣说道:“现在这封密信,就是看如何能带出建康城。我想现在要出城之人,一定全身严格盘查,若是被搜查出这个,那便是杀头之罪。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送出城。”

    王悦欣先前只顾着看找父亲等人签署,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上。这下知道自己的夫君要冒着生命危险出城。不由得担心和哭泣起来,真的左右为难。她抽泣地说:“祖郎,你还是别去了。父亲那边再想想办法吧。”

    祖冲之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傻丫头。冲哥早就有料到,所以决计不会走正门。你就不相信我的轻功了吗?我趁他们不注意,翻城而出。他们到时候只会以为是只飞天猫。”

    王悦欣破涕为笑:“我看你就是飞天猫。——”

    祖冲之说道:“哈哈。——”

    祖冲之让王悦欣在家等着好消息。自己便提着一口真气,往城西城门方向奔去。趁着傍晚时候,城墙之上换防的那么一刹那,终身一跃,飞跃出了城墙之外。

    果然,一群城防士兵只见眼前一个黑影,不约而同地说道:“这飞天猫跑的也太快了吧。”

    祖冲之出了城门,行走了约五六里路。路上见对面来了几位骑着军马的将军。仔细一看,居然是武陵王的董副官。

    董元嗣也见到了祖冲之,便骑着马走到祖冲之对面,跳下马来。做拱手礼说道:“祖大人,别来无恙。”

    祖冲之回礼道:“原来是董将军,别来无恙。你这是准备回京?”

    董元嗣说道:“不错。在下是奉武陵王知命,回京述职。现在北境一切平稳,两国暂时恢复和平。但军情依然需要一月一报。”

    祖冲之说道:“董将军,你回不了建康城。城中已被封闭管制了。外军无法入城。”

    董元嗣不信,说道:“不可能吧。上个月,我才入京。现在不让又是为何?”

    祖冲之把城中这一个月之中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董元嗣。董元嗣还不信,亲自到建康城门走了一趟,果然建康已被封锁,守城士兵仅告诉他奉太子命,所有外军不得入京,只能回原籍。董元嗣终于相信。

    祖冲之知道董元嗣是武陵王刘骏的亲信,便将藏在身上的御史台官员亲笔密信交给董元嗣,说道:“此信乃御史台官僚秘信。目前朝中发对太子的大臣部分已被杀害,主事官员也被关入死牢,大部分官员被关入大牢,一些官员也被革职软禁。这关上万官员百姓性命的信函,还请将军务必亲手交给武陵王。并将城中的一切悉数告知。请武陵王支会各州军政主事,请他做主商讨如何应对朝廷之变。”

    董元嗣回到彭城,将太子刘劭弑杀文帝的消息告诉了武陵王刘骏。武陵王听闻之后,号啕大哭。当即便宣誓为父皇复仇,随即将正在前线剿蛮的各路军队悉数召回,准备起兵讨伐刘劭。

    由于此时的武陵王刘骏正在荆州总领各路兵马征伐沿江群蛮,又是刘劭、刘濬之外最为年长的皇子,在宗室中有着强大的兵力及号召力,因此成为讨逆军的主导者。刘骏还向天下发布讨逆檄文,以“千古未有之大逆“为名痛斥刘劭弑父篡位之罪,于是各方军镇纷纷举兵响应。

    此时的臧质,却收到了太子刘劭的任命,任命为臧质为征虏将军、丹阳尹,以示笼络。但臧质却已得建康家人报信,获知了刘劭弑父的真相。臧质在听闻此事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已到。他命人将此事驰告已为荆州刺史的南谯王刘义宣,另举旗号讨伐刘劭。随后亲率五千兵马南下,到荆州与刘义宣会合。臧质见到南谯王之后,当即向刘义宣行跪拜大礼。

    南谯王刘义宣乃是臧质的表弟,而且比他要小十几岁,对此非常惊愕的说道:“表哥,你怎么能向弟弟叩头,行如此大礼呢?”

    臧质先是含糊的道:“事情本该如此。”

    待左右无人后,悄悄地对着南谯王刘义宣说道:“王爷。你难道不觉得此乃天赐良机啊?”

    刘义宣当然知道他有所暗指,毕竟前面他已遣人来让自己另立旗号,无非就是这个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

    臧质说道:“若王爷有意,我当愿效忠王爷。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刘义宣心里再打鼓,一来若是自己另立旗号。能拥护自己的力量应该很少,很难与武陵王分庭抗议;更何况现在的主要目标乃是太子刘劭。所以先说道:“次日容日后再谈,目前我拥护武陵王,先行讨伐皇兄的这个逆子。”于是当即起兵讨伐刘劭,并遣使前去通知武陵王刘骏。

    臧质本来就自负雄才,本来就有意借讨平刘劭的机会攫取大权。只是他只是宋朝外戚,自己无法独立旗号。他认为刘义宣能力平庸且更容易挟制,便想拥戴刘义宣为主,以便自己暗中掌权。哪知道刘义宣却已表示自己拥戴刘骏。臧质只得放弃计划,转而跟随刘骏东讨。

    萧道成见到武陵王的讨逆檄文,与师伯商议后。再加上二弟三番五次地提醒自己一定响应武陵王,遂决定跟随武陵王刘骏。一同讨伐刘劭。

    不久,刘骏起兵,率军讨伐刘劭,先后攻克南洲,溧州等地,顺江东下直扑京师建康。四月,刘骏大军已攻至建康城南的新亭,修建营垒击败刘劭军。刘骏随即在沈庆之、柳元景、宗悫、刘秀之、朱修之等诸将的劝进下,于新亭称帝。史称孝武帝。五月四日,武陵王刘骏攻破建康。进入建康城后,武陵王刘骏擒住太子刘劭及二兄刘濬,并当众斩杀于宫内。

    为了安抚各皇族宗室、百官大臣和百姓,宋孝武帝刘,随后大赦天下。对文武百官和将士皆赐爵;对年迈、鳏夫寡妇、孤儿、病残、不能生存的百姓,每人赐谷五斛;陈租旧债不再征收,被罚服长期劳役的尽量宽恕。给五皇叔刘义恭、刘皇叔刘义宣、刘诞、刘宏、刘祎亲王等人进号加爵,以安抚皇族宗室;任命刘秀之、朱修之、垣护之、申恬、庞秀之等颇有治绩的大臣出任益、雍、冀、青、梁、南秦、兖等各边州刺史,以稳定边州地方局势;派遣大使十五人巡视地方各州郡,了解地方民情,消除刘劭对地方的影响,加强对地方军政的控制;同时暂不改元(次年才改元),仍使用父皇刘义隆的“元嘉”年号,改立刘义隆庙号“太祖”,谥号“文皇帝”,以彰显自己延续文帝皇统的合法性。

    王悦欣的父亲王高终于被安然释放回家,一家人终于得到团聚。

    新帝刘骏继位,百废待兴。他在重置百官之后,也想到了有才的祖冲之,希望他能辅佐自己。于是给祖冲之发了一道诏命:朝中将作监主簿、太尉门下军曹等一干职务任其选择。

    祖冲之心意早已定,便回禀了皇上:他愿选择去华林学省,研习星象和术数算法,完善元嘉历法。

    新帝刘骏知道祖冲之决定之意,也很难更改。便由着他去了华林学省。

    新帝继位之后,见朝中百官已定,朝廷各功能正常运转了下去。因为长期适应了独立潇洒的日子,竟然时常不理朝政。

    而且自从当上了皇帝。刘骏生性淫色的本性再也不偷偷摸摸。因为与五皇叔南谯王刘义宣多有来往,这位新帝居然瞧上五皇叔的堂妹。趁着五皇叔刘义宣长年在外。他多次公然五皇叔的京城宅院。强行霸占了吾皇苏南谯王刘义宣家中的几位堂妹还有南谯王家中名为“养女”殷环,实则为五皇叔的小妾,还召进了宫中,册封为殷淑仪。

    南谯王刘义宣听到家中的消息之后,肺都被气炸了。再加本来自己在先皇之前坐拥荆州、兖州之地。这新帝刘骏却在刚继位,便要将自己升迁为丞相、兼任扬州刺史。这名义上擢升,实则是自己交出兵权,削弱自己的实力。心里更是来气。便当众宣布“不尊承”,不交出兵权也不离开荆州。

    车骑将军、江州刺史臧质获知后,便联合兖州刺史徐遗宝、豫州刺史鲁爽等人,趁机鼓动刘义宣起兵谋反。同年二月,刘义宣在荆州称帝,举兵起事。孝武帝刘骏随即任命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统率诸军总督平叛战事,同时遣抚军将军柳元景屯兵采石,南豫州刺史王玄谟于梁山江岸筑却月城,陈舟师,据险扼守。益州刺史刘秀之、雍州刺史朱修之、广州刺史宗悫也举兵响应朝廷平叛,向荆江二州进攻。三月六日,徐遗宝率先被安北司马夏侯祖权击败,弃众逃走。四月二十日,沈庆之在历阳的小岘大败鲁爽,斩杀鲁爽。五月十八日,刘义宣、臧质率军进攻至梁山,成功攻陷梁山西垒,一度声势浩大。王玄谟督领朝廷诸将,尽遣精兵出垒迎战,朝廷军在薛安都、垣护之、宗越等部的奋击下,最终大败臧质军主力。朝廷军趁胜以火攻,袭击刘义宣、臧质的残军。刘义宣逃回江陵,被朱修之捕杀。六月三日,臧质逃到武昌,被人斩杀,头颅在京城传递示众。

    孝武帝刘骏在平定刘义宣之乱后,再除去七弟建平王刘宏,基本不再信任和重用宗室亲王,遂订出车服制度二十四条以贬抑宗王,利用和设置典签和行事加强对地方宗室亲王的监察,大肆限制和削弱宗室亲王的势力。

    自宋文帝被弑杀到宋孝武帝刘骏诛杀亲王,朝廷之变举国为之震动。弑父杀兄,短短一年皇室给南宋朝带来了很坏的深远影响。在这朝纲混乱的时代,无论是文人、士族或是武将,只要是正直之人,对刘宋朝都是务必愤恨或是忧虑。虽然当年的武陵王刘骏力挽狂澜稳住了政权。但其登基之后,残暴、奢侈和荒淫无度本性显露无疑。

    华林学省是朝廷设置的一个半官半学的机构,平日都是些官宦具有才学子弟方可进入。对于祖冲之来讲,能避过朝廷的祸事,躲进一个安乐的窝里,而且里面的典籍乃南朝最为齐全。在里面能做自己想做的天象、历法、术数研习,自然是件十分美满的结局。

    这一日,祖冲之从华林学省借来了张衡所著《灵宪》、《浑仪图注》和《算罔论》全册。准备在家安安静静地修读。读着读着,发现了一件让他产生了错乱之相的异常事。他正在低头沉思:到底是何故,是在其它地方见过有什么不妥之事?可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郎朗地孩童叫唤之声,那咿呀学语的声音分明地是念到:“爹爹——爹爹。”

    祖冲之正在沉思,一时未能听见。

    王悦欣跟在孩童的后面,大喜地说道:“堩儿已经能叫爹爹了——堩儿已经能叫爹爹了。”见祖冲之还在沉思,便对祖堩温柔地说道:“爹爹正在思考,咱们到别处玩耍,莫要打扰爹爹——”然后,她牵着了他,慢慢地走了开。

    祖冲之脑袋灵光一闪,终于看到了哪里的不对。他翻出了张衡所著序言中的自我简介,上面的字“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然后又赶紧找到了道家《天师世家录》,上面写着:“第二代天师,嗣师张衡,字灵真,沛国丰县人。”

    祖冲之反复查阅典籍,心里有些错愕:张衡是我学天象、历法的启蒙之人,也是我入道教的引路人。而今道家典籍和历法典籍记录却不是一人,但皆为东汉同期人。二人到底是一人还是二人?

    想到此处,祖冲之之有些困扰:罢了罢了——在我心中,他们就是一人。至于是一或是二,还是留与世人分说罢。我还是花点心思关心我的这是如何去完善新的历法,还有刚准备起头编撰的《缀术》以后从何写起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