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宋锋大喜，忙正视着他道：“说详细点，怎么分。”
贺浩笑了笑道：“这个，我不是专业的，正式的我可能讲不出来，你理解就是你听到什么声音，会...下意识知道那个声音从哪个方位传出来的。
既然两个杯子有一定方位差距，就算人耳听不出来，拿高级设备肯定可以听出来，就是不知道精确度怎么样，毕竟人手还是离的太近了。”
宋锋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道：“有道理有道理，你来现在就来分一下？”
“不行不行..”贺浩连忙摇头道：“我就是提供个思路，我自己玩的设备没那么高级，我估计这种程度需要找一个专业的音频实验室来帮忙。
我倒是认识两个，但是路比较远，还在省城里。这个我们案件证据，估计不能网络传过去哦。”
“那我们先听。”宋锋划了一圈在座几人，道：“这样，这也是一个突破口，贺浩你先回去联系，然后走流程尽快找到专业机构辨析。
我们这的人，把音量调到最大，找最好的耳机来，先试试人耳分辨一下，看看能不能听出异常。”
贺浩答应了，随即起身跟众人打过招呼出了门，屋里众人各回各位，宋锋拿起耳机往头上套，李明道：“但是那个杯子，看起来就是普通喝水杯子。
当时是我负责去他们房车封存的物品，我看到过，杯口只有偏瘦女性手腕那么大，要是蘑菇开伞了，放进去取出来估计都不太容易。
至少不能一下子倒水槽里吧，她要取出来，还是要有个探手拿的动作，虽然监控里只有背影，但是看她肩膀处晃动，不像是有从杯子里拿的过程。”
宋锋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更加怀疑她为啥要对篮子里的蘑菇挑挑拣拣，她是唯恐当天中午煮的鸡枞和她准备好的灰花纹鹅膏差距太大，所以要刻意选形状相近的。
至于说装不进去，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她采摘的灰花纹鹅膏是什么状态，可能已经是开伞了，那就很大，万一还在骨朵状，不就很容易就能装进去，而且她装的是碎块也不一定。”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看过那杯子，是什么材质。因为不在证据项，我没看到。”
“属于玻璃的一种吧。”
宋锋顿了顿，道：“那还真是怪，一般买玻璃都是透明，刚好她那个就不透明。”
另一人道：“她那个好像不是买的，我也有看到，好像是某个游戏还是哪个游乐场的主题杯，所以不透明，然后她还贴了些贴纸在上面。”
“什么叫主题杯？”
“哈哈，就是比如你喜欢玩英雄联盟，然后杯子上有英雄联盟的logo或者人物印象，这个就叫主题杯，她哪个很明显是，所以也不能就推测说是刻意买的不透明杯子。”
“先听，我们先听。”
各人又说了几句，宋锋带上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截取陈珍摇杯子的片段来回播放了数十次。
但就像贺浩说的，人手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加之监控收音效果不好，有点难以分辨。
众人再回头一对，都说听不出个啥呢，这时贺浩又转进门来道：“好了，我跟林所说过了，他说跟那边派出所打个电话，请相关单位协助，我们公对公共享证据，然后他们本地公安带着去，这样进度就快。”
宋锋道：“这样很好。”
贺浩指了指电脑：“那我们这听出啥来没。”
李明摇头道：“不行，太小了，没听出来。”
贺浩想了想，拍手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来，我把音源拿去去噪增强一下试试。”
说着坐回了先前位置，截取片段音源后，打开软件，去除环境声后又将音量大小拉到了极限。
他先放了一遍，觉得效果还不算很好，又站起来与宋锋笑道：“等等，等等，我去拿个好东西，就是要等小小会，在午休宿舍放着。”
派出所的宿舍除了午休，晚间值班也住人，他有一堆生活用品放在那。不等宋锋答话，贺浩小跑出了门。
屋里其他人闲着，宋锋道：“就单从刚才我们说的这个片段，其实可以看出，死者陈宇是和陈珍，关系并是陈珍叙述中的那么好。
我个人不信她感觉不到，你们看，从他俩上车，到吃饭，甚至在到后续时间，很难找到哪个时候，是何宇主动开口跟她有过交流的。
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玩电脑。死者接饮料，接饭的时候会说些甜言蜜语，但是肢体语言非常冷漠。包括他俩的一些互动，全部是陈珍先主动往上贴。
而在做饭洗碗这些杂事上，陈珍完全没有要求过何宇，都没有像日常夫妻间那样抱怨一句。
你们不觉的有点不合理吗？”
“女娃子，难说，女的做这个也正常。”
“是正常，但是陈珍很娇惯，她不应该对这些事任劳任怨。”
“这不是证据，这是个人家夫妻家生活习惯。”
宋锋闭嘴再没说话，约莫五分钟后，贺浩手托着个柚子大小的圆球过来，冲着众人道：“用这个用这个。”
等他通过蓝牙连接好，众人才知那玩意儿是个音响，贺浩一点播放，屋里众人同时捂了耳朵，吓的他连忙点了暂停，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音量。”
他道：“我不仅做了那个音频提纯啊，我还限定了音域，就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只听两只手这个方位范围内的音频。她分左右手，就相当于，分成了左右声道。来...”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再播放，两三秒的声音一晃而过，重复三四回，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一脸凝重。
李明沉不住气，指了指屏幕，道：“这个....这俩杯子里绝对不是特么的同样东西。”
宋锋坐直身子，长长出了口气，道：“问题是，不是同一样东西，那两个杯子里究竟是什么呢？”
各人沉默没答，他朝着贺浩努头道：“放，再放两遍。”
贺浩打开重复播放，右手水杯是“哗哗哗哗”，左手有很明显的撞击声：“哐哗哐哗”，而且声音更沉闷。
宋锋挥手喊停，道：“你们觉得是什么。”
李明道：“我去找两个相似杯子灌上水模拟一下就行，不然直接把他们杯子拿回来试？”
另人道：“不好吧，你找两个差不多的得了，这杯子又不是好少见。”又与宋锋道：“这个声音是能听出区别，但是我感觉陈珍手里那个杯子，绝对不可能只装了灰花纹鹅膏。
只要她装了其他的，我们就没有明确证据证明里面有菌儿，她随便说是啥子都行的啊。”
“先测，说不定她户籍地会有别的突破口，证据相辅相成嘛。”宋锋转向贺浩道：“你那边的音频实验室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
贺浩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道：“这哈都四点多了，我估计东西传过去他们那边再走下文件就要下班了，我们肯定要等明天。
不过，声音没办法确定里面究竟装了啥哦，我们这都已经听出不同了，那实验室可能就是提取出来的音频更纯一些，没办法给物品鉴定意见的。”
“也行吧。”宋锋点头道：“明天王叔他们那头应该也有内容传回来，我们到时候汇总一下再看。”
李明道：“锋哥你忘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普通刑拘，三天就要放人了，我们一开始说的刑拘半月是建立在有证据的基础上，能够根据制度延长。
但是现在，没有证据哦，就算我们测的这个杯子，也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啊。按陈珍的拘留日算，明天就到了哦。”
“那就先取消拘留吧，以作案嫌疑立随传随到，反正没结案之前，陈珍绝对不能离开这。”
宋锋与其他人道：“大家有事就去忙事儿，没事儿就再看看，看看有没有其他疑点。”
李明道：“那好，我去跟林所说一声，然后找俩差不多的杯子来。”
说完出了门，外头太阳已见了橘红，林所听完李明汇报，皱着老脸道：“哎哟，这一天天的，咋个这个难哦。”
李明笑道：“那找到证据还是好，这算我们这的大案要案了。”他把派出所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勉强凑到两个差不多的杯子，又找了大瓶饮水一起拿给宋锋。
宋锋将其中一个杯子灌到七八分满，拧紧盖子拿手里晃了两晃，问：“是不是这个声音。”
李明道：“像，基本比较像。”
“是比较像，但是差一点点的样子，可能是他们杯子里还有其他啥，不过跟死者那杯很像就是了。”
宋锋把水杯放到一旁，道：“嗯，那这杯是何宇的，我们来灌陈珍那杯。我听她的声音有咣当撞击感，里面肯定不止是水，所里现在有蘑菇吗，找一朵来。”
李明道：“估计没新鲜的，不然我去附近找找。”
“我听那个，不像是菌儿撞出来，菌子软，碰到就烂了，咋可能把杯子撞的响哦。”
“我听也是，而且陈珍那里面，应该也是水的。”
李明起身道：“没事，我去找找，我骑摩托去找，好找的很。”说完又出了门。
约五点整他再推门回来，手里拎了一大袋子菌儿，说是买了一包，用不完拿回去煮。
宋锋笑将东西接过来放地上摊开，挑了两朵将开未开的蘑菇轻易放进了杯子里，还拿到众人眼前晃了圈道：“你们看，这种骨朵放进倒出都很容易啊。”
众人点头说是，他拿起水往里倒了些，道：“是不是要到下班时间了，你们该走走，不用全部留到。”
几个人说还要一哈儿，李明道：“今晚我值夜班好了，原来谁值，让他回去吧。”
“那我等会说一声。”
宋锋到了三分之一杯水，道：“听着陈珍那杯好像不太满，我们先倒一点试一下。”说着拧紧盖子举起摇了摇。
并没有想象中的哐当声，他又大力摇了摇，看着众人道：“听出啥来没。”
几人面上俱有些失望，各自摇头道：“没有.....”
“完全不像。”
李明道：“确实不像...”
“我就说菌儿撞不出来。”
“再多加点水试下？”
宋锋再次打开杯盖，李明探头往里，看到里面表皮已经有破损，道：“是这个样子，菌儿就是经不起碰撞，那个声音肯定不是蘑菇造成。”
宋锋稍有丧气，又往里面添了些水，再盖上盖子摇晃，重复数次，直到杯子全部装满水，所发出来的声音，无一与陈珍那杯相似。
无奈只能先作罢，等等明天结果。众人又闲话几句，该下班的下班，该吃饭的吃饭。
宋锋坐在椅子上，道是“他没别的事，再看看”，李明值夜班，自告奋勇往食堂打了三份饭过来一起吃，杜军也一直在这。
三人来回把监控又看了四五遍，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再没找出别的不对来。
唯一值得说道点的就是那个杯子，陈珍带下车过，然后又带上车来。但饮水杯随身携带，也很符合常理。
宋锋有些犯困，李明道：“锋哥和军哥还是先回去睡吧，我开车送你们，所里还有别人值班，明天再看。”
两人相互看看，说“好”，暂时看不出什么，也只能这样。出了派出所，李明将人送回宾馆，挥手离去。
杜军和宋锋一起上电梯，沉默半晌，杜军道：“实在没得疑点，咱们不能强求啊，我看你有点钻牛角尖了。”
宋锋笑笑道：“严肃办事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明天再看。”
电梯铃响门开，两人出了门，回了自己房间。第二天一早，宋锋急急起床往派出所，依旧是等着人来开大门。
上头检验室的结果先发过来，陈珍的车载冰箱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灰花纹鹅膏毒素残留。
宋锋捏着化验单，想着假如陈珍是将灰花纹鹅膏放在那个被子里保存，在水杯密封的情况下，又是事隔几天后，冰箱检测不出来也正常。
李明昨晚值夜班现在在休息，他只能找来另外人问，前往陈珍户籍地的老王等人初步走访结果出来了没。
人答是“还没有正式文件回执过来，但是有王叔回电，说昨下午到的，当地配合，连夜去走访的”。
宋锋拿了电话号码来，自己手机拨过去，老王八与陈大国和当地民警魏勇正在吃早饭，接了电话听是宋锋的声音，忙搁了筷子将昨日走访说了一遍。
陈珍户籍地村里，除了几个民户屋里自用监控，任何公共场所都没有摄像头。
陈珍大舅舅家房子后面就是一个树林，当地叫柴坡，村四周都有。至于长不长菌儿，村民都说肯定长，问吃不吃，莫得几个人说吃，老一辈还去吃，现在这个年代，不缺吃得了，很少去捡来吃。
宋锋道：“陈珍亲属有什么看法。”
“她大舅，说那个女娃儿好的很，几年没回去，给他们买多少东西，啥子杀人，听都没听到过，莫得那个可能。
而且就算人家屋里捡菌子吃，他们家里从来捡起吃，问哪个都是这个话，说那个女娃儿不可能认得到。”
陈大国伸手道：“我来吧，我来跟锋哥说几句。”他是县里民警，比老王八更善于表达些。
“好好好。”老王八把手机递给了他。
陈大国对着手机道：“锋哥是这样，我们昨天过来已经相对较晚了，所以还没去林间看地理环境。
但是根据村委会和陈珍家属的口供，我个人觉得，在这边找到证据的可能性不高。
首先是没有任何室外录像，尤其是林子里头更加没有。现在是夏季，村里也没人去树林砍柴，基本能确定没有目击证人。
还有就是陈珍的亲属，对她有非常大的偏袒性，全部是帮她说话的。我怀疑，一部分可能是事实，另一部分，陈珍的爸爸有钱，他应该是给这些亲戚来过电话。
我们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兵分两路，我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往四周林子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灰花纹鹅膏。
不过锋哥你也知道，野蘑菇生长是无序的，不一定找的到，找到了，也不能作为证据事项。
王叔他在村委带领下，再继续往各家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新的证词出现。
如果没有其他收获，我们应该是晚上的班车回去，你那边还有什么特别交代吗？”
明知道手机对面的人看不到，宋锋仍是下意识摇了摇脑袋，道：“你考虑的已经很周到了，我这边暂时没有，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系。”
“好。”陈大国将手机递还给老王八，随后挂了电话。
宋锋长出一口气，倚在椅子上，思索着还有哪处可以着手，那头杜军拿了两页纸走过来道：“我们那头出结果了，居住地公安机关追溯，陈珍近一年生活轨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是普通正常行为。
相关文件我全部共享到了该案项目汇总里，你电脑上看一下？没问题就在这回执上头签个字。”
宋锋接了手，疲惫道：“好，我先看看，一会儿签好了给你。”
杜军看他两三天吃喝都没个正经，劝道：“你放松点，这就是意外。”
“知道了知道了。”宋锋刚说完，手机响，看号码是自己单位上司打电话来，他不朝着杜军摇了摇，笑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杜军点头避开，宋锋接听，另一头语重心长道：“我看了你们全部文件，那嫌疑人目前是没有疑点的，死者死因很清楚，相关证据都很明了，上头综合分析是不立案。
当地也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不然就尽早结案，现在是旅游高峰期，不要因为个别事件影响民生经济。
你早点回来。”
宋锋揉了揉眼睛，道：“那个，我们昨天才发现新的疑点，但是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什么疑点？”
“水杯，我们在等音频分析结果。”
“也好，那结果出来，你早点打报告，没得固定性证据，就放人，结案。”
“好。”宋锋挂了电话，起身去找贺浩，等了大半个钟头，总算有消息传回来，贺浩一边听一边点头记录，挂了电话之后无奈与宋锋道：“那个，他们跟我们的鉴定是一致的。
就是左右手杯子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相关音频提纯解析已经传到所里共享文件了，锋哥你可以去听一下。
但是那头说，没人任何人可以凭音频准确断定杯子里有啥，而且他们分析，里面应该是有少量液体，能听到水流撞击声。
我们说的那个‘哐当’，比较像是杯子有冰块。要我推测的话，是不是陈珍那杯里面有冰块。”
宋锋道：“冰块，所里冰箱有冰块吗？”
“没有，只有冷藏.....”
“冰块冰块....我去找点冰块来。”宋锋急急往外走，与正要推门进来的林所长撞了个对面。
林所道：“诶，宋警官，正要找你，你看，那个嫌疑人的律师再过来，说没有刑事案标准的话，今天就该把陈珍放了哦。
刚好她昨前天就该出院的，我们打算直接过去把她接过来，该办的手续办一哈，就按你说的，喊他们莫走，随传随到嘛，你这边还有啥子要注意莫得。”
宋锋摇摇头道：“没有，你们按流程走吧，冰块，我去哪里找点冰块来。”
“有冰箱，冻点出来。”
贺浩笑了笑道：“这个，我不是专业的，正式的我可能讲不出来，你理解就是你听到什么声音，会...下意识知道那个声音从哪个方位传出来的。
既然两个杯子有一定方位差距，就算人耳听不出来，拿高级设备肯定可以听出来，就是不知道精确度怎么样，毕竟人手还是离的太近了。”
宋锋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道：“有道理有道理，你来现在就来分一下？”
“不行不行..”贺浩连忙摇头道：“我就是提供个思路，我自己玩的设备没那么高级，我估计这种程度需要找一个专业的音频实验室来帮忙。
我倒是认识两个，但是路比较远，还在省城里。这个我们案件证据，估计不能网络传过去哦。”
“那我们先听。”宋锋划了一圈在座几人，道：“这样，这也是一个突破口，贺浩你先回去联系，然后走流程尽快找到专业机构辨析。
我们这的人，把音量调到最大，找最好的耳机来，先试试人耳分辨一下，看看能不能听出异常。”
贺浩答应了，随即起身跟众人打过招呼出了门，屋里众人各回各位，宋锋拿起耳机往头上套，李明道：“但是那个杯子，看起来就是普通喝水杯子。
当时是我负责去他们房车封存的物品，我看到过，杯口只有偏瘦女性手腕那么大，要是蘑菇开伞了，放进去取出来估计都不太容易。
至少不能一下子倒水槽里吧，她要取出来，还是要有个探手拿的动作，虽然监控里只有背影，但是看她肩膀处晃动，不像是有从杯子里拿的过程。”
宋锋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更加怀疑她为啥要对篮子里的蘑菇挑挑拣拣，她是唯恐当天中午煮的鸡枞和她准备好的灰花纹鹅膏差距太大，所以要刻意选形状相近的。
至于说装不进去，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她采摘的灰花纹鹅膏是什么状态，可能已经是开伞了，那就很大，万一还在骨朵状，不就很容易就能装进去，而且她装的是碎块也不一定。”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看过那杯子，是什么材质。因为不在证据项，我没看到。”
“属于玻璃的一种吧。”
宋锋顿了顿，道：“那还真是怪，一般买玻璃都是透明，刚好她那个就不透明。”
另一人道：“她那个好像不是买的，我也有看到，好像是某个游戏还是哪个游乐场的主题杯，所以不透明，然后她还贴了些贴纸在上面。”
“什么叫主题杯？”
“哈哈，就是比如你喜欢玩英雄联盟，然后杯子上有英雄联盟的logo或者人物印象，这个就叫主题杯，她哪个很明显是，所以也不能就推测说是刻意买的不透明杯子。”
“先听，我们先听。”
各人又说了几句，宋锋带上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截取陈珍摇杯子的片段来回播放了数十次。
但就像贺浩说的，人手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加之监控收音效果不好，有点难以分辨。
众人再回头一对，都说听不出个啥呢，这时贺浩又转进门来道：“好了，我跟林所说过了，他说跟那边派出所打个电话，请相关单位协助，我们公对公共享证据，然后他们本地公安带着去，这样进度就快。”
宋锋道：“这样很好。”
贺浩指了指电脑：“那我们这听出啥来没。”
李明摇头道：“不行，太小了，没听出来。”
贺浩想了想，拍手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来，我把音源拿去去噪增强一下试试。”
说着坐回了先前位置，截取片段音源后，打开软件，去除环境声后又将音量大小拉到了极限。
他先放了一遍，觉得效果还不算很好，又站起来与宋锋笑道：“等等，等等，我去拿个好东西，就是要等小小会，在午休宿舍放着。”
派出所的宿舍除了午休，晚间值班也住人，他有一堆生活用品放在那。不等宋锋答话，贺浩小跑出了门。
屋里其他人闲着，宋锋道：“就单从刚才我们说的这个片段，其实可以看出，死者陈宇是和陈珍，关系并是陈珍叙述中的那么好。
我个人不信她感觉不到，你们看，从他俩上车，到吃饭，甚至在到后续时间，很难找到哪个时候，是何宇主动开口跟她有过交流的。
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玩电脑。死者接饮料，接饭的时候会说些甜言蜜语，但是肢体语言非常冷漠。包括他俩的一些互动，全部是陈珍先主动往上贴。
而在做饭洗碗这些杂事上，陈珍完全没有要求过何宇，都没有像日常夫妻间那样抱怨一句。
你们不觉的有点不合理吗？”
“女娃子，难说，女的做这个也正常。”
“是正常，但是陈珍很娇惯，她不应该对这些事任劳任怨。”
“这不是证据，这是个人家夫妻家生活习惯。”
宋锋闭嘴再没说话，约莫五分钟后，贺浩手托着个柚子大小的圆球过来，冲着众人道：“用这个用这个。”
等他通过蓝牙连接好，众人才知那玩意儿是个音响，贺浩一点播放，屋里众人同时捂了耳朵，吓的他连忙点了暂停，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音量。”
他道：“我不仅做了那个音频提纯啊，我还限定了音域，就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只听两只手这个方位范围内的音频。她分左右手，就相当于，分成了左右声道。来...”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再播放，两三秒的声音一晃而过，重复三四回，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一脸凝重。
李明沉不住气，指了指屏幕，道：“这个....这俩杯子里绝对不是特么的同样东西。”
宋锋坐直身子，长长出了口气，道：“问题是，不是同一样东西，那两个杯子里究竟是什么呢？”
各人沉默没答，他朝着贺浩努头道：“放，再放两遍。”
贺浩打开重复播放，右手水杯是“哗哗哗哗”，左手有很明显的撞击声：“哐哗哐哗”，而且声音更沉闷。
宋锋挥手喊停，道：“你们觉得是什么。”
李明道：“我去找两个相似杯子灌上水模拟一下就行，不然直接把他们杯子拿回来试？”
另人道：“不好吧，你找两个差不多的得了，这杯子又不是好少见。”又与宋锋道：“这个声音是能听出区别，但是我感觉陈珍手里那个杯子，绝对不可能只装了灰花纹鹅膏。
只要她装了其他的，我们就没有明确证据证明里面有菌儿，她随便说是啥子都行的啊。”
“先测，说不定她户籍地会有别的突破口，证据相辅相成嘛。”宋锋转向贺浩道：“你那边的音频实验室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
贺浩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道：“这哈都四点多了，我估计东西传过去他们那边再走下文件就要下班了，我们肯定要等明天。
不过，声音没办法确定里面究竟装了啥哦，我们这都已经听出不同了，那实验室可能就是提取出来的音频更纯一些，没办法给物品鉴定意见的。”
“也行吧。”宋锋点头道：“明天王叔他们那头应该也有内容传回来，我们到时候汇总一下再看。”
李明道：“锋哥你忘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普通刑拘，三天就要放人了，我们一开始说的刑拘半月是建立在有证据的基础上，能够根据制度延长。
但是现在，没有证据哦，就算我们测的这个杯子，也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啊。按陈珍的拘留日算，明天就到了哦。”
“那就先取消拘留吧，以作案嫌疑立随传随到，反正没结案之前，陈珍绝对不能离开这。”
宋锋与其他人道：“大家有事就去忙事儿，没事儿就再看看，看看有没有其他疑点。”
李明道：“那好，我去跟林所说一声，然后找俩差不多的杯子来。”
说完出了门，外头太阳已见了橘红，林所听完李明汇报，皱着老脸道：“哎哟，这一天天的，咋个这个难哦。”
李明笑道：“那找到证据还是好，这算我们这的大案要案了。”他把派出所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勉强凑到两个差不多的杯子，又找了大瓶饮水一起拿给宋锋。
宋锋将其中一个杯子灌到七八分满，拧紧盖子拿手里晃了两晃，问：“是不是这个声音。”
李明道：“像，基本比较像。”
“是比较像，但是差一点点的样子，可能是他们杯子里还有其他啥，不过跟死者那杯很像就是了。”
宋锋把水杯放到一旁，道：“嗯，那这杯是何宇的，我们来灌陈珍那杯。我听她的声音有咣当撞击感，里面肯定不止是水，所里现在有蘑菇吗，找一朵来。”
李明道：“估计没新鲜的，不然我去附近找找。”
“我听那个，不像是菌儿撞出来，菌子软，碰到就烂了，咋可能把杯子撞的响哦。”
“我听也是，而且陈珍那里面，应该也是水的。”
李明起身道：“没事，我去找找，我骑摩托去找，好找的很。”说完又出了门。
约五点整他再推门回来，手里拎了一大袋子菌儿，说是买了一包，用不完拿回去煮。
宋锋笑将东西接过来放地上摊开，挑了两朵将开未开的蘑菇轻易放进了杯子里，还拿到众人眼前晃了圈道：“你们看，这种骨朵放进倒出都很容易啊。”
众人点头说是，他拿起水往里倒了些，道：“是不是要到下班时间了，你们该走走，不用全部留到。”
几个人说还要一哈儿，李明道：“今晚我值夜班好了，原来谁值，让他回去吧。”
“那我等会说一声。”
宋锋到了三分之一杯水，道：“听着陈珍那杯好像不太满，我们先倒一点试一下。”说着拧紧盖子举起摇了摇。
并没有想象中的哐当声，他又大力摇了摇，看着众人道：“听出啥来没。”
几人面上俱有些失望，各自摇头道：“没有.....”
“完全不像。”
李明道：“确实不像...”
“我就说菌儿撞不出来。”
“再多加点水试下？”
宋锋再次打开杯盖，李明探头往里，看到里面表皮已经有破损，道：“是这个样子，菌儿就是经不起碰撞，那个声音肯定不是蘑菇造成。”
宋锋稍有丧气，又往里面添了些水，再盖上盖子摇晃，重复数次，直到杯子全部装满水，所发出来的声音，无一与陈珍那杯相似。
无奈只能先作罢，等等明天结果。众人又闲话几句，该下班的下班，该吃饭的吃饭。
宋锋坐在椅子上，道是“他没别的事，再看看”，李明值夜班，自告奋勇往食堂打了三份饭过来一起吃，杜军也一直在这。
三人来回把监控又看了四五遍，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再没找出别的不对来。
唯一值得说道点的就是那个杯子，陈珍带下车过，然后又带上车来。但饮水杯随身携带，也很符合常理。
宋锋有些犯困，李明道：“锋哥和军哥还是先回去睡吧，我开车送你们，所里还有别人值班，明天再看。”
两人相互看看，说“好”，暂时看不出什么，也只能这样。出了派出所，李明将人送回宾馆，挥手离去。
杜军和宋锋一起上电梯，沉默半晌，杜军道：“实在没得疑点，咱们不能强求啊，我看你有点钻牛角尖了。”
宋锋笑笑道：“严肃办事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明天再看。”
电梯铃响门开，两人出了门，回了自己房间。第二天一早，宋锋急急起床往派出所，依旧是等着人来开大门。
上头检验室的结果先发过来，陈珍的车载冰箱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灰花纹鹅膏毒素残留。
宋锋捏着化验单，想着假如陈珍是将灰花纹鹅膏放在那个被子里保存，在水杯密封的情况下，又是事隔几天后，冰箱检测不出来也正常。
李明昨晚值夜班现在在休息，他只能找来另外人问，前往陈珍户籍地的老王等人初步走访结果出来了没。
人答是“还没有正式文件回执过来，但是有王叔回电，说昨下午到的，当地配合，连夜去走访的”。
宋锋拿了电话号码来，自己手机拨过去，老王八与陈大国和当地民警魏勇正在吃早饭，接了电话听是宋锋的声音，忙搁了筷子将昨日走访说了一遍。
陈珍户籍地村里，除了几个民户屋里自用监控，任何公共场所都没有摄像头。
陈珍大舅舅家房子后面就是一个树林，当地叫柴坡，村四周都有。至于长不长菌儿，村民都说肯定长，问吃不吃，莫得几个人说吃，老一辈还去吃，现在这个年代，不缺吃得了，很少去捡来吃。
宋锋道：“陈珍亲属有什么看法。”
“她大舅，说那个女娃儿好的很，几年没回去，给他们买多少东西，啥子杀人，听都没听到过，莫得那个可能。
而且就算人家屋里捡菌子吃，他们家里从来捡起吃，问哪个都是这个话，说那个女娃儿不可能认得到。”
陈大国伸手道：“我来吧，我来跟锋哥说几句。”他是县里民警，比老王八更善于表达些。
“好好好。”老王八把手机递给了他。
陈大国对着手机道：“锋哥是这样，我们昨天过来已经相对较晚了，所以还没去林间看地理环境。
但是根据村委会和陈珍家属的口供，我个人觉得，在这边找到证据的可能性不高。
首先是没有任何室外录像，尤其是林子里头更加没有。现在是夏季，村里也没人去树林砍柴，基本能确定没有目击证人。
还有就是陈珍的亲属，对她有非常大的偏袒性，全部是帮她说话的。我怀疑，一部分可能是事实，另一部分，陈珍的爸爸有钱，他应该是给这些亲戚来过电话。
我们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兵分两路，我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往四周林子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灰花纹鹅膏。
不过锋哥你也知道，野蘑菇生长是无序的，不一定找的到，找到了，也不能作为证据事项。
王叔他在村委带领下，再继续往各家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新的证词出现。
如果没有其他收获，我们应该是晚上的班车回去，你那边还有什么特别交代吗？”
明知道手机对面的人看不到，宋锋仍是下意识摇了摇脑袋，道：“你考虑的已经很周到了，我这边暂时没有，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系。”
“好。”陈大国将手机递还给老王八，随后挂了电话。
宋锋长出一口气，倚在椅子上，思索着还有哪处可以着手，那头杜军拿了两页纸走过来道：“我们那头出结果了，居住地公安机关追溯，陈珍近一年生活轨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是普通正常行为。
相关文件我全部共享到了该案项目汇总里，你电脑上看一下？没问题就在这回执上头签个字。”
宋锋接了手，疲惫道：“好，我先看看，一会儿签好了给你。”
杜军看他两三天吃喝都没个正经，劝道：“你放松点，这就是意外。”
“知道了知道了。”宋锋刚说完，手机响，看号码是自己单位上司打电话来，他不朝着杜军摇了摇，笑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杜军点头避开，宋锋接听，另一头语重心长道：“我看了你们全部文件，那嫌疑人目前是没有疑点的，死者死因很清楚，相关证据都很明了，上头综合分析是不立案。
当地也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不然就尽早结案，现在是旅游高峰期，不要因为个别事件影响民生经济。
你早点回来。”
宋锋揉了揉眼睛，道：“那个，我们昨天才发现新的疑点，但是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什么疑点？”
“水杯，我们在等音频分析结果。”
“也好，那结果出来，你早点打报告，没得固定性证据，就放人，结案。”
“好。”宋锋挂了电话，起身去找贺浩，等了大半个钟头，总算有消息传回来，贺浩一边听一边点头记录，挂了电话之后无奈与宋锋道：“那个，他们跟我们的鉴定是一致的。
就是左右手杯子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相关音频提纯解析已经传到所里共享文件了，锋哥你可以去听一下。
但是那头说，没人任何人可以凭音频准确断定杯子里有啥，而且他们分析，里面应该是有少量液体，能听到水流撞击声。
我们说的那个‘哐当’，比较像是杯子有冰块。要我推测的话，是不是陈珍那杯里面有冰块。”
宋锋道：“冰块，所里冰箱有冰块吗？”
“没有，只有冷藏.....”
“冰块冰块....我去找点冰块来。”宋锋急急往外走，与正要推门进来的林所长撞了个对面。
林所道：“诶，宋警官，正要找你，你看，那个嫌疑人的律师再过来，说没有刑事案标准的话，今天就该把陈珍放了哦。
刚好她昨前天就该出院的，我们打算直接过去把她接过来，该办的手续办一哈，就按你说的，喊他们莫走，随传随到嘛，你这边还有啥子要注意莫得。”
宋锋摇摇头道：“没有，你们按流程走吧，冰块，我去哪里找点冰块来。”
“有冰箱，冻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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