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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

    白衣“人”手中莹白长剑留于黑土上的霜痕因刀剑的碰撞而四溅开来,凌乱不堪,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方向走向。

    跟着这霜行之痕,没过多久,夜空暝就来到距那片闪烁着银光的空地大概十米远的位置。

    在这里,夜空暝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被蹂躏过的土地,看来自己的方向并未偏差。

    如今这块半径近三米的区域上所有的植物已如夜空暝之前所看到的那般,被全部掀飞出去,中心处的土地甚至比周围浅了近五厘米。

    这区域内被掀起的土渣中混杂着类似碎冰的事物,不断地渗出许许寒气,在月光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彩。

    夜空暝蹲伏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在刚才红衣人和白衣人因过招而产生如此可怕的爆炸之后,周遭的昆虫基本已经全数离开。

    以夜空暝现在的位置,只能听到自远处传来的微微的鸣叫声,以及夜风拂过麦田时发出的莎莎声。

    以今夜如此明亮的月光,处在这么一块显眼的被炸出来的空地上,如果说还有什么更糟糕的,就是这块区域还在反射月光,在深夜中发出颇为耀眼的光芒。

    但这对于夜空暝来说,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

    因为这是夜空暝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静候了一分钟之后,夜空暝基本确定周围暂无危险。

    一阵夜风拂过之际,夜空暝便以极快的速度蹲伏着冲向面前的区域,随后刹停在区域边缘的麦丛处。

    这块区域并不算大,不需要移动脚步也能轻松看清地面上的细节。

    蹲伏于边缘,夜空暝看到区域中心位置有一件自己之前在远处隐隐可见的白色物件。

    那是一张断为两截的白色面具。

    面具上有着白色花朵样纹路,似乎是白衣人所有之物。

    在看到这两截面具的瞬间,夜空暝立马冲了过去——

    此刻犹豫,已是太迟,既是如此,便应要速战速决。

    就在夜空暝将要拿到面具的时候,一股奇怪感觉袭卷而来。

    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自夜空暝体内向外侵蚀而去。

    这疼痛甚至使得夜空暝无法站立,只能以双手撑地的姿势跪倒在地面上,大口而无力地喘息着。

    夜空暝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一部分已是空无——

    不,不是变化,那原本就是空无吗?

    此刻,这空无正疯狂地吞吃着某样东西。

    某样夜空暝本应有的东西。

    “这是——?”

    夜空暝只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此刻离开了自己,如似被这个世界剥离,一切仿佛只是茫茫时海中的烟尘,而自己则慢慢坠落到这虚空的最深处。

    寒冷,黑暗,虚无,幽邃,于恍惚中,夜空暝看到了一颗在宇宙的长夜中静静转动着的黑色星球。

    虽然以夜空暝的感觉来说,这份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但这一切实际上都只是一瞬之事。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突然而来的莫名感觉,让夜空暝躲过了一劫——

    一把自远处飞来,此刻正插在夜空暝面前地面上的血色长刀。

    假若夜空暝没有因此次的莫名疼痛而停下脚步,那现如今这把刀插入的就不会是地面,而是自己的身体了。

    虽是虚噬难忍,但夜空暝还是认出了这把刀——

    这是红衣人的刀。

    “果然还是暴露了吗?真不走运。偏偏这个时候还——”

    夜空暝支撑着想站起来,然而紧缚于身的无力感却是使得夜空暝难以动作。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夜空暝耳中响过某些物体快速穿过麦田时所发出的咝咝声。

    三秒后,夜空暝终于从左眼的极限视界里看到了红衣人的身影。

    红衣人此刻正飞快地在麦田里移动,其奔跑速度显然已经超过了目前人类在短跑运动中所能达到的极限。

    照这样下去,红衣人不到五秒就能奔至夜空暝所在之处。

    如果到时自己的身体还不能动的话,夜空暝便再无任何机会可言。

    夜空暝再度尝试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这无力感却始终挥之不去,使得这次尝试也以失败告终。

    但也有好消息,夜空暝发现自己的双手勉强能动了,可是时间到此已经过去了近两秒。

    也就是说,三秒,就是夜空暝所能思考的最后时间。

    在此危急之刻,夜空暝尝试着用右手拔出被左手压在地面上的黑色古剑。

    二十厘米,十五厘米,十厘米,五厘米——

    黑色古剑逐渐自夜空暝左手之下抽出。

    不行!时间不够!

    就在黑色古剑被完全抽出的一霎那,红衣人就带着一股血腥之气来到夜空暝面前。

    腥风迅猛,竟差点将此时身体无力的夜空暝吹倒在地上。

    夜空暝左眼瞳孔中映照出一道红线,那是红衣人借破风之势,以右手顺势挑起的血色长刀。

    而这一刀的目标,显然就是夜空暝。

    下一刻,夜空暝便以右手握剑的姿势横飞出去。

    恍惚间,夜空暝看到白衣人此刻正站在自己原先所在位置之后,而其手中莹白长剑则直指红衣人。

    原是白衣人刚才以长剑直刺红衣人咽喉,迫使红衣人不得不后退,进而救了夜空暝一命。

    但即便如此,夜空暝依旧还是被这狂暴刀势斩飞出去,左脸上满是鲜血。

    倒落在地上的夜空暝用左手捂着左眼,挣扎着想站起来。

    此刻夜空暝的左眼已经无法视物,且左脸上的剧烈疼痛也在告诉着自己,自己的左眼恐怕已是瞎了。

    “逃吧。”

    恍惚之际,夜空暝突然听到了这句口音奇怪的话语。

    很明显这是来自一位相当年轻的女性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一位少女的声音,且其来源就是白衣人。

    白衣人是女性吗?

    这件事倒确实是挺让夜空暝感到惊奇的,可惜现在已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了,而且这句话所用的语言夜空暝也完全听不懂。

    但其意思,夜空暝倒是猜到了。

    要我离开——,吗?

    白衣人,或者说白衣少女没有回头看夜空暝,她的注意力还是主要集中在红衣人身上。

    而红衣人之前躲闪白衣人那刺向他咽喉的一剑时,直接向后闪退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上,且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夜空暝和白衣人,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真是像苍蝇一样令人烦躁的玩意,那好,既然你如此有善心,我就让你们两个一起死吧。”

    在观察了夜空暝和白衣人数秒后,红衣人突然嚣张地挑衅道。

    话音刚落,红衣人就双足蹬地,俯身前倾,猛地冲了过来。

    其手中长刀血红的刀身如毒蛇一般自下向上迅猛撩去,目标正是白衣人的脖子。

    面对危势,白衣人并没有退避的念头,而是长剑一收,再做双手握剑前刺之势,看样子是要和红衣人正面相拼,比较速度。

    一般来说,刺击的速度会比撩斩的速度要快。

    如果双方都不变招的话,那将会是以白衣人手中莹白长剑先行刺入红衣人心脏作为这场战斗的结局。

    奇怪的是,红衣人似乎也没有退缩的念头,依旧保持着长刀上撩的动作迎向白衣人。

    看来他是有什么后手来保障自己一定会在这场对拼中胜利。

    但,会是什么呢?

    不过既然夜空暝能意识到这一点,想必白衣人也意识到了。

    这样看来,双方貌似都有在这次对拼中必胜的把握与信心,而最后结局就要看双方的招数孰强孰弱了。

    在双方接近的前一瞬,夜空暝瞪大了尚能视物的右眼。

    不出意料,又或是出乎意料的是,是白衣人手中的莹白长剑先一步刺进了红衣人的左胸。

    如此一来,红衣人的心脏应该已经被刺穿了,毕竟白衣人没有留手的必要。

    但红衣人手中握着的刀却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势头,是已死之人无法收力吗?

    不!

    是——

    眼见无法躲过这想要同归于尽的一刀,白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地念着经要。

    “凝华!”

    只见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一道寒气自红衣人被长剑刺入的左胸位置蔓延而出,迅速封冻住红衣人的肉身。

    那,红衣人这想要同归于尽的念头似乎要落空了。

    可意想不到,又或者说,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红衣人的右手快要停下来的时候,一股爆涨的血气自其右手爆发,灌至血红长刀之上,喷涌而出!

    “血魔斩生!”

    这股血气不仅震碎了覆盖在红衣人身体上的坚冰,同时也让他右手所握长刀继续向前,斩向明显已无法再度躲闪的白衣人。

    眼见红衣人手中长刀将要斩到自己的双臂,白衣人松开握在剑柄上的左手,同时身体前冲,在使手中长剑更加深入红衣人身体的同时,以右侧胸腋位置硬接红衣人这力沉一刀。

    随着一声奇怪的脆响,白衣人右腋近胸部位爆出一团血雾,被红衣人沉重力势斩飞出去。

    不过白衣人在被斩飞出去的同时,也将插在红衣人左胸上的长剑拔了出来。

    然而这一下所造成的伤势却并没有如夜空暝意想中的那般,溅射出大量的鲜血,反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红衣人是个无血的人偶一样。

    下一幕,连夜空暝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白衣人被斩飞出去的同时,夜空暝被一股莫名而又坚定的直觉驱使,猛地双腿蹬地,向前突击,黑剑一扬,便是直直刺向红衣人颈部。

    由于红衣人脸上覆着兜帽,夜空暝看不清楚其此刻脸上的表情。

    但若是之前攻击心脏的方法无效,那现在所能做的,便也就只有攻击红衣人的脖颈部位了。

    毕竟之前对于白衣人对咽喉的攻击,红衣人也闪躲了一次。

    在此情况下,若红衣人早已猜到夜空暝会这么做,那便只能感叹一声无奈了。

    此时红衣人右手中所握的血红长刀因为刚才招数的缘故,位于夜空暝的右上方,且以刀背对向夜空暝,因而此刻即便他想回防,也是困难。

    见此情形,红衣人欲抬起左手阻碍这刺来的长剑,可惜黑色古剑早已是去至他的颈前。

    利器入肉的声响,虽是细微难察,在此刻却是关系着三颗系重千钧之心。

    夜空暝成功了吗?

    不完全——

    在将黑色古剑刺入红衣人的颈部后,夜空暝顺势将左手也转入剑柄之上,双手同时握剑发力,推动黑色古剑进一步深入红衣人的脖颈之中。

    而在下一刻,终于如意料之中,鲜血飞溅。

    夜空暝俊俏的脸庞上溅满涌溅出来的鲜血,而手中的古剑也已完全刺穿红衣人的脖颈,在其后侧突贯而出。

    随着黑色古剑的不断推进,红衣人的左手也逐渐靠近夜空暝的脖子,且其右手也通过转刀将刀刃重新对向夜空暝。

    照此情势,恐怕还没等到红衣人倒下,夜空暝就要先行一步了。

    但在此刻,也只能冒险一拼了!

    夜空暝将身体侧向左旁,顺势倒下,以躲避之姿,打算就此一举削下红衣人的头颅。

    在夜空暝倒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红衣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极度扭曲的狞笑。

    此刻,一阵不妙感涌现于夜空暝心头。

    下一刻,一声巨响轰然爆出,只见血烟爆溢,声啸四野,赤气照空,竟是有一股无匹的血色雄力自红衣人身上爆发而出,将夜空暝重重击飞出去。

    伴随着飞溅的泥尘,夜空暝口鼻喷血,倒飞出数十米,如打水漂般在地上弹起数次后翻倒在麦地里。

    黑色古剑也从夜空暝手中松脱,旋转着飞射而出,在月光下无能为力地削碎掠过的麦穗后,最终斜插于地面之上。

    “我——,要死了吗?”

    被炸飞出去的夜空暝无力地躺倒在麦地上,七窍流血,眼中那被麦草,鲜血和微风碎碎分割的夜空,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表面上夜空暝并没有多少明显的皮肉伤,但内脏却是已被震碎不少,肋骨、胸骨、肱骨、股骨等皆已断裂,确是命不久矣。

    此刻,夜空暝静静地合上右眼,这生命似乎也要就此消逝。

    不,是已经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