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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一发

    “青青你来说。”

    月青青皱眉瞪着墨非毓,像是一个胜利者打量一个刚才在哭,转眼又笑的孩子,有些不好气地笑了:“巴老,笔墨伺候。”

    墨非毓一听他要笔:“你要笔墨干什么?”

    月青青秀眉一挑:“想不想知道结果了?”

    墨非毓无奈,只好吩咐巴祁去书房拿,出门的时候暗中嘱咐拿笔架最左边的那支,至于砚台,因为没有备用的,只好拿桌上那一方他珍藏多年的蟠龙古砚。

    霎时笔到,巴祁按照习惯细心地磨了一砚浓墨,铺开一张玉花笺,正要取笔,月青青已等得不耐烦,一把抓起笔杆,往墨砚中重重一送、一滚,旋即提了起来。啪嗒啪嗒……大滴大滴的墨汁如雨点般滴落下来,登时将花笺玷污了。

    墨非毓想说什么,但因为生她的气,黑着脸什么也没说。

    月青青并不在意,以拳握笔,在所剩无多的空白处杵了三个浓墨重彩的点后,方道:“你让我调查谷铎姨父的小二木布庄,我观察了几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跃上房顶。”

    那支笔被他一戳,完好的香狸毛全散乱开来,墨非毓实在不忍心看,再次扭过头去。月青青也不管,又卷了半池墨,在三个点当中画了两条粗重异常的线,一面比划一面道:“这里,南面这个点是小二木布庄,布庄后是一条街,街对面这个点是一个叫‘龙渊阁’的酒楼,酒楼之后又是一条街,最北面这个点,你们猜猜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颜雪问道。

    “三王爷镇国公府邸。”

    此言一出,墨非毓扭过头来,目光落在月青青画的“大”作上。

    “表面上看,小二木布庄与镇国公府邸隔着两条街,当中还有个酒楼,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将两者产生联想,不过站在房顶上,不难发现两者之间其实最多不过一箭的距离。”

    墨非毓道:“也就是说,谷铎姨父的布庄,果然与三王爷有关系。”

    “我在小二木布庄一无所获,所以偷偷潜入了镇国公府,接连三天的观察,我发现三王爷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书房,而且晚上比白天戒备森严很多。还有,这三天晚上他都睡在书房。”

    颜雪道:“也许书房有重要的公文,他累了就在书房睡,也没什么不对啊。”

    墨非毓道:“这并不能解释书房晚上为什么比白天戒备更加森严。”

    “也好在是我月青青出马。”月青青自得地道,“尽管戒备森严,只能藏身百步之外仓库的房顶,不过我还是发现书房晚上就静得出奇,没有脚步声,没有咳嗽声,连呼吸声也没有。”

    百步之外听出房间里没有呼吸声,这一点也只有月青青能做到。颜雪道:“你是说三王爷三天都睡在书房,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起初我也觉得奇怪,因为三天晚上我都亲眼见到他吹灯睡下,第二天天明后从书房出来,他不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月青青道,“既然书房晚上进不去,第四天我索性趁天没黑就偷偷潜了进去。”

    “结果,”月青青将笔往花笺上重重一杵,“我发现这个老家伙书房里头有一条密道。”

    “密道?”颜雪大为惊讶。

    墨非毓道:“可知通往哪里?”

    “我怎么知道!”月青青凶巴巴地瞪着墨非毓,“密道,密道知道吗,他进去就关了,我怎么进去?进去要是被发现,你又说什么办事不稳练,任性,懒得理你!”

    墨非毓被她驳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又问道:“密道的门朝哪个方向开?”

    “算你还有几分小聪明。”月青青道,“密道开在书房的南面。”

    颜雪一凛,看了看月青青,又看看墨非毓“你们的意思,密道可能通往小二木布庄?”

    月青青望着墨非毓道:“看到没,聪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颜雪道:“青青,别闹了,快接着说。”

    “没了。”月青青道,“书呆子要我在寒衣节前赶回来,我没敢久留,在镇国公府只发现这些。”

    墨非毓听她这样说,问道:“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发现?”

    “龙渊阁。”月青青也不绕弯子,“我在小二木布庄和镇国公府当中的龙渊阁酒楼也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

    “每天都有人醉酒后被抬出来。”

    “醉酒被抬出来?这有什么奇怪?”

    “醉酒被抬出来是不奇怪,但细心的我发现进酒楼的人和抬出来的不是同一个人,你们说奇不奇怪?”

    “不是同一个人?”颜雪纳闷道,“这么说,是进酒楼的人不见了,出来的却是多出来的?”

    “正是。”

    “你确定没有看错?”

    “如果看错,那就不叫怪事了。”

    颜雪凝眸沉思良久,也想不通这是什么缘故,不由抬头看向墨非毓。

    “醉酒抬出来的和在酒楼消失的,可都是男的?”墨非毓沉吟片刻后,问了这么个问题。

    月青青道:“喝酒的自然都是男的。”

    “全都是男的?”墨非毓再次强调。

    “是啊。”

    “多大年纪?”

    月青青想了一想,忽然抬起头道:“诶,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这些醉酒的,还有在酒楼消失的,好像都是和我年岁差不多的男孩子。”

    颜雪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墨非毓没说话,过了一会,又问:“你确认这些少年只是醉酒,而不是患了什么病,比如热病?”

    颜雪一听“热病”,顿时一凛。

    “不知道。抬出来的时候都已经醉得人事不省,我不可能去检查。”月青青说完,又补充道,“我记得那些少年被抬出来的时候,嘴里都在嘟囔着什么……对,他们好像在说‘水’,‘喝水’之类的话。醉酒要水喝不稀奇吧?”

    密道,少年,醉酒,水,热病。颜雪知道墨非毓既有此问,就一定没这么简单。不过不只是她,月青青和门口一言不发的巴祁都觉得,这并不是整件事的症结所在。月青青前后跑过两趟西京,现在只有两条情报,镇国公书房有一条暗道,很可能通向小二木布庄。龙渊阁发现醉酒少年,可能和什么热病有关。这两条既不相干、又无关痛痒的情报,对扳倒三王爷似乎毫无作用。

    “你知不知道三王爷平素有什么爱好,另外,他和夫人关系怎样?”许久的安静后,墨非毓向颜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颜雪对墨非毓提出这个问题有些讶异。她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道:“三王爷是武职出生,退隐时尚不到四十岁,他退隐之后搜书藏画,喂马劈柴,栽花种菜,几乎没有不爱的,京城老百姓都盛赞他情致雅逸、宁静淡泊。”

    “那他,可近女色?”

    “不。”颜雪肯定地道,“这么多年,他没纳过一个妾室,还多次让身为京兆尹的儿子严打女闾之地以整肃风化。”

    “说到他和戚王妃的关系,”颜雪斟酌了一下,“因为三王爷别无妾室,所以倒从来没听说两人夫妻不睦,但是两人一向分房而居,从我记事时起好像就一直这样。”

    “这种私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有一年中秋,三王爷喝多了,因为离戚凤宫较近,仆人就扶他去那里歇着,三皇叔半夜酒醒后,不顾大雨也要回自己的房间。因为那年中秋是陛下赐筵,所以这件事流传甚广。”

    墨非毓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后,问颜雪道:“你在京城有没有靠得住的人?”

    “当然有。不行的话,我让黎东回去一趟。”

    “那好,”墨非毓走到书桌前,“让黎东亲自回一趟京城,一定要把龙渊阁醉酒少年案彻查清楚,记住,务必一击即中,绝不能打草惊蛇。”

    颜雪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龙渊阁醉酒少年和三王爷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还不敢肯定,也许,只能是也许,也许醉酒少年不仅牵涉三王爷,还与谷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查清楚醉酒少年案,就能一举除掉三王爷和谷铎,你在苏州的事都已经办妥,如此还可以顺带让寇甯庸致仕回家。”

    “啊?”

    颜雪和月青青对望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巴祁也将目光投进房间。通过看似毫不相干、无足重轻的线索和证据牵动全局的事大家最近也算见得多了,可他们现在要对付的可是名震西京乃至整个西唐,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三王爷。区区一个酒楼喝醉酒的少年,就算当中有再大的隐秘,又与三王爷有何干系?就算有关系,又如何将其扳倒?

    月青青不好气道:“你能不能别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在真相大白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测,放心,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月青青嫌弃地看他一眼,懒得再问:“调查酒楼交给我好了,也不必劳动黎叔。”

    墨非毓端起茶,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茶汤澄静之后,倒影中闪过一抹幽光:“这件案子黎东去更合适。”

    直到颜雪离开,萧子钰也没有再来书舍。墨非毓本来担心查爷能否挺得过去,不过很快发生了一件更让他担心的事,月青青扬言今晚就过来烧掉书舍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