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明将手机揣回兜里，继续骑车上路，一边跟老王闲话：“排除刑事案件是必须流程嘛，所里也是难，最怕外地的吃蘑菇出问题。
上山捡的勉强还能占理，这在集市上买的，咋个说嘛。对了王叔，我来这么久也没听到谁说买的菌子吃死了啊，你遇到过没。”
“遇到还是遇到的，那好多年前了。”
“当时吃的是什么？”
“芝麻杆，你们年轻人喊啥我不晓得，反正是本地的吃死了，那个时候还没得摄像机，市场也没得啥子检验员，吃死了嘛各家倒霉，捡菌子的赔了点钱，就算了。
这两年只听到哪个说吃吐了，没听到说哪个吃死了的。你晓得的嘛，外地人命贵，要搞旅游，上头的每次来了都要说，打死了都莫得吃死了严重。
这下安逸了嘛，吃死了。你开快点噻，路上又莫得人，早点去了早点回。”
“还是要注意安全。”
“啥子安全嘛，路那么宽哪点不安全。”
两人先到了马鞍集上，老王下了摩托，小明想着今天不当集，怕前儿经手的检验员不在，没有立即走，免得老王要去乡下找人没摩托用。
没料到，老王才走到市场办公屋门槛处，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就迎了出来，喊：“王哥，你来了。他们说菌子吃死人了，有莫得这场事？”
说是办公屋，就是街头房子一楼外间摆了个桌子沙发和几张凳子，现在人坐满了还有几个人站着的。
老王抬脚进去道：“莫得这场事你们凑这等菌子吃咩，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到处找她爹妈老汉哭呢。”
李明转身骑上车走，里面有人给老王让了个位置，市场检验员也算一碗公家饭，没点弯七倒八的关系根本吃不上，大家都是一个锅里的蘑菇，彼此消息灵通，120接走陈珍不多时，话就传出来了。
只是几个小时之间话没传那么细，隐约知道是死了一个，具体是死了谁，吃啥死的，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老王没出现之前，人还有个侥幸心理，老王一站到门口，一屋人脸沉了大半，派出所的人来了，就算没死，估计也活不成了。
先问话的那个是管理员肖民，听见老王确切答复死了人，本来凉渗渗的空调屋呆着十分舒坦，一瞬间像是着了火，冒出一脑门汗。
屋里人跟着焦躁，七嘴八舌问：“真的死了，吃啥死了，哪个死了。”
老王说：“一男一女，开房车的，买的多哦，一兜子伞把菌，说是那背时鬼只卖伞把菌，你们哪个有印象，站出来说，从谁手上买的菌，是哪个查验的。”
他记得倒清楚，特意说：“是连兜子买走的，这个背时鬼，不晓得买兜子干啥。”
众人议论几句，说是城里人喜欢小玩意，还有买背篓的，又说：“这六七月间，卖伞把菌的有点多啊，具体买的哪个人的，还要问一下才晓得。”
老王说：“先查下进出口摄像机，看看是哪些人在卖。卖伞把菌的多嘛，只卖伞把菌的该还是莫得几个，也不可能个个都是兜子装的。你们哪些人查到了，各家心里有数。”
一个小年轻畏畏缩缩站出来道：“王叔，是我，我查了两篮伞把菌。”
另一个抽着卷烟的老汉也出声道：“我也翻了两个人，兜子不兜子，人家去了街上再装兜子里也说不定，急啥子嘛，菌子吃死人，老天爷要收，你吼啥子，天光日头的，粗声粗气吓唬哪个。”
老王脖子一哽：“我急啥子，又不是我查的菌子吃死人。人家是外地来的游客，吃死了，我急啥子，我站到这跟你说话你不急，等到起，下午就有县里来的人跟你说。”
那小年轻愈加面红耳赤，声音都在抖：“王叔，真死了嘛。”
“我跑的后脚跟不上前脚，来这跟你说假话？”老王招呼市场管理员：“肖民你快点把摄像机翻一哈，我赶紧去查人。”
肖民答应两声，像是有点不情愿，转头喊另一个年轻人把电脑打开。
老王忙凑过去，那人给他让了位置，道：“听说了这事，我先处理了一下，王叔你看嘛，前天关于鸡枞的检查监控都在这了。”
老王才看了两眼，就冲着众人埋怨：“狗日的，你们就弄门起查的嘛？”监控画面显示，早上六七点就有人背着伞把菌来，检验员翻了两翻，人就放过去了。
角落一人撇着脸道：“不弄门起查咋个查嘛，我们都是吃了几十年菌子的，翻开看一眼嘛，够了噻，人家还要赶到去找个好地方卖。
你一根根翻，耽搁人家做生意，再个菌子碰不得，你又是不是晓不得，翻烂了，哪个赔嘛。往年都是弄门查的，没见到说啥，死个人，就啥都不对了。
是不是买的吃死了哦，哪个晓得他到底吃啥吃死了。”
“就是，漫山遍野都是菌子，他买回去煮的，哪个晓得他煮了啥。”
老王道：“是不是后头就晓得了，但你们这个查验也太敷衍了嘛，不是规定了的，卖的蘑菇一定要严格检查才能流入市场，每一根蘑菇都要留影留像，确保…..”他上头文书听多了，难得用语相对正式。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啥影啥像，说的跟个人样，还照像，我们都是认真查了的，肯定莫得问题。”
管理员肖民插话道：“先让老王看嘛，看完了再说嘛。”
他又劝老王：“我们是认真查了的，你看监控只翻了两下，那人眼看得清楚嘛，装嘞好多菌，两翻两翻啥看不清楚嘛。
你一来，我还怪的很，伞把菌咋个吃死人了嘛，到底是吃啥吃死的，吃死了哪个。你又不说，一屋人在这陪你受气啥。
三两句说清楚，不相关的….”他看了两眼众人，没好气道：“赶紧回去，凑到这干啥子。”
“就是就是，说清楚了，我们在这干啥子，人多也不得活过来。”
老王出了声闷气，一边继续看监控，一边将陈珍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屋里人渐渐走了五六个，就剩那小年轻和抽卷烟的老汉，还有俩中年男子。
都说前天遇到了只卖伞把菌的，但拎着篮子来卖的，是那个小年轻查到的，其余都是背篓。
这小年轻，姓赵名建刚，是个难得的小蘑菇，但凡少读两年书，估计就不会被菌子吃死人这事吓住了。
不巧的是新时代的少年混了个本科文凭，真以为人命关天。当然他能吃检验员这碗饭，跟本科毫无关系，主要得益于他爹是个老蘑菇。
老王与赵建刚他爹也算打过照面，这会见赵建刚吓的不轻，多番细节又对的上，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这背时鬼查的，一边喊那技术员把监控调快，一边直接问：“你认不认得到，是哪个人，住哪。”
赵建刚摇头说：“不认识，是个老爷子卖的。”
“老头子卖的？哎哟！”老王拍了下大腿：“这狗日的背时鬼背背时鬼，你们凑到一窝子去了。”
老人捡蘑菇，出错的概率更大。
上山捡的勉强还能占理，这在集市上买的，咋个说嘛。对了王叔，我来这么久也没听到谁说买的菌子吃死了啊，你遇到过没。”
“遇到还是遇到的，那好多年前了。”
“当时吃的是什么？”
“芝麻杆，你们年轻人喊啥我不晓得，反正是本地的吃死了，那个时候还没得摄像机，市场也没得啥子检验员，吃死了嘛各家倒霉，捡菌子的赔了点钱，就算了。
这两年只听到哪个说吃吐了，没听到说哪个吃死了的。你晓得的嘛，外地人命贵，要搞旅游，上头的每次来了都要说，打死了都莫得吃死了严重。
这下安逸了嘛，吃死了。你开快点噻，路上又莫得人，早点去了早点回。”
“还是要注意安全。”
“啥子安全嘛，路那么宽哪点不安全。”
两人先到了马鞍集上，老王下了摩托，小明想着今天不当集，怕前儿经手的检验员不在，没有立即走，免得老王要去乡下找人没摩托用。
没料到，老王才走到市场办公屋门槛处，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就迎了出来，喊：“王哥，你来了。他们说菌子吃死人了，有莫得这场事？”
说是办公屋，就是街头房子一楼外间摆了个桌子沙发和几张凳子，现在人坐满了还有几个人站着的。
老王抬脚进去道：“莫得这场事你们凑这等菌子吃咩，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到处找她爹妈老汉哭呢。”
李明转身骑上车走，里面有人给老王让了个位置，市场检验员也算一碗公家饭，没点弯七倒八的关系根本吃不上，大家都是一个锅里的蘑菇，彼此消息灵通，120接走陈珍不多时，话就传出来了。
只是几个小时之间话没传那么细，隐约知道是死了一个，具体是死了谁，吃啥死的，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老王没出现之前，人还有个侥幸心理，老王一站到门口，一屋人脸沉了大半，派出所的人来了，就算没死，估计也活不成了。
先问话的那个是管理员肖民，听见老王确切答复死了人，本来凉渗渗的空调屋呆着十分舒坦，一瞬间像是着了火，冒出一脑门汗。
屋里人跟着焦躁，七嘴八舌问：“真的死了，吃啥死了，哪个死了。”
老王说：“一男一女，开房车的，买的多哦，一兜子伞把菌，说是那背时鬼只卖伞把菌，你们哪个有印象，站出来说，从谁手上买的菌，是哪个查验的。”
他记得倒清楚，特意说：“是连兜子买走的，这个背时鬼，不晓得买兜子干啥。”
众人议论几句，说是城里人喜欢小玩意，还有买背篓的，又说：“这六七月间，卖伞把菌的有点多啊，具体买的哪个人的，还要问一下才晓得。”
老王说：“先查下进出口摄像机，看看是哪些人在卖。卖伞把菌的多嘛，只卖伞把菌的该还是莫得几个，也不可能个个都是兜子装的。你们哪些人查到了，各家心里有数。”
一个小年轻畏畏缩缩站出来道：“王叔，是我，我查了两篮伞把菌。”
另一个抽着卷烟的老汉也出声道：“我也翻了两个人，兜子不兜子，人家去了街上再装兜子里也说不定，急啥子嘛，菌子吃死人，老天爷要收，你吼啥子，天光日头的，粗声粗气吓唬哪个。”
老王脖子一哽：“我急啥子，又不是我查的菌子吃死人。人家是外地来的游客，吃死了，我急啥子，我站到这跟你说话你不急，等到起，下午就有县里来的人跟你说。”
那小年轻愈加面红耳赤，声音都在抖：“王叔，真死了嘛。”
“我跑的后脚跟不上前脚，来这跟你说假话？”老王招呼市场管理员：“肖民你快点把摄像机翻一哈，我赶紧去查人。”
肖民答应两声，像是有点不情愿，转头喊另一个年轻人把电脑打开。
老王忙凑过去，那人给他让了位置，道：“听说了这事，我先处理了一下，王叔你看嘛，前天关于鸡枞的检查监控都在这了。”
老王才看了两眼，就冲着众人埋怨：“狗日的，你们就弄门起查的嘛？”监控画面显示，早上六七点就有人背着伞把菌来，检验员翻了两翻，人就放过去了。
角落一人撇着脸道：“不弄门起查咋个查嘛，我们都是吃了几十年菌子的，翻开看一眼嘛，够了噻，人家还要赶到去找个好地方卖。
你一根根翻，耽搁人家做生意，再个菌子碰不得，你又是不是晓不得，翻烂了，哪个赔嘛。往年都是弄门查的，没见到说啥，死个人，就啥都不对了。
是不是买的吃死了哦，哪个晓得他到底吃啥吃死了。”
“就是，漫山遍野都是菌子，他买回去煮的，哪个晓得他煮了啥。”
老王道：“是不是后头就晓得了，但你们这个查验也太敷衍了嘛，不是规定了的，卖的蘑菇一定要严格检查才能流入市场，每一根蘑菇都要留影留像，确保…..”他上头文书听多了，难得用语相对正式。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啥影啥像，说的跟个人样，还照像，我们都是认真查了的，肯定莫得问题。”
管理员肖民插话道：“先让老王看嘛，看完了再说嘛。”
他又劝老王：“我们是认真查了的，你看监控只翻了两下，那人眼看得清楚嘛，装嘞好多菌，两翻两翻啥看不清楚嘛。
你一来，我还怪的很，伞把菌咋个吃死人了嘛，到底是吃啥吃死的，吃死了哪个。你又不说，一屋人在这陪你受气啥。
三两句说清楚，不相关的….”他看了两眼众人，没好气道：“赶紧回去，凑到这干啥子。”
“就是就是，说清楚了，我们在这干啥子，人多也不得活过来。”
老王出了声闷气，一边继续看监控，一边将陈珍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屋里人渐渐走了五六个，就剩那小年轻和抽卷烟的老汉，还有俩中年男子。
都说前天遇到了只卖伞把菌的，但拎着篮子来卖的，是那个小年轻查到的，其余都是背篓。
这小年轻，姓赵名建刚，是个难得的小蘑菇，但凡少读两年书，估计就不会被菌子吃死人这事吓住了。
不巧的是新时代的少年混了个本科文凭，真以为人命关天。当然他能吃检验员这碗饭，跟本科毫无关系，主要得益于他爹是个老蘑菇。
老王与赵建刚他爹也算打过照面，这会见赵建刚吓的不轻，多番细节又对的上，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这背时鬼查的，一边喊那技术员把监控调快，一边直接问：“你认不认得到，是哪个人，住哪。”
赵建刚摇头说：“不认识，是个老爷子卖的。”
“老头子卖的？哎哟！”老王拍了下大腿：“这狗日的背时鬼背背时鬼，你们凑到一窝子去了。”
老人捡蘑菇，出错的概率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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