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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落 户(之一)

    李云辉想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辞职,离开公司。“我们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总是感觉别扭,特别放不开。”

    “舍得么?毕竟工作了好几年,就要升职加薪啦。”

    “那么多同事离职出来,不也还是过得很好。”

    陆文嘉觉得李云辉因为自己放弃了有着一定前途的工作岗位,总是感觉有点可惜。

    “我是真不想像那几个老员工,一家子都在公司上班,好像被公司照顾着一样。”

    干脆清爽,不过多地欠谁的人情,这也是陆文嘉的性格。

    “好吧,说不定真走出来,会有更好的机遇呢?”

    前途未知,我们却都会对其寄予更多更好的希望。

    “离职后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哈。”陆文嘉开始幻想着能够跟李云辉真正住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还没嫁给你,我随时都可以走。”

    “姑娘永远是自由的。就算是嫁给了我,也还是随时都可以走。”

    “这还差不多。过来,奖励你一下,让我kiss一下你。”李云辉这回夸张地在陆文嘉额头“咿呀”了一下。

    李云辉办理好了离职手续,宿舍的钥匙也就交回给了行政部。陆文嘉兴奋地把几箱行李搬回到了住处。

    “丫头,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啦。”看着简陋的房间,陆文嘉心里又不安起来,也有点难过,“条件确实有点差哈。”

    “再差能比你在地下室差吗?”

    “那倒没有。”不过陆文嘉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我一个人在地下室里面的时候,根本没什么感觉,小门一关成一统,自在得很。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呀。”

    “还是委屈姑娘啦。”

    这个周一,陆文嘉走在上班的路上都感觉格外充实。刚坐到座位上,“叮咚”一声传来了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果然是李云辉发来的信息,“离开你我好心慌。每次我走你是不是也有被抛弃的感觉?”

    “被抛弃的感觉真的没有。不过特别地孤独和难过。”

    “欢乐过后的孤寂,能够让人窒息。”那时的陆文嘉,还是一个典型的喜聚不喜散的人。不要说是跟李云辉分别了,就是每次走出兰铮言的家,他都要在路上沉默好久,自己跟自己做上大半天的心理建设工作,才能够慢慢习惯回到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状态里。

    “在家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没事登录电脑整理一下我们的照片。知道你安心的在家里,是我最安心的状态。”

    “一天很快就过去,等我回去。”

    陆文嘉的内心无比踏实了下来,不用再去猜想去担心李云辉在哪里,在做什么了,佳人在家,等着他回家,没有比这更能够让他安心的了。

    “我心情很沉重,你是没法理解的。同时我能辞职,也很激动。真是百感交集。”

    “加油!是福是祸,我们搏了!”

    夜晚回到家,看着忙碌的李云辉,陆文嘉很是高兴,“感觉你的精神要比原来好很多。”

    “能把瞌睡睡足。”

    “那就好。把身体保养好,一切都值得。”

    “就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急着出去找工作。”

    “我很早上班都不难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心里不难受,身体不一定吃得消。”

    “不上班你养我?”

    陆文嘉歉意地笑了笑,“指望我这点工资,又能把你养得有多好。不过,我们穷有穷的过法,就算多几千块钱,又能干什么呢?你就先在家里调整一段时间,头不再痛了再出去找份工作。你们做人力资源的,想来工作也比较好找吧。”

    两个人越说越开心,又是说到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坐到位置上,陆文嘉还是老习惯,先发给了李云辉一条短信,“昨夜晚说话说到那么晚,累是累了一些,不过,真的象点燃了心头的明灯一样,让心情好很多。”

    到了中午午休,陆文嘉禁不住又把手机拿出来,反复回看和李云辉的短信往来,意犹未尽,又发了一条短信,“心理面记着你昨夜晚告诉我的话:从容!我要做到它。时刻以此为标准,一旦紧张或者没底气的时候就暗暗要求自己:从容。”

    “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生活,而我们对生活的要求并不在物质上,还能怎么样,饿死我?无欲则刚,我又不是在乞求谁。

    一切从容起来。就从你告诉我这个词开始。”

    “想着你可以把瞌睡睡个饱,舒舒服服的,我心里真幸福啊。想着昨夜晚的那些话,心里好明亮。”

    “叮咚”一声,李云辉也回了短信,“不上班了,我不知道该干嘛。”

    “出来晒太阳了,好暖和啊。”

    “嗯。高兴就好。丫头,暖暖的太阳能把你晒得温柔点不能?”

    “夜晚把我们好一点的照片整理出来,明早存在邮箱里。把邮箱地址和密码给我。”李云辉在家没事的时候,就一直在整理着两个人的照片,数码时代真是好呀。

    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李云辉,身体好像又有问题,总是感觉乏力。只要是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要是遇见这个男人,自己好像就变得弱不禁风,不是这里不适,就是那里不适,情绪越来越容易波动。

    李云辉又感冒了,头痛得厉害。

    “你帮我烧点热水,我想烫烫脚。估计烫烫脚病好得会快一些。”

    “我这就去。”

    “今天就不能给你按摩了。生病的时候不可以按。”

    “我烫烫脚就会好很多。”

    看着李云辉渐渐睡着,陆文嘉的心忍不住又痛了起来。李云辉躺在那里,真的跟个小姑娘一样,被子几乎没什么起伏。陆文嘉轻轻地抱着李云辉的脚,生怕惊醒了她。

    读书还是有点用处的,陆文嘉偶然读到了一句“罪业本空由心造,心若亡时罪亦无”,又有点痴呆了起来。心里禁不住有了点欣喜,真想跟李云辉说,“丫头,我爱上你的时候全是本心,没有想到过后面的一切,没有想到过还有其他,至于为什么,怎么样,会怎么样,全没有想过,问过,只是爱你。”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默默地爱你。远远地惦记,远远地在心里祝福。并不敢奢求我要拥有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呢?你还会不?”

    “现在来想想,再回到从前,我还是要爱你。并且,要爱得更快更彻底。如果我不爱了,那是我懦弱,是我肮脏掉了。”

    那么吕英琪呢,是不是会有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愧疚?

    下班后的陆文嘉犹如出笼的鸟儿,欢心跳跃的。回到小屋,李云辉往往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来。李云辉习惯了按时作息,陆文嘉却还是喜欢熬夜。就把电脑音量开到最小,一边给李云辉按摩,一边追剧。遇见喜欢的剧情或者演员,李云辉也会跟着一起看。

    “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考两个证书,把户口落到深圳。”

    “深圳落户政策我都研究透啦,我去报考培训班,考证落户口。”

    “那我可以落进来吗?”

    “可以啊。只要你‘嫁’给我,就可以‘随嫁’落进来。”

    陆文嘉听李云辉这么一说,自然非常高兴,“说好了哈,你的户口落进来了你就要嫁给我!”

    “再不赶紧把户口落下来,你的年纪越来越大,超出一定年龄难度就会变大。”

    辞职后两个多月,李云辉就考下来了两个符合政策的有效证书,然后就是回到家里调取档案,果然很快就把户口落在了深圳。办完手续的那一天两人很是高兴,一起去逛工艺美术市场,看到一个小小的茶叶罐,纯白底上画有一尾红色鲤鱼,两个人都爱不释手,再贵,也买了下来,算是送给自己的纪念礼物。

    周五下午四点多钟,董事长冲凉换过衣服,对陆文嘉一笑,什么交待也没有,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冲凉换衣服是老板下班前的惯例,只要看到老板进到洗手间开始冲凉,就预示着可以下班。李云辉回家乡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去了还没回来,能够这么早下班,简直是一种浪费呀。更何况又是周末,陆文嘉一时间都有点心疼了起来。

    “做什么的呢?下班啦。可是却见不到我的人。周末要多好啊。”

    “哈哈,我看电影的。”

    “儿子回去了好好睡觉哈。”自从那次嘲笑陆文嘉比“儿子还难养”以后,李云辉就习惯称呼他为“儿子”了。

    “一心只想守着那个人,只有看见了那个人心才能安顿。”

    “看见了那个人的时候,心就一下子落安稳了,舒坦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陆文嘉都看到李云辉手机里面自己的备注名就变成了“那个人”。

    “外面阳光灿烂,好亮好亮,这么好的时光,只应该陪伴在你身边。”

    第二天早晨醒来,手机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条李云辉的信息,“我的宝贝儿子呢?我爱你。昨天好乖呵。加油哦,如花似玉的媳妇等你来娶呢。”

    “如花似玉”四个字,简直把陆文嘉的心又给摘走啦。晕晕乎乎地,陆文嘉长篇大论地给李云辉发起了信息。

    “躺着看书,想着你。想着你的短信来,真的来了却又没听到。狗,以后无论多忧伤,我都不再让忧伤成为自己的底子,我要自己真的在坚强淡定中乐观起来。我要活成为百岁以上的老人,尽生命最大的长度陪伴那个小丫头,陪伴我心爱的小女人,疼她,爱她,让我们的一生更加的丰富,更加的饱满。狗,满腔的爱意要怎么样流淌,才能够最好地给你幸福的感觉呢?最后的最后还是只浓缩成为三个字就够了:我爱你。我的狗。”

    “人家想你都想得稀里哗啦了。”陆文嘉自己沦陷,却又见不得李云辉也一样被相思折磨,“知道你跟我一样难受,好心疼。恨不得马上抱着你好好哄哄。”

    到了夜晚,无法排遣思念的陆文嘉感觉,要是还待在家里,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还是出去走走,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下才好。走出来没多远,陆文嘉还是不想步入到热闹的人群里,就顺势在花坛边上坐了下来,禁不住又拿出手机打给了李云辉。两人通电话说了快两个小时,放下电话,陆文嘉意犹未尽,又发了一条短信,“凉风习习,坐在院子里,继续想你。”

    “儿子,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照顾好你自己。好好爱我。”

    “也就是陪着我愿意听我说话。也愿意把你说给我听,让我是你一辈子的依赖。狗,这就是我要你为我做的。”

    放下手机的陆文嘉,脑海里浮起来了一句诗句,“花花草草随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陆文嘉在公司总是非常不开心,每天都是靠着自我思想教育在劝自己忍耐一些,再忍耐一些,能够多忍耐一天就多忍耐一天。找份工作并不容易,“在广州找了七个月的工作都没有着落,先要忍耐着。”

    真要是说起来,工作上面,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在老板身边就是不自由,时间上面不由得自己说了算,其他还能有什么?至于工作难度和工作强度,不说游刃有余,至少还没有超出陆文嘉的能力范围。按说,踏实工作,等待机会,寻求步步升迁,就不能过好眼前的日子吗?可是陆文嘉就是连一天都不想再忍耐下去。

    “每天都是靠着忍耐去面对工作,太痛苦了。”

    “想想那些普通员工,更要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呀?你们好歹在公司几乎没人惹,没有人敢去刁难。你不知道普通员工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压力。”李云辉是从基层员工熬了几年才熬成主管的,自然能够体会到更多的打工人的辛酸。

    “我渴望心灵的自由,渴望自我的树立,渴望证明我自己。所以,我反感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轻视。”

    说到底,陆文嘉是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找到自己在工作上面的成就感。作为老板的助理,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跟秘书是一样,面对的都是一些琐碎细小的事情,完全身不由己,一举一动都要跟从着老板的需要,确实是没有什么自我存在感。而这一点就足以要了陆文嘉的命。

    陆文嘉的年纪已经不小,眼看着就是奔四十而知天命的年纪,多年以来却又一事无成,看看目前的处境,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基本上属于赤贫阶层,说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也不算夸张。一场婚变,陆文嘉把为数并不多的资产全部留给了吕英琪,自己把初次创业的负债全部背负了过来。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要知道陆文嘉一心想考研出人头地,一心想下海创业自救,都是因为感觉自家太穷困啦,想做任何事情都感觉力不从心。买个房子几乎完全靠着吕英琪娘家的力量才能够勉强过关,自己的工作当初都还是靠着岳父的关系才进的学校,自己父母说起来都是教育界的老人,关键时刻几乎使不上任何力量。任凭你雄心万丈,没有钱,几乎要寸步难行。也难怪陆文嘉心急。

    现在呢,和李云辉总算是走到了一起,感情上面也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是现实生活呢?总不能背负着一身债务来迎娶李云辉吧,让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吃糠咽菜?

    “总是要还掉债务,然后一身轻地再来过好日子”,这样的自我要求应该好理解。陆文嘉毕竟是一个比较骄傲的人。

    “谁都可以指责我,而我自己曾经有多么骄傲。可能,我不能接受指责。”

    “不被赏识,那么我从来都是先把自我流放,我宁愿选择放弃我也不会选择妥协。无论代价有多大,心灵又有多么痛苦。我曾经那么依赖亲情而活,可是,如果需要,我宁愿选择孤独,哪怕我伤心欲死,我也宁愿选择死。”

    估计就是因为与生俱来的笨拙,不灵活,让陆文嘉总是倾向于选择拼死抵抗着什么,而不是变通求得路途通畅。

    应该能算作是“知己”,不然唧唧哝哝的说了也已经有十多年的话了,在一起依然还是有那么多的争吵,那么多的不可开交,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心思?可是深入到灵魂的最深处,估计当事人自己都捉摸不定自己的思想根源,又怎么可能要求另外一个人能够更好地把握住另外一个人的所有思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们都是粗枝大叶生活着的,谁能把过日子,当作做论文呢?到后来,李云辉也无法辨别出来,陆文嘉的真实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