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无上妙法

    柳成音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随着脚步来至火神庙前，毕竟昨天是庙里的知客道人和老道长道破了制服解师父的办法，家里这才化解了一件大事情，今日无意之中来了，刚好当面道谢。

    这是一间古庙，往日的雕梁画栋如今都有些残破了，粉皮墙已脱落大半露出青砖，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但这些岁月痕迹似乎让这件古庙更显威仪。火神庙坐落与乏马岭北峰山腰之上，与威远镖局直线距离不过十几里远，柳成音就这么在树林中穿行，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庙门前有道人在打扫落叶，柳成音走到切近，道人看见他来了对他笑了笑：“又来啦。”柳成音点头微笑，总觉得对这间火神庙，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他从六岁那一年随父习武，对这乏马岭那是常来常往，那时节每月的初九都是柳家父子去山上演武的时候，寒来暑往不曾间断，但父亲由于恩师乃是佛家，对山上火神庙里的道士总是不冷不热，所以自从搬到这乏马岭来，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主动到这火神庙来拜访，倒是柳成音和马世林那几个孩子，总是没事了就上山胡溜达，到处游玩，所以山上火神庙里的道士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柳成音正要迈步进庙门，去找那知客道人聊天，刚进庙门一抬头，便看见庙里的老道士正要出门，柳成音这孩子挺有礼数，便向这老道士躬身施礼，老道士以往见这孩子，都是点头微笑，今天一见这孩子，眼眶一震差点就失口惊呼起来。柳成音现在眼睛多灵啊，一看老道士似有惊慌之色，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便问道：“老道长，您怎么了？”

    “啊，没怎么，老道昨晚睡得不好，现在还是睡眼惺忪，你这孩子突然出现吓了老道我一跳，哈哈哈......”老道士打了个马虎眼，对柳成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微笑，随即迈步出了山门。

    柳成音心下奇怪，但没有多想，他平日里对道士总是恭恭敬敬的，所以庙里的道士都喜欢他，老道没有和他多说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那晚金阳子故意试炼他的武艺，已经无路可走了，柳成音还是一口一个道长这么叫着，这是这孩子有礼数的地方，若是那晚换了马世林被金阳道长截住，不一定骂出什么来。

    走到前殿看了看，那知客道人正在和其他道长聊天，看到柳成音来了似是一愣，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对柳成音言道：“来了小子，先进去吧，我先陪几位师兄说话。”

    能在寺里做知客道人的都是能讲能说的主，只见他转过头去，与这几位道长又是侃侃而谈，似是再聊什么庙会之事，柳成音也不去插话，自顾向后面走去。这间火神庙是六重大殿，东西各有丹房及客室，还有药王殿，财神殿，送子殿，关帝殿各类配殿。柳成音信步而走，虽然庙内的景色和各个神殿自己早已转的熟了，但昨夜自己突然练到了三成真气的境界，现在转这么一圈自己一看以往熟悉的神殿，竟有一些地方是自己没有见到过的，而且颜色也觉得更加多了，似是更加鲜艳了些。到了关帝殿，一看关老爷的神像，竟觉得关老爷的关刀，身上的盔甲，手上捧的春秋，这些地方都有自己没发现的颜色。再一看关老爷的脸，更红了，那五绺长髯更黑了，心下觉得奇怪。走到了后殿也就是火神宝殿，未进殿门抬头一看这座匾额：司南利用，字还是金字，但这字的周围啥时候变成靛紫色了，以前不是黑色的吗？迈步进殿门便看见火德星君的神像，威仪凛凛，栩栩如生，柳成音仔细观瞧，火德星君身上所绘的油彩相比之前更加的丰富了。

    柳成音小声言道：“怎地我也昨晚上没睡好，眼花了？”再看火神爷左边，有一副字画，上面所画乃是一位老道士，头梳发缵，腰别红漆葫芦，背插长剑手拿拂尘，这幅画柳成音看了六七年，每次来都会多看几眼。这次这么一看，柳成音心下惊恐万分，怎地这幅画像变如此清晰，所画的色彩都恰到好处，让这位老道士看起来就像站在自己眼前一般无二，那股超然的气质，那股出尘的姿态，柳成音不觉小腿发软，当时就想跪拜叩头，但稍稍收敛心神，柳成音心想：没想到一幅画竟然有以假乱真的境界，自己之前来这火神庙都看的是什么？我平常没事就来，没事就来，六七年了我怎么之前没发现？

    再来到火神爷右边，这是一幅山水画，右边是一座山峰，左边是一条瀑布，瀑布飞流直下，落入山脚下的水潭，水潭连着山脚下上山的路，这幅画柳成音也是从小看到大。可如今在这么一看，只觉山色青翠，云雾缭绕，瀑布的水如腾龙飞身而下，落入水潭后似是要溅出来那么一般生动，只把柳成音看的一个愣神。

    看了大概有这么一盏茶的功夫，柳成音脑海中忽的一闪，心里往下一沉，“找到了，原来父亲拿出的《行镖图》上的路线，就是和这张画一模一样！”

    《行镖图》上的路线是由北往南，拐了个弯又往北去，这是一个回环，暗示人体任督二脉相连，才可引气行遍全身。而这张山水画，构图很简单，这么一张六尺长的卷轴，通幅只画了右边的山峰和左边的瀑布，上山的小径蜿蜒向上，途中还有一些建筑和凉亭，旁边各有小字写在旁边，分别是尾闾，肾府，夹脊，玉京，巨峰顶，山峰之上有一座泥丸宫，泥丸宫向下便是那座瀑布，瀑布落入水潭，水潭又与上山的路相连，这也是一个回环。

    迈步进前仔细一看，瀑布旁竟有一首小诗，顺着瀑布往下写，以往自己也站这么近观看过这幅画很多次，怎么从来未曾看见过这首诗？柳成音暗自咂舌，暗想这应该是自己习练这真气之法，到这三成真气的境界后，目力变得比以往更加凌厉，所以才会发现这幅画暗藏的机关，顺着小字往下小声念：

    我家自有一方田，可种灵苗活万年，

    花如黄金苞不大，子若珍珠果皆圆，

    栽培只借灵心土，灌溉需凭清凉泉，

    有朝一日功行满，便是人间逍遥仙。

    “你最近可是来的有些勤啊........”知客道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柳成音的背后，柳成音现在什么能耐，竟毫无发觉自己身后有人，听到那知客道人刚一出声，便猛地一转身：“你咋走路没声音啊，啥时候来的。”

    “怎地如此胆小，我早都来了，只是你看这幅画太用心了，没听见我进来，从小我就记得你好在这庙里逛来逛去，这瞅瞅那看看甚是新鲜，这幅画你都从小看到大了，每次都是看个一炷香的功夫，怎地这次看的更加入神了？”知客道人微然一笑。

    柳成音轻咳了一声，似是觉得有点尴尬，对那知客道人笑道：“我最近对这笔墨丹青比较感兴趣，走到哪里看见有画我便好研究研究。”柳成音脸上发热，只能随便找个不高明的理由搪塞一下，但就这么近距离一看，竟发现这知客道人眼角稍微有一些皱纹，鬓边的头发有些发白，脸上也有一些沧桑之色，以前看这道人不多才二十多岁的年纪，那时还与我们几个互相打趣闹着玩，如今一看怎似五十多岁的样子？

    “你昨晚上也没睡好？怎地生出许多皱纹啊？”柳成音点指那知客道人的脸上，嘿嘿笑道。

    知客道人一听脸上竟然变颜变色，看了看四周无人，附身下去对柳成音耳边小声道：“你跟我来。”说罢牵着他的手就往殿外走去。

    柳成音心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由着知客道人牵着他走，来到丹房门口，知客道人看了他一眼，推开房门，让柳成音先进去，柳成音虽心下奇怪但也大方迈步进门，知客道人进来后，回身把门关上。柳成音抬头观瞧这间丹房似是有些年头了，一些桌椅竟然有些残破缺角，屋中的立柱裂了一条大口子，盘了一个土炕但炕口的土砖有的都断裂，炕口都不是个方形了，房梁之上蛛网缠绕，似乎很久都没打扫过。

    “你平日里就在这里住吗？”柳成音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的，这就是我的房间，你刚才真的看见我脸上的皱纹了吗？”知客道人语气有些急迫，似是着急确认着什么。

    “对啊，之前我感觉你还挺年轻的，能跟我们玩耍打闹在一起，你能有多大，那时我也发现你脸上有皱纹，但是今天来看，你怎么想是突然间老了二三十岁的样子，看着像四五十岁，你们火神庙是不是昨晚上集体外出作谯了，都累成这个样子。”知客道人的急切，柳成音看在眼中，但如今的他，可以说是非常沉得住气，这个时候他面露微笑，一脸孩子气，但心里已经开始注意这位知客道人了。只皆因所练的《行镖图》，正名乃是《清心经》，这可是道门至宝，顾名思义，修炼这《清心经》，可以明心见圣，灵台清澈，不单单是一门绝世的内息之法，也是修身养性的无上法门，所以对于道门而言，这《清心经》是所有练气士梦寐以求的。

    “啊，是啊......这个......我们昨晚上的确外出应了个活儿，赶过去太早了，人还没下世呢，结果让本家给赶出来了，把我们骂了一顿，等到二半夜那位才断了气，这才让我们进门，堪堪作到今晨天亮，我们这才回来，你看给我累得......”知客道人只能借坡下驴，苦笑道。

    柳成音觉得有意思，这道人明明怕我发现了他的皱纹，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他就顺着我的话头说，看来这位道人是在故意隐藏什么，刚才他在正殿站在我身后的时候没有一丝动静，看来这知客道人也有真气修炼的法门。父亲再三对我言讲，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我在修炼真气，可能这知客道人也是一样，也在隐瞒同样的事情。

    以前我是小孩子，眼力没有现在这么凌厉，只能看见事物的浅浅表面，并不能看见那些刻意隐藏的东西。就像那幅画一样，以前没觉得那副画有这么多文字，今日一看竟然瀑布旁边有一首诗，自己从六岁便爱来这火神庙里到处乱窜，可以说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怎地今日才发现那副画上有一首诗？以前我见这知客道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如今站在切近细细一看，和我父亲的年纪竟然差不多，那位老道士我小的时候都觉得他有八九十多岁了，如今这么一推算，他不得有一百二三十岁？这间火神庙看来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