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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取信

    “陛下的兵符,应该不在兴德宫中吧?”

    唐帝猛地一震,脸上的肌肉快速地跳动着:“你怎么知道?”

    “宫中虽然发生暴乱,不过禁军防守严密,各处仍然有条不紊。唯有尚书房,草民早上入宫时发现有禁军和赤营军打斗的痕迹。而赤营军中正好少了两员最得力的副将和至少五十名叛军,”墨非毓道,“赤营军人手有限,他们派出精锐前往尚书房,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窃取兵符。”唐帝怔了半晌,颓然坐回长椅。有兵符,炵烆就能名正言顺调用京城乃至全国的兵马。

    尚书房和寝宫是他最常在的地方,他嫌兵符太重太大,随身携带不便,所以有个习惯,每次下朝回尚书房时都会将其放在桌案上,离开时再带走。可虽然是习惯,难免也有遗忘的时候。

    就算遗忘,炵烆也绝不可能当晚就知道,除非,尚书房已有炵烆的人。

    罗生的头埋得很低,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他要干什么,他已经困朕于此,他还想干什么!”

    “太子行事谨小慎微,逼宫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寄于区区一个谋士身上,就算赤营军他也不放心。”

    “所以,”墨非毓一字一顿缓缓道,“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发动兴德宫之围,再派我请陛下让他入宫救驾,兵不血刃逼陛下退位;二是趁乱窃取兵符,与安喆山合谋,陛下若不答应,他会强行攻城。”

    “孽种!孽种!”唐帝手掌一次次重重落在雕着花纹的木栏上,直到手痛麻得失去知觉仍不能停下来。众人吓得鸦雀无声,罗生一面小声地呼唤“皇上息怒”,一面以手为垫放在木栏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墨非毓的声音继续响起,“太子结同党,诛良臣,先后杀炵烻,逐炵勒,陷炵烨,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难道陛下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也许是接连听到过于震惊的消息,唐帝目光虚浮地望着斑驳的墙面,很久也没有任何反应。

    “陛下。”罗生胆战心惊地呼唤着。

    “果然都是他,”唐帝苍老而疲惫的眼睛里渐渐浮出回忆、愤怒、悔恨、绝望,还有作为父亲的慈爱,“他们都是朕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兄弟啊!”

    一股悲愤之情涌上来,唐帝举起右拳无力地锤打着自己的胸口。

    “陛下息怒……息怒啊……”罗生几乎急得哭起来,“这只是此人的一面之词,他是说客,他是来激怒陛下,陛下不可受他挑拨煽惑啊。”

    “颜爱卿和刘爱卿提醒过朕的,他们早就提醒过朕的。”唐帝的辞色中充满了无力的悔意。

    墨非毓道:“陛下既已得讯,何不早做防备?”

    “怎么没防备,朕已抽去安喆山手中一半的兵力,也叮嘱葛爱卿加强了皇城的守卫,朕只是没想到这个孽种会利用一小撮叛军发难……”唐帝忽然意识到没必要给面前这个白衣书生讲太多,话锋一转,冷冷道,“你也别给朕假慈悲,炵烆派你来游说朕,你必是他重要谋士,最近朝里朝外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朕会信与你毫无干系?”

    “陛下怎知草民一定是在害人而不是救人?”墨非毓似乎料到他有此一问,“炵勒殿下和炵烨殿下一个被逐,一个自贬,至少性命得以保全。草民此番来此是奉太子之命,却也得到了皇后娘娘和修仪娘娘的允可,我还要说服陛下也相信我……”

    “你见到皇后了?”唐帝再次坐直。

    “得知陛下被困,皇后娘娘,”墨非毓顿了一下,“还有修仪娘娘第一时间赶到了禁军营中。”

    “好,好,总算还有人记挂着朕,”唐帝大感安慰,“修仪也在?”

    “现在禁军由修仪娘娘在调度。”

    唐帝一愣:“葛卿呢?”

    “病倒了,陛下请宽心,葛将军已无大碍。”

    “这个老东西会病倒?”唐帝似乎不相信。

    “昨夜葛将军的女儿葛羽去见过葛将军,而这个葛羽,正好是叛军首领录毛的妻子。”墨非毓抬起头道,“草民推测,葛将军急火攻心与此有关。”

    唐帝未置可否,而是开始重新审视墨非毓。面前这个白衣书生确实是来历不明,不过从他进来到现在,为自己提供了宫外的几个重大消息。

    问题是,此人的话真的可信吗?

    墨非毓没有抬头,但他仿佛知道唐帝心中所想:“其实要知道是谁谋反很简单,陛下只需走出此门,说要问责葛将军,就能知道是谁谋反。”

    唐帝点头道:“赤营军不敢让朕与禁军对质。”

    “陛下……”

    罗生正要说什么,唐帝伸手止住,又道:“你刚才让朕下三道诏书,只说了两道,第三道是什么?”

    “外面太阳好毒,能否让草民到门后躲一躲。”墨非毓手中的伞撑得很低,但越来越高的烈日还是照得他喘不过气来。

    “让他进来。”

    “陛下……”

    “让他进来!”

    枪分左右,墨非毓快步走到中门内,闪到荫凉下藏了起来。

    “陛下可同时拟一道召集勤王之师的密旨,交由草民带出去,如果勤王之师能够出其不意与禁卫军内外夹攻,这场危机就能化解。”

    “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侍卫道,“安喆山拥兵百万,能指望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

    “是号称百万,其实是七十万。陛下已解除他一部分兵权,所以他手里现有三十余万兵力。而这三十余万大多在边镇,根本不可能参与谋反。草民算过了,安喆山在京城的兵力有三万人,而京城附近十八个折冲府的兵力加起来有两万余,就算响者只有半数,配合皇城的金城汤池,还有骁勇精锐的禁军,陛下并不处于劣势。”

    墨非毓的一席话,再次让唐帝站了起来,在本已绝望的境况下,墨非毓拨开云雾,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既是召军勤王,你前面说的两道诏书,一道是让炵烆入宫救驾,二道是让葛卿打开城门,意欲何为?”

    “第一道,是草民保命用,也是缓兵之计,第二道,是为召集勤王大军争取时间。”

    第一道诏书的用意很明显,墨非毓入宫游说,总要取得成效。至于第二道诏书,唐帝一边踱步一边道:“葛卿得诏,可以抗旨不从。”

    “正是。”

    “哼,”罗生冷哼一声,“都是你一己之辞,要是你转手就将密诏交给太子,又或者葛彦邦真的奉诏开门,那我们不是完了?”

    “陛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你……”

    唐帝拦住罗公公,抬起头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墨非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