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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2001年9月16日,星期日,晴

    康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即使我对他做出了那样绝情的举动,他也没有因此而远离我。

    为了回报他的宽容,昨天晚上我和他谈了一下我对学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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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军的友情因为两只大鸡腿而出现了严重的危机。整整一个白天,我们两个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甚至都没有往我这边看过一眼。

    这好像又回到了我刚来学校时的那样。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看书。而我呢,我也只能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发呆了。

    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了,我的心里也开始变得纠结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还应不应该去小湖边。如果阿军还是不理我的话,那么我跟着他去小湖边不就会很尴尬吗?他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空气?

    高三复读班男生宿舍楼后面,我一个人站在围墙边犹豫了很久。围墙里边,宿舍楼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压抑了一天的同学们正在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而围墙外则是一方静谧的世界,今天晚上小树林那边很安静,平时一到晚上就叫不个不停的小虫子们都不知道跑去那里了。

    我最终还是翻过了那道两米左右高的围墙。

    刚一穿过小树林,我就看到了阿军那熟悉的背影。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安静的坐在小湖边的大石块上。我走到他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然后,当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去打量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厌烦的神色。因此,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变得稍微安稳了一些。

    就这样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阿军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很直接的问我说:“康巴,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学习?”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的直接。按理说,我们的友情今天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那么,他现在这个时候至少应该先说上几句客套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吧。他没有这样做,这个家伙直接省掉了这一步。

    “我曾经想过,但是却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很坦诚的回应他说。

    “哦,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学着我将来可能都用不上的知识。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来离开学校就这样放弃高考算了。我对那些无聊的课程没有任何兴趣。你也知道我的理想是当一位摇滚歌手。我总感觉我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它好像被一只无情的大手在操纵着。”

    “理解。”阿军坚定的回应了我。

    “全都理解?”

    “全都理解。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非常渴望自由的人。”

    “yes,伙计,还是你懂我啊。”

    “不,康巴,你先别激动。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其实,我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们对待学习的态度就是完全不同的。”

    “哦,你是如何对待学习的呢?”

    “我觉得适当的好好学习还是很有必要的。我不会抱怨学习的无聊。我对当前的生活状态也没有什么不满。因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人生的过程。我想的是怎么早点结束难熬的这一步,去进入更加精彩的下一步。今年上半年的高考,我考取的总分数超过了本科线。但可惜的是,我的志愿没有填好。所以,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啊,那可真是遗憾啊!阿军,我终于明白老师们为什么不约束你了,因为你心里还是在乎学习的。”

    “不,康巴。这并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原因。我觉得老师们之所以会区别对待我们两个,是因为在老师们的眼里,你还只是一位不能独立自主的少年。他们会紧盯着你、约束你,就是想让你的人生不会因为你自己的任性而走上‘弯路’。而我呢,我已经成功的让他们相信我就是一位有思想的青年了。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已经不需要他们管束了。当然了,由于我每次考试的总成绩也都还过得去,所以他们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原来如此!”阿军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绝顶聪明的家伙根本就不像一位年轻的高中学生。此时此刻,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位看透了世事的‘老年’。

    “全都明白?”阿军看向我问道。

    “全都明白。”

    “那好!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康巴,你眼里的老师们都是什么样的呢?”

    “啊,老师们还不就是那样的吗?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吧。”我一脸纳闷的说道。

    “你再好好的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恩!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铁面无私的老头子。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一到了关键时候,他就会变得很严厉。然后,我们的英语老师也挺严厉的,她可是同学们都认可了的‘巫婆’大人啊。接下来,我们的数学老师倒是挺不错的,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教学水平挺高的。最后,我们的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完后,我疑惑不解的追问道“:阿军,这些对老师的分析真的很重要吗?”

    “那当然了。你不是想要获得自由吗?如果你连限制你自由的人都不了解,那你怎么获得自由呢。”

    “对哦!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你要改变老师们对你的看法,那就得全面仔细的了解他们,看看他们的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你刚才这些对老师们的分析太浅显了,不够深入。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很严格的老师。他希望我们班上的每一位同学都能够认真学习。他希望大家都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从而将来有一个好的前程。所以,对于班主任这样的老师,你就得想办法让他相信你是一位天才的摇滚歌手。而至于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再找一份好工作,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计划。你得想办法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音乐才华,让他相信你沈安康就是为了摇滚音乐而生的。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放松对你的管束。另外,我想重点提到的是我们的英语老师。其实,她以前没有现在这么严厉的。但由于她这个学期正在竞争英语教学组长一职,所以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许她需要一份好的教学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对于这样的老师,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避其锋芒吧。而其他的老师们则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你不在他们的课堂上捣乱,然后你每次考试的成绩也都还过得去,那他们也就懒得多管闲事了。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只有明白老师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才能对症下药从而获取自由。”

    “高论!真是高论啊!”我简直要跳起来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这十几年完全就是白活了。我的天呐,为什么不早点让我遇到阿军啊?为什么不早点让我遇到他这位伟大的‘思想家’?

    “其实以上这些还都只是战略层面的分析。为了真正的获取自由,接下来我们还得落实具体执行的战术。”阿军很冷静的补充说道。

    “伙计,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吧,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执行什么样的战术!”

    “康巴,在谈起我的战术之前,我得先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成绩情况。如果你的学习成绩太差的话,那么老师们就不会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哦。今年上半年的高考,你考了多少分?”

    “呃!阿军,你,你能换一种方式了解我的学习成绩吗?”我吞吞吐吐的说道。

    “怎么了,你没有参加今年上半年的高考吗?”

    “参加了的,只是我最终考出来的成绩很差。嗯,准确的说,应该叫特别差。”

    “特别差到底是多差啊,那也总得有个数字吧。”阿军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

    没办法了,为了自由,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了:“那是一个二开头的三位数。”

    “切!你这家伙啊,鬼心眼可真多。两百多分就两百多分嘛,为什么非得说成二开头的三位数呢。”

    “嘿嘿,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嘛。”我笑嘻嘻的回应阿军说。完了,我又有点担心的问道:“我这样一个高考成绩在老师们面前应该没有什么话语权吧,这可怎么办啊?”

    “确实是没有什么话语权。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也可以稍微改变一下策略,问题也不是很大。”

    “真的么?这么说,我还有得救咯?”

    “是的,康巴。你还有得救。为了增强你的话语权,接下来你也要适当的努力学习啊。你必须要让老师们相信一点,你不是一位自暴自弃无可救药的坏学生。你要让他们看到你的学习成绩是在不断进步的。”

    “好的,阿军,我听你的。为了自由,我会适当的努力学习的。”

    “嗯!有了这样一个前提,那我们就能很好的执行下面的战术了。我们的根本目的是要改变老师们的看法,让他们不再把我们当成一位无法独立自主的少年。要达到这个目的,我有上中下三策,你想先听哪一种?”

    “先说一说上策吧。”

    “上策就是,如果有老师问你为什么不认真学习,你就爬到我们班级外的防护栏上告诉他,请老师不要再约束我了,我的理想不是考取一所大学而是成为一位知名的摇滚歌手。请您务必尊重我的选择。”

    “啊!伙计!这不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老师吗?这样做不太好吧。而且这样做也是非常危险的啊。”我惊叫道。

    “是的。这样做确实不太好。我也承认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恩!你还是说一下中策吧。”为了生命安全,我直接排除上策了。

    “中策就是,从现在开始,每一次老师问你为什么不认真学习,你都要找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就拿你那天在英语早自习上睡觉这件事情来说吧。在班主任老师找你谈话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如果没有精神的话,我这一整天的学习都会受到影响的,而我虽然少学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但却挽救了我当天其他的学习时间,我这样做的损失其实是最小的。如果老师继续问你,为什么你没有精神?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你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吧。”

    “我知道啊!学习压力大,失眠。”我脱口而出的说道。

    “哈哈,小伙子,你的领悟力可真强啊。”阿军笑着回应我说。

    “嘿嘿,这还不是因为你指导有方嘛。”

    “好了,好了,我们两个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其实呢,中策也是很麻烦的。因为你这样做的话,大家都很烦。你烦,老师也烦。天天就知道找歪理。最后,老师们忍无可忍的话,还是会通知你的家长,你还得应对家里那边。”

    “是啊,中策太麻烦了。”我一边摇头一边暗自叹息。

    既然上策和中策都不怎么给力,那我就只能期待阿军的下策了。我满怀期待的问道:“伙计,你用的应该是下策吧。前面的这两条策略好像都不怎么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是的,康巴。我采用的就是下策。但这是相对于你来说的下策,对于我来说,它其实就是上策。”

    “哦,那你快给我讲一讲啊。”我催促阿军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洗脑’这个词语?不同于跳楼,说歪理,下策的关键其实就是给老师们‘洗脑’。”

    “什么?给老师们洗脑?”我大声的惊叫道。我原以为自己对这个家伙脑袋里不断冒出来的新奇想法产生一定的免疫力了。可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下策从阿军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被他给惊到了。

    “是的,这是那些搞传销的坏人经常用的招数。我用得不是很好。我曾经给我们的班主任老师试过。上个学年他也是我的班主任。”

    “你都是怎么给班主任老师‘洗脑’的?”我轻声的问道。

    “我给他详细的分析了我们国家高考制度的利弊得失。一方面,我们国家的高考制度确实是一种非常正式的选拔人才的制度。它有着行政上的高效,也有着相对的公平性。但是,这种万年不变的选才制度还是太刻板了。我们所有的高中学生都通过六门课程的总成绩来决定前程,这完全违背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客观规律。”

    “然后,我还给他详细的分析了中国教育的历史背景。从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一直到后来的儒家独大,这就是一个从百花齐放的盛况到科举制度下腐儒扎堆的过程。接下来,我还和他谈到了国外的引导式教学。最后,我向他提出,我们国家的高考制度其实应该可以变得更完善一些。首先,我们应该逐步的扩大考试的知识范围。大学里有的课程,我们都可以放在高考来考。高中学生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考试知识范围。这样的话,那些在某个专业里表现特别突出的学生不就有机会考取自己所擅长的专业了吗。然后,我们还应该建立一种制度引导老师和学生成为好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的知识灌输。因为教育不是一种机械化的工作,而是一个传道的过程。如果老师和学生之间不进行深入的交流和了解,那我们这些一年换一批的学生不就像那生产线上的产品一样了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阿军,对于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来说,你可能更加可怕一点。”

    “也许吧,自从我和他交流过几次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很遗憾,我的想法无法实现。”

    “其实,你‘洗脑’失败的根本原因是班主任老师也做不到你所说的这些。”我很理性的帮阿军分析了一番。

    “是的,康巴。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人类为什么能够不断的进步呢!还不是因为我们在不断的改革和创新。当一位有思想的青年为我们国家的高考制度提出了一些新的想法,新的意见。这难道不应该值得鼓励一下吗?”阿军不无遗憾的对我说道。

    “看来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当时并没有鼓励你哟。”

    “是啊,他当时还责怪我异想天开呢。最后,他甚至还警告我,让我别到处宣扬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别影响到班上其他的同学们。”

    “哈哈,伙计,你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现在可是影响到我了哦。”

    “喂,小伙子,你在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我主动影响你的吧,是你自己一直在求我帮忙的。”

    “好吧,好吧,阿军,是我求你帮忙的。你这个家伙啊,你就不会谦让一下别人吗?”我一脸委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