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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试探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是萧子戊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处世之道。所以尽管老庄嗜酒的毛病总改不了,他也只是想起来才说两句,从未逼老庄戒酒。

    老庄因酒误事的时候是不少,但也并非总是这样。比如,片刻之前萧子戊从他口中得知,哥哥可能把歙州和湖州两州全部划给了百里门。

    这个消息让萧子戊心绪颇不宁静。因为这样做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无疑将激怒本已心怀愤怨的天风教,碧楚寒为人狠毒,行事又躁急,他一旦撕破脸,百里门与天风教多年的平衡将被打破,局势会变得难以掌控。

    这还不是最让他不安的,最让他不安的是之前不管做任何决定,哥哥都会问询自己的意见,而此事已经发生了有近十天,自己才从老庄口中得知。

    他让老庄陪着,缓缓登上薄暮阁,希望找个清净的地方,认认真真思考一下整件事。

    歙州之乱起于赵府门房传出来的一条消息,谁知查来查去谣言也是天风教传出来的。江南望一案凶手直指江湖中人,整个夏吕是百里门的地盘,他们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所以投毒之人是天风教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这些事自然会让哥哥对本已不满的天风教大动肝火,他一气之下将两大州交给百里门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以哥哥的脾气,他的决定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而且前阵子他还让自己不要多想。

    这似乎证明了夫人的话,哥哥越这样,越证明他想得多。

    他在想什么呢?

    这些年为了制衡天风教和百里门,他处处维护处于弱势的天风教,可天风教却屡屡犯事,难道哥哥对自己产生了疑心,甚至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萧子戊绝非迟钝之人,之所以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手足之间会出现裂缝,哪怕一念之想也没有。他扶栏远眺,自问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越想越觉得不安。

    一旁静静侍立的老庄也留意到,萧子戊扶住红松木栏的手越握越紧。

    凝望着极目处的碧湖渔舟看了很久很久,萧子戊才道:“你刚才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是。”直到被问话,老庄才张口说话,“昨儿个是门房老九六十八岁的生日,他知老奴没事总爱灌几碗黄汤,所以除了门房几个,也让老奴一起去凑个数。吃饭的时候,老奴发现小痴儿兴致很高,还说今晚他做东。当时我正好坐他旁边,就问他遇到什么喜事,他说几天前个去给百里门的送信,百里云孤看完信后大是高兴,意外地赏了他五两银子。”

    “只凭这一点,也不能证明大人将两个州的调令书给了百里门。”

    “是,老奴听小痴儿这样说,就问他说,那天风教一定也赏了他了,他却摇头说并没有去天风教。老奴记得老爷前阵子说过,等歙州局势稳定下来,大人会把两个州分别分派给天风教和百里门,这不歙州的事前阵子刚忙完,百里云孤又意外的赏了小痴儿银子,多半就是因为此事了。”

    萧子戊缓缓点头,其实这个推测是否正确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自己该怎么办。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萧子戊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老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

    “老奴明白。”

    “记住一句话,凡事多听,少说。”

    老庄忙道:“奴才谨记,老爷您放心,除了老爷,奴才绝不会多嘴。”

    萧子戊的意思是让老庄不要自作聪明试图插手府上的事,但老庄显然误会了。萧子戊也没有留意老庄的回答,吩咐道:“跟我一起去见大人。”

    这几个月,萧子戊奔波于外,几乎没在府上安安稳稳睡几个晚上,而要处理的事又件件都让人头疼。所以尽管是习武之人,仍能见到他脸上深深的疲色。

    不过他比萧子钰气色要好得多。主仆二人来到书房时,萧子钰正捧着一本书,一眼望见他满脸油光,眼眶浮肿的脸庞。

    “哥哥。”萧子戊见哥哥如此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萧子钰站起来去放书,许是因为精神恍惚,手一滑那本书掉在了地上,一旁昆喜忙佝身去捡。

    “昨晚又没睡?”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萧子钰顿了一顿,“你先说吧,什么事找我。”

    萧子戊酝酿了片刻,道:“哥哥把歙湖两州的调令书都给了百里门?”

    “你知道得挺快。”萧子钰坐回椅子,满脸油光的脸登时暗沉下来。

    “这么大的事,哥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萧子钰抬起头望着他:“我说了,你会同意吗?”

    “天风教对歙湖二州翘盼已久,要是知道哥哥全都给了百里门,很可能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萧子钰猛地一拍桌子,“你还嫌这群东西捅的娄子不够多吗!”

    “可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要什么实据!啊!他碧楚寒是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再给地盘,是等着他反手就往我脸上一耳光吗!”萧子钰几乎跳了起来,案上一盆金钱树被他反手一劈,连花带叶给扫在地上。

    萧子戊没有再做任何争辩,只是等着哥哥发完火。因为他知道哥哥每次肚子里有火一定要发泄出来才算完。

    果然,萧子钰大怒之后,瞪着他看了一会,一屁股坐到椅中。

    “我知道,你处处回护天风教,是想制衡百里门,可也不能让他们这样为所欲为吧?”

    “我正想和哥哥商量此事。”萧子戊诚恳地道。

    “商量什么?”

    “对百里门和天风教,我一直以抚绥拉拢为主,可这两年这两个门派确实越来越不像话。赵府门房和江南望的事,毫无疑问天风教嫌疑最大。”萧子戊上前一步,“现在的百里门和天风教,需要更强硬的手腕来节制。”

    “什么意思?”萧子钰诧异地望着弟弟,“你是要我把这两个门派脱手给我?”

    萧子戊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萧子钰沉吟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满脸怒容地瞪着弟弟道:“怎么,你还嫌公署的事不够多?我还盼着你给我分担一些,你倒好,居然想把江湖的事也扔给我!”

    见哥哥如此反应,萧子戊心下大舒一口气,口中道:“我当然不会北窗高卧,只是希望哥哥把把关。”

    “以我的身份,不好去管这些江湖门派。”萧子钰斜着眼看他一阵,“制衡之术是你提出来的,篓子你来填。”

    “可……”

    “此事不必再议。”萧子钰打断他,“总之歙湖二州的调令书已经送至百里门,你要做的,就是防止天碧楚寒急跳墙。”

    “我知道了。”安抚天风教虽然棘手,但与哥哥的信任相比实在无足轻重,萧子戊心下的巨石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