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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决断

    看到夜云鸑跟着自己的弟弟走向自己那心爱的家,阿勇的姐姐也立马起身,跟随而去。

    奇怪的是,阿勇的姐姐并没有去阻拦夜云鸑,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不作言语。

    也许她也想知道——

    不,不是知道,

    是想确定,确定那自己也许无法接受的事实。

    不久,一栋略显老旧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其应已经过数十年光阴,虽然表面有略作修补的痕迹,但还是掩不去内里那岁月的余光。

    破旧的木门,修补的窗户,破碎的瓦片,歪斜的电线……

    这并不是某种贫穷的象征,而是某种有意的老旧,或者说,划刻。

    有人想要将这屋子的时光定格在某一刻,期望这气氛能带来某些过去理所当然的事情,亦即是习惯,或是说日常。

    推开门,外面这灿烂而又温和的阳光便照进内里如留影一般昏黄浑浊的旧屋。

    屋子不需要大,也能给人一种鬼屋的感觉。

    特别是这种似乎在几十年前曾发生过某种恐怖至极的事情的屋子里,总是有一种来自于前世的恐怖感。

    不过和破旧的外表不同,这屋子的内部倒可以说是打理地井井有条,各种器具都摆放地很整齐,而且表面上沾染的灰尘也很少,很符合这屋子本身应有的气质。

    “二十年前,我的父母在前往神定城的那座封遗寻宝时去世了,唯一留下的,只有寄回给我们姐弟俩的两块金属碎片。”

    阿勇突然停下来,缓缓说道。

    “作为遗物,这两块碎片本身就已经很有价值。但,这两块碎片本身的无价值,不禁让我深深地怀疑,我们的父母是否是死得毫无意义?”

    “但我不能表达出来,我知道,我的姐姐其实一直都非常不希望我也踏上修者这条道路,不希望我步父母的后尘。只是,我想知道,想知道真实,想知道真相。”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两块碎片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和意义。也许是早就被人调包了,也许是我们的父母本就死得这么可笑,这么得毫无意义。”

    “我愈加觉得,为这么两块没任何价值的事物而困住自己,是一件很愚蠢而又可笑的事情。”

    “但是——”

    阿勇的话语停了下来。

    天上的太阳总是如此耀人,只是这盈溢的光芒映照出的不是希望,而是被拂去沙尘后,展露在这世上的,最无法掩盖的事实。

    就算不说,夜云鸑也基本猜到阿勇想说什么。

    从这房屋的布置和细节来看,阿勇的姐姐其实是一个很有控制欲的人。

    她控制他人,控制自己的手段,是爱。

    长年困在这里的,不是阿勇,而是他的姐姐。

    只是这份情,却是货真价实地束缚了所有相关者。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要动手杀我的话,就动手吧。”

    阿勇此刻竟然莫名的平静,也许是压抑在心底已久的枷锁终于消失了吧。

    仰头望去,这阳光,竟是如此的耀眼,耀眼得仿佛自己都要消失。

    “有趣的故事,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片强横凶兽的鳞片,你愿意用你的那份碎片来换这片鳞片吗?”

    夜云鸑右手一挥,一块巨大的淡绿色鳞片便突然出现在手中。

    这是那只叉舌隐叶龙的鳞片,作为自凝魂境的凶兽身上产出的材料,在这较为边缘的区域,已可说是第一宝了。

    虽然阿勇无法看出这晶莹剔透的淡绿色鳞片是自何种凶兽身上取下,但其身上散发出的缕缕余威,还是让阿勇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接近,无法抵御的恐怖感。

    “你想干什么!?”

    阿勇的姐姐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我在提议,这应该很明显吧?”

    “你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为何没有?更何况做决定的也不是我。”

    “你给我滚!滚出我家!”

    “好吧。”

    夜云鸑轻笑一声,拿着叉舌隐叶龙的鳞片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慢着——!”

    阿勇突然叫住了夜云鸑。

    “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和你换。”

    “什——,么!?”

    阿勇的姐姐一副震惊的样子。

    “弟——!弟?”

    “我说,我和你换!”

    阿勇这句近乎嘶吼的话当然不是对夜云鸑说的,也许是对他的姐姐说的,更有可能,是对他自己说的。

    “那好吧,”

    夜云鸑转过身来,轻轻走退回屋内,左手食指一撇,满是疮痍的破旧木门登时关上,让这昏黑的屋内,惟剩一线曙光。

    阿勇自胸前项链上扯下那块银底嵌金的金属碎块,紧握的手中,溢出点点猩红。

    这被阿勇那鲜红的热血所浸染的金属碎块,对阿勇的姐姐来说,莫名地带有一种可怖的意味,让她想起了当初这块金属碎片被送回时,自己脑子里那无法压制的可怕臆想。

    “不要,不要,不要这么做。”

    阿勇姐姐的声音变得虚弱和无神起来。

    阿勇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金属碎片,心里一紧,将其朝着夜云鸑狠狠掷了过去。

    飞射而来的金属碎块如流星一般溅射出滴滴锈血,直袭夜云鸑面部。

    然而,在金属碎块飞至距夜云鸑近一米处时,却凭空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抓住。

    夜云鸑那举着鳞片的右手轻轻一动,翠绿色的鳞片便应声而动,似是还以颜色地砸向阿勇。

    而阿勇似乎也没有躲闪的打算,像一具冷血的尸体,直勾勾地盯着朝自己飞来的巨大鳞片。

    就在鳞片将要撞到阿勇脸上的时候,戛然而止,悬空停在距阿勇的脸仅有一厘米之隔的位置上。

    不过,虽然不太容易看出,其实阿勇还是不自觉地退缩了,双脚向后移动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那么,再见了。”

    夜云鸑转身离去,漂浮在空中的金属碎片也跟随而去。

    “慢着!”

    突然又有声音自夜云鸑身后传来,是来自阿勇姐姐的。

    不过夜云鸑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回了句:

    “我对你不感兴趣,由你自己造就的问题,你应该自己解决。”

    “你给我把东西留下!那是我父母的遗物,绝不能让你带走!”

    “不是你的,是他的。”

    微风轻快,拂开了紧闭的老旧木门。

    “你以为他这么说,我就会承认吗!?”

    “无论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他的,你没有决定事物的能力。你这样的人,总是喜欢慷他人之慨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呢。”

    正处门口的夜云鸑不曾回头,明亮的阳光照耀在绝美脸庞上,渐渐唤醒了这似是尘封已久的故居。

    “这样的话,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把东西留在这里!”

    “死?虽然死亡作为一种逃避手段,确实是对生命的一种福利。但是,你想死,没必要还在最后恶心一下你弟弟。”

    “你心满意足地死了,自以为满足了你父母的遗愿,而你的弟弟也许又因这次打击而再度止步不前,苟活至死。你选择了痛快的死,却打算让你弟弟痛苦的活着呢。”

    “不,不是这样的,活着有什么不好!?”

    “为自己而活,当然很好。只是,痛苦的活着,不过只是在无间地狱中忍受无止境的生之苦而已。”

    阿勇姐姐刚想反驳,夜云鸑的话语就接踵而来:

    “也许外界的苦难终有一天会结束,但自我内心的无尽痛苦,在死之前永远也不得解脱。”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你自己,就像你弟弟这些年来一样。只是,他如今鼓起勇气想要前行,你却要再度阻碍他了。”

    “我的弟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帮他!?”

    “帮?你不是觉得我在害他吗?”

    “……”

    “怎么说,你弟弟作为一个能有决心去追寻自己想要事物的人,都比你这一直自以为是的人要好多了。”

    沉默,失神,醒来之时,夜云鸑已然消失,就像空气中的一阵轻风,你知道它的存在,却无法窥得它的全貌,因而连它何时到来,何时消失也无从定言,只是那样——

    理所当然。

    伴着轻风,这太阳确实也是——

    如此耀眼。

    阿勇姐姐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当初离家时并肩站在家门口的景象,随即又模糊成了夜云鸑在未知的另一时空中如这般消失在空气中的景象,紧接着便是各种记忆的残片。

    重要的事物,不重要的事物,虚幻的事物,真实的事物,在不知道对象,不知道缘由,不知道自我的情况下,也无从区分,也无甚区别,终究也是——

    可笑而已。

    “我会讨回来的,如果还有命在话——”

    看着垮坐在地上的姐姐,阿勇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转身离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于他来说很难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这就是生活,总是要失去什么,得到什么。

    相比失去,也许得到的,更加重要。

    而此刻,夜云鸑正独自走在这洋溢着近午阳光的乡野小径上。

    “这金属块似乎是从某处敲落下来的装饰物。”

    “不过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且是被他人送回的遗物,这金属块的真实价值,确实可想而知。”

    修行与力量可是能让修者们疯狂的事物,能平平安安送回到这种乡下地方,这金属块的真实价值,想必许久以前就有大量的修者做出了判断。

    “但是,神定城的封遗吗?”

    神定城,这西荒领的都城,内中应该高手如云。

    存在于在这种地方的封遗这么多年来都未被解破,要么就是特意留给小辈试炼的奇异地界,要么就是——

    “无法解破的封遗吗?可进不过破,可见不可夺。若是如此,倒是相当有趣了。”

    修行者在将亡逝,归渡,渡劫,寂灭之时留下封遗是一件相当常见的事情。

    这些封遗可能是墓穴,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机关考验之所。

    无论是何种形态,它们的目的大多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考验能发现这些封遗的修者,在通过试炼后给予奖赏。这有可能是某种传承,也有可能是某些此世再也用不上的事物。

    当然,也有些恶趣味的家伙不会给任何奖励,只是单纯喜欢嘲弄这汲汲于修行的修者们而已。

    话说回来——

    在夜云鸑的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女。

    夜云鸑早就察觉到了,在排除了基本的逻辑猜想之后,夜云鸑也不打算去猜她打算干什么,反正她自己会说出来的。

    如果这个少女真的没有什么目的,那这样也省去了无谓的交涉时间。

    不过自夜云鸑感受到的灵意来看,又是一颗渴求决断与前进的心,这还真是——

    并不讨厌呢。

    只不过,如今自己已变成了代表断绝,决心与前行的化身吗?

    终于,在夜云鸑将要离开这个古旧的村子,走回到城市外围的残垣断壁时,少女按捺不住了。

    “喂!那个——,听说你把鬃宏威他们一伙揍了一顿,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