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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裂 痕(之三)

    “你,跟她,彻底断了没?”

    “……”

    “一直没再联系。”

    “那你打电话给她,彻底断了吧。”

    “当我的面打。”

    “我不知道怎么说。”

    “还要怎么说?你不是说你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吗,就直接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不就好了?”

    陆文嘉心里烦躁不安,也不再想,完全不管不顾的架势,拿起手机就拨通了李云辉宿舍的电话。

    电话铃“嗡嗡”响着的时候,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喉咙,陆文嘉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被完全摒住,只剩下一颗心脏,在嗓子眼“噗通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喂……”

    尽管声音暗哑无力,陆文嘉还是一下子就听得出来接电话的正是李云辉。

    “唰”地一声,陆文嘉浑身冒汗,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直接淌到了衣领里面。

    “喂,是我。”

    陆文嘉嗓子发干,声音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喂,是我。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要联系了。”

    “再也不要联系了。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你也别再打给我。”

    “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

    “我挂了。再也不要联系了。”

    陆文嘉心里在哀嚎着,却什么都不敢说,拿着电话的手怎么都放不下来,静静地听着电话里面的动静。

    电话里什么也听不到。

    陆文嘉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看看是否还在通话状态,又放到了耳边,“喂,我挂了哈。”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你不都听见了吗?”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会要死要活一番呢。人家不都没有说什么话吗?”

    陆文嘉大脑一片空白,感到自己不断地在往下沉,整个身体除了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其他部分好像都已经没了知觉。浑身的汗还是冒个不停,鼻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能够拼命地煽动了起来,劫后余生般地一口接着一口喘息。

    吕英琪伸出手来,想帮陆文嘉擦擦汗,陆文嘉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了吕英琪的手。

    吕英琪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满眼狐疑地望着陆文嘉,怔怔地望了好久,呆住了一般。

    陆文嘉坐在那里半天没有知觉,呆呆地没有什么感觉。

    过了好半天,陆文嘉才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得迈都迈不动,“我去洗澡了”,完全忘记了他已经洗过了一遍。

    洗澡的时候,陆文嘉心里暗自在害怕,担心李云辉又会打电话过来,终于什么都没有。手机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英琪妈妈不放心他们两人,就以照顾浅夏作为借口,住了过来,看着吕英琪和陆文嘉两人。有妈妈在,吕英琪暂时偃旗息鼓,几天里就没再怎么非得要找陆文嘉说话。陆文嘉多半时间里,狼狈地躲在书房里面假装看书。

    “每次吃饭都还要喊,搞成了你是来做客的。”吕英琪轻声怼了陆文嘉一句。

    “噢,妈,要不以后我来做饭吧。就是我做的没有妈做的好吃。”

    “我也没什么事,就做做饭吗,轻松。”

    “那我爸在家怎么办?”

    “这几天你爸出门去了,没有在家。”

    “你别假惺惺的了。要是你这么有心,家里哪至于这样。”

    英琪妈妈“啪”地打了英琪一下,“少说两句不能吗?”

    “妈,你别怪她。是我不好。”

    “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总是往心里去。”英琪妈妈一味地劝陆文嘉。

    两家父母把事情做的,让陆文嘉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这天晚上,大姐陆文莲和大姐夫席福成来玩。“文嘉,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弟弟,不是大姐我多事哈,是我真忍不住,不来看看你们,不说说你,我心里也难过。”

    这位堂姐跟吕英琪的关系很好。当然,说起来,大家对吕英琪的态度,真的可以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吕英琪端庄大方,见谁都是不笑不说话,让所有人都有如沐春风之感。为人处事,更是热情周到,事事妥帖。

    吕英琪有了大姐撑腰,又伤起心来。

    “大姐,陆文嘉也是见异思迁,爱上人家小姑娘了。我们老了,丑了。”

    “别胡说。谁还不老么。再说,去哪儿找比英琪更漂亮懂事的女人!”

    “大姐,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要吕英琪了呀。”

    “还是呀。再说人家小姑娘还有自己的大好前途,你也别去祸害人家。”

    陆文嘉苦笑不得,因为心虚,随手拿起了茶几上面的扑克牌,翻来覆去的倒着,算是掩饰自己开始慢慢急躁起来的心情。

    “哪里是祸害,人家是真心相爱。”

    “你也别总是来刺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

    “噢,你错了我们还不能说?为什么你给我们带来了痛苦,我们还不能说?我们还要忍着,好像受到了伤害的是你?”

    陆文嘉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甩手就把自己手里拿着的扑克给扔了满地。

    “那让我怎么办?把我枪毙?我要是有罪,审判我定罪我,该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我真心不想像现在这样,只要不高兴了就把我拧出来数落一通。”

    “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又吵起来?”

    英琪妈妈忙着过来想拾起扑克,让陆文嘉心里又多了一丝的愧疚,“妈,不用你来捡,我来捡。”

    吕英琪也真的生气了,过来拉住了妈妈,“我们不捡!谁有本事扔谁来捡!”

    这下子弄得大姐和姐夫也尴尬不已,“我们来了本来是想劝劝你们,说说陆文嘉的,结果让你们更上火。”

    “算了,不说了大姐,我送你们回去吧。”

    “陆文嘉啊,你真不能这样。吕英琪多好的一个人啊,你看你把人家逼的。再说了,错的真是你,你好好认个错,低个头,让事情尽快过去。”

    “看看你丈母娘多好,这个时候了还守着你们,怕你们出事。”

    “大姐,我真心知道错了。这里面的事情我说不明白,我也不想说。大家都是好心,英琪也确实是个好人,我也深深地感到了我对不起所有人。但是大姐,我的心思,唉,我是真说不明白。”

    “我也从来没有敢想过,我会背叛吕英琪。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爱吕英琪。”

    “我有罪,大家抛弃掉我好不好?我没罪,大家要是真的能原谅就真心原谅我好不好?不肯定我的罪,或者说不能定我的罪,又都不肯原谅我,那让我该怎么办呢?我对不起所有人,我该怎么办呢?”

    陆文嘉在心里又在哀叹,“我对不起的人里面,还有一个你们都没有看到的人啊!我又该怎么办?”

    “我们也不是说你不好。我们都是不愿意看到你跟英琪走不下去,担心你啊弟弟。”

    “大姐,我知道,大家都是真心为我好。为我们好。我很感激。我会好好把握的,放心。我努力让大家都满意。”

    吕英琪是受害者,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所有人都来同情她,这也是她自己为人处世赢得的尊重,无可厚非。但是陆文嘉呢?谁来认真问过陆文嘉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我不能再爱,我逃过的呀逃过的呀!可是我没有逃脱。那里还有一个人是我要去面对的啊,我又该怎么去面对?”

    “在这里,我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我早已不是个人,被大家批判得体无完肤。可是,在那里,只有一个人,我却感觉,我更加无法面对。”

    天平的两端,陆文嘉感觉对于自己来说,是两座火山。自己并不是天平的支柱,自己只是等待着是被火山吞噬,还是被火山给遗忘。自己只是静静等待着宣判结果的羔羊。自己还是那个蠢笨的痴呆儿,等待着命运的轮盘,旋转出来的巨石或者刀山,“哗啦”一声砸在自己的头上。

    “琪儿啊,你确实说过,我不能出事儿,我一出事儿我们就完了。可是你不记得,我也求过你的吗,我要是出事了,就我们两个人的事哈,不要牵扯进来其他人。”

    陆文嘉的心千回百转,还是没个落处。

    回到家,满地的扑克牌在灯光下扎眼,陆文嘉看着关上的卧室门,仿佛感受到了吕英琪死死关上的心门。如果,吕英琪要是狠起了心,事情也将会是绝无挽回的余地。陆文嘉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吕英琪眼睛里射出来的绝情的箭。

    慢慢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拾起地上的扑克牌,陆文嘉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扰到了岳母。关上客厅的灯,陆文嘉在沙发上蜷坐了下来,此时,只有黑暗,才能给陆文嘉一点安慰。

    陆文嘉实在放心不下李云辉。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自己尚且无力应付,李云辉呢,这些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一定是在担心自己吧?陆文嘉只是在吕英琪出走那天打过一个电话,“领导看到了我们的短信,离家出走了。非让我打电话给姥姥姥爷,让她爸妈给她电话,她才愿意回家。”

    “接下来别给我电话和发短信哈。等着我的电话。”

    陆文嘉这些天所面临的难堪局面,心里承受的巨大压力,李云辉一无所知。奇怪的是,这次她竟然真能有如此定力,真能忍住没有打过来一个电话,发过来一个信息。肯定是暗暗忍着等待,等了好久,等到的是陆文嘉“再也不要联系”的电话,真不知道李云辉的真实心情,又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无论多么难受,她活该!”陆文嘉还从来没有见过绝情起来的吕英琪,究竟有多么可怕。

    终究是放心不下,陆文嘉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忍住,就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发给了李云辉。大致意思就说,遭此一番“劫难”,体会到了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实实在在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既对不起家庭原来的恩情,更对不起父母以及岳父岳母,对双方老人来说,给他们都带来了无法承受的情感伤害。也更是对不起李云辉,自己原本只是想着,能够尽一点微薄的心力,帮助一个优秀的小姑娘,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飞得更高,走得更远。根本没敢承想,自己会获得格外的垂青,会获得奢侈的偏爱。作为男人,哪怕是精神出轨,给身边人带来的伤害,原来竟然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作为一个男人,只能给家人、亲人,以及想爱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一旦面对现实,却毫无实质帮助,完全是一种无耻。千错万错,都是自己没有能够控制住自我欲望,给大家、给所有人带来了无限伤害。无论多么不忍,无论多么牵挂,“我们只有分别”。

    “我毕竟不应该再爱上你。”

    万万没有想到,吕英琪对电脑的熟悉程度会超过他的操作技能。或者说,陆文嘉太低估了女人的嗅觉。这天傍晚,陆文嘉散步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感觉吕英琪异样的目光盯住了自己。

    “嘉儿,你不是说你不再联系她了吗?”

    陆文嘉一阵心虚,“我是没有啊。我出去都没有带手机。”

    “那你看这是什么”,吕英琪一指电脑。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陆文嘉近期操作电脑的程序列表。

    “你不知道可以查询电脑操作痕迹的是吧?你是没有打电话,你给她写过电子邮件。”

    陆文嘉的脑袋真是大了,一瞬间也释然了起来。

    “我打开邮箱,你看看我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吧。”

    “不想看。我只知道你还在骗我。”

    “你说过了你们不再联系。可是背着我你还是在联系她。”

    “像你这样打一巴掌给俩甜枣,你们怎么可能真正断得掉呢?”

    陆文嘉呆呆地坐在电脑桌前,一点辩驳的念头都没有。

    “嘉儿,我认真问你。你究竟想怎么办?”

    陆文嘉感觉,吕英琪真的快要疯掉了。与其这样拼命逼迫,既无法彻底在内心里原谅自己,又无法再充分信任自己,还不如就此分手的好。

    “琪儿,要么,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你真的想要离婚?”

    “离了吧。”

    “好,我让你想离婚。”吕英琪轻轻盈盈地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格外轻柔,边说边往外面走。

    “这就没下文啦?”陆文嘉正奇怪地摸不着头脑呢,吕英琪双手举着菜刀走了进来,泪流满面,眼睛里面饱含悲伤。

    “嘉儿,你真的要离婚哈?这是你逼我的。”

    陆浅夏在一旁吓得大哭了起来,“妈妈,妈妈,你快把刀放下!”

    吕英琪走到陆文嘉身后,举刀往陆文嘉肩头砍了下来,一刀两刀,不停地砍了下来。

    “这是你逼我的哈。”

    “妈妈!妈妈!你快把刀放下来!”陆浅夏在一旁急得又是跳又是哭的。

    吕英琪开始把刀砍向了陆文嘉的后背,一刀接着一刀,没有停手。

    陆文嘉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丝毫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连被击打的疼痛感都没有。

    “妈妈!妈妈!你不要砍我爸爸!”陆浅夏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除了哭喊,什么也不会做。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陆浅夏连忙跑出去开门,“三姥爷,快来快来,我妈在砍我爸爸!”进来的是英琪的叔叔和婶子。

    “英琪!”叔叔喊了一声。

    吕英琪这才住了手,“砰咚”一声,把刀扔在了地上,走了出去。

    “三叔三娘来了呀,快坐。”吕英琪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陆文嘉呢?没在家?”

    “在家呢。”

    陆浅夏开了门就跑了进来,站在爸爸身后看着爸爸,连声地哭着,“我妈妈真狠!”

    “小女,不怨妈妈。爸爸犯了错。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哈。”

    “爸爸,我出去找我姥姥!”

    “小女,别乱跑。出去不安全。”

    “我到院子门口去迎我姥姥。”

    陆文嘉轻轻地把菜刀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到桌面上。想想不对,又拿一摞纸给盖上。

    感觉身上的衣服刚才被吕英琪折腾了一番,被揉扯的有点变形,加上泪水汗水什么的,出去见人不太好,就想换件衣服再走出去。脱掉衣服一看,背后竟然有斑斑血迹,吓了陆文嘉一大跳!“刚才英琪把我砍伤啦?”

    连忙找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扣好扣子,陆文嘉也平静地走了出去,“三叔三娘来啦,赶紧坐。”

    “我们没事出来走走,正好路过就,就上来看看你们。”

    看三叔的神色,好像没这么简单。

    “没什么事我们也就不坐了,怪热的,天。”

    “三叔三娘轻易不来,多坐一会儿吗。我来开空调。”

    “不坐了,改天再来。”

    “那好,让英琪送送三叔三娘吧。”

    在门口跟三叔三娘客气了几句后,吕英琪转身关上门走了进来,已经是个泪人,一把抱住了陆文嘉的双臂,“嘉儿,刚才我真是恨死了,你没事吧?好痛吧?我这就去买药,回来给你包扎!”

    陆文嘉也挽住了吕英琪的手,“没事的琪,没事的琪,我一点都没有感到痛!要不是换衣服,我都不知道。”

    “你别哭了,快别哭了,琪儿。都怨我自己不好,我活该。”

    “要是砍砍我你心里能舒服一些,我宁愿被你砍。”

    “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买药回来。”吕英琪下楼没多大会儿,英琪妈妈气喘吁吁地进了门,陆浅夏在后面都没有跟上来。

    “文嘉啊,快来让我看看,她砍你哪儿啦?要紧不要紧?浅夏一跟我说了,吓得我魂都没有了。”

    “妈,妈,没事的妈。我根本没有试到痛。”

    “快让我看看!”

    “妈,没事的妈。真的不痛,没什么事情的。”

    “文嘉啊,你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就到了这样一步!”英琪妈妈别过头去也难过地哭了。

    “妈,你别难过。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

    吕英琪很快就拿着一大包消炎药回到了家。

    “嘉儿,过来坐下,我给你涂药。”

    陆文嘉顺从地在卧室坐了下来,脱掉上衣,任由吕英琪给自己涂药。吕英琪边涂边哭,“真不痛吗?我下手,下手也不知道轻重了。”

    “我就想,把你砍残废了,下半辈子我照顾你。”

    “傻瓜,真要是想让我死,告诉我就好了。千万别自己动手,浅夏不能没了爸爸,又没有了妈妈。”

    “我不想让你死。我就是想你动不了就好。我来照顾你一辈子。”

    “你爸爸回来了,我今晚就回家去。你们两个人,都给我好好的,不要再闹!”英琪妈妈哭着走了出去。

    “妈,我去送你吧。”

    “你们好好的!不要再吓着浅夏。不用送我,我自己走一走。”

    陆浅夏安静地看着爸爸妈妈,什么话也没说。

    陆家爸妈电话说,再有一周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医院去复查,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回家来,让陆文嘉和吕英琪不要太担心。陆文嘉就想着,父母在中学的家,很久没有住人了,要赶紧回去清理清理。打开院门,映入陆文嘉眼帘的是满目萧疏。这才两个多月没有人住,院子里面竟然长满了杂草,蒿草能长得有一人多高。陆文嘉关上院门,悲从心来,忍不住痛哭失声。自从十二岁那年,搬到这里,一家人在小院里已经生活了二十三年。自己在这个院子里,和吕英琪结的婚,两个人出双入对,恩爱非常。也是在这个院子里,生了女儿。陆文嘉还记得女儿出生那天,算是难产,自己急急忙忙跑回来拿东西,把门窗全部打开祈祷快点快点的情景。在后院里,结婚后自己和吕英琪亲手种下的石榴如今已经繁如车盖,覆满了半个庭院,每年夏天红花似火,满枝石榴压弯枝条。

    过往的二十三年时光,和满庭嘉木,芳香依依。可是如今,自己的生活和爱情,婚姻,竟然如此触目惊心。

    陆文嘉找幅手套戴着,开始拔草,拿刀砍断枝条,大半天过去,才让院子恢复了点模样。冷不丁的,院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儿,李云辉的小脸露了出来。看到陆文嘉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啦?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真的在?”

    陆文嘉禁不住一把抱住了李云辉,泪水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

    “我就是想来看看,根本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我妈陪着父亲去武汉看病两个多月了,家里一直没有住人,快回来了,我就来清理一下。进来把我吓一跳,你看看,院子里面长满了草。”

    “毕业了要出去打工去。特意过来看看。不敢去你家里找你,我就想来这里看看。也不知道哪家是你家,问人家说有一家陆校长住哪儿,人家给我说是这里。”

    “没想到,你竟然在。”

    “你还好哈?”

    “你还好哈?”

    “多多保重。安心去找工作去。”

    “我很好的,不用挂念。”

    “我给你电话,没有伤你的心吧?”

    “我哭了整整一夜。后来想想,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意思。我就没再哭了。”

    陆文嘉不太相信,李云辉会真的这样简单就解脱了出来。

    “你多多保重。赶紧走吧。要是让谁看见了我们,那真的更不得了!”

    “你好好的。”

    “你也好好的。”

    “我根本没有想到真能见到你。”

    “我也没有想到还可以见到你。”

    “你要好好的。让我放心。”

    “嗯。”

    “你也要好好的。让我放心。”

    “我走啦。”

    “好。”

    纵然是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两个人什么都无法再倾诉,再也无从说起。纵然有万般不舍,依依难离,分别来临,忽然而已。谁也拉不住时间的脚步。

    还能够见上李云辉一面,让陆文嘉看上她一眼,哪怕就一眼,陆文嘉也都应该知足。

    陆文嘉站在院子里,把头仰了起来,好像这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两个这样的女人,真是要把他的心给一片片地撕碎。一个给了他无限甜蜜,给了他岁月里面能够有的所有安逸和温柔。一个给了他无限牵挂,给了他走遍天涯都念念不忘的所有担忧和希翼。一个他愿意回报尽自己的柔情,一个他愿意倾尽了一切去祈祷。一个恩情难舍,一个知己难酬。

    陆文嘉伫立在院子里,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游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