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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选择1

    “你既未投靠别的皇子,却为何要背叛炵烆?”

    墨非毓闻此,眸中浮过一丝苍凉之色,随后稳稳落到寝宫方向的断壁残垣上:“草民是读书人,安社稷、纾民苦,功垂于无穷,名传至不朽是毕生宏愿。可在炵烆身边,力气都用在铲除手足弟兄,打击良臣异己上。草民是想出人头地,但途径不是阴谋算计,犯上作乱。”

    唐帝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何到现在才揭发炵烆?”

    “草民自知人微言轻,曾试图通过御史台的颜大人和刘大人让陛下注意炵烆,是陛下的反应太轻太迟了。”

    要说墨非毓通过颜煜提醒还能想得明白,可刘韧勍是唐帝自己逼问出来的……唐帝也来不及细想:“那你觉得,谁堪负勤王重任?”

    “此等大事,伏唯陛下圣断。”

    唐帝逼视着他:“你真的不举荐谁?”

    “陛下,现在最要紧的是脱困,而不是一再试探草民。”

    唐帝深深凝望他良久,开始在阶沿来回地踱着步,以便集中精力思考。

    首先是当下的局势,从昨夜的几番进攻来看,叛军攻势虽猛,却不敢真的杀死自己,这一点显然和炵烆的意愿不合。炵烆派墨非毓前来,一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还活着,二是想说服自己,毕竟名正言顺也很重要。如果都不行,再发动叛军攻城,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是墨非毓,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自呈是炵烆的谋客,入宫来却仅仅是为了助己脱困?

    然后是双方力量对比、皇后和修仪的安危、勤王之师的来源,以及最重要的,召集勤王之师的人选……

    思考了一大圈之后,有一个问题摆在所有问题之前:除了相信并依靠面前这个怕热的白衣书生,他还能指望谁?

    “朕的手里,最能打的是戚爱卿,可他远在剑南。”没用太长时间,唐帝做下了决定,“炵勒和炵烨一个去了岭南,一个去了陇右,罗生,想想还有谁?”

    “陛下,”罗生低着头道,“陛下真的打算让此人带着密旨出去召集勤王之师?”

    “朕意已决,谁也无需多言。”

    “就算他带密诏勤王,仍不能解陛下此时的围困啊。”

    唐帝望了一眼大门方向:“赤营军为了自保,朕料他们不敢冲进来。这还是在他们知道城外有安喆山大军的情况下,如果安喆山叛军溃败,赤营军叛军将不攻自破。”

    “陛下的安危,岂能如此……”

    “行了,就算这位墨先生是炵烆这个孽子派来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罗生跟随唐帝多年,不但唐帝的态度,就连他此时的决心程度也有数,当下没再多说。

    “让葛卿去怎样?”

    一侍卫道:“赤营军之所以不敢攻进来,就是惧怕大将军,皇城内不能没有葛将军。”

    墨非毓也补充道:“葛将军现在恐怕还没醒。”

    “公丑呢?”

    罗生回道:“公将军也远在南疆。”

    “东郭南是不是在京城?”

    罗生微微一怔,只低低说了个“是”。

    果然,唐帝略一沉吟之后,又自言自语道:“此人和安喆山走得太近。”

    “修仪?”因为修仪现在调度禁军,唐帝自然而然想到了她,不过很快,他自己先否定了。一个妃嫔出宫召集地方军,无论如何也不合适,而且修仪虽然聪明善断,对带兵打仗却一窍不通。

    从始至终,墨非毓都低垂着目光一言不发,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举荐谁了。

    “颖儿?”一想到炵颖,唐帝明显眼前一亮,“颖儿就在允州,密诏送过去只需半日,怎样?”

    众人低下了头,都露出怯惧之色。罗生脊背上更冒出一股冷汗来。

    四年前,太子炵颖因发动庐陵之乱被废,贬至允州后,唐帝下旨令炵颖永远不得入宫,甚至不许踏入西京半步,当时有不少大臣站出来求情,唐帝盛怒之下,将包括一名丞相在内的三十七名大臣全部打入天牢。后来大臣们虽然得释,但都官贬地方,从此再未受过重用。

    罗生额上那一道疤,就是他提议允炵颖年节入宫以慰修仪忆子之苦,唐帝龙案上的砚台留下的。

    最近半年来,唐帝对炵颖的态度是有所改观,但有多大改观,永远只有唐帝自己知道,大家仍是谈虎色变。

    “罗生!”

    “奴才……在……”罗生吓得跳了起来,哆哆嗦嗦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陛下要在几位皇子中选人,”墨非毓适时地提醒道,“那此人不但要负起平叛之重任,他还很可能是代替当今太子的人,请陛下务必三思。”

    雄踞九五之位,称孤道寡近四十年,唐帝对权位储君之争的规则比谁都清楚,某位皇子出来平叛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而且从眼下的情势看,可能还不止于此。

    或许是还没有做好另立太子的准备,或许根本没想过重立炵颖,唐帝再次面露迟疑之色。

    “陛下选颖王还会遇到一个大问题。”墨非毓接着道,“当年的庐陵之乱一定会,也一定要翻案。”

    “你说什么!”唐帝眼眶陡然大了一圈。

    “无论是应对舆议,还是为了西唐的稳固,陛下都不可能立一个有谋反之名的人为太子,所以陛下一旦选择颖王,就要做好翻案的准备。”说到这里,墨非毓抬起头,有意放慢了语速,“就算陛下不肯昭雪,有朝一日颖王也一定会亲自翻案,毕竟庐陵之乱炵颖是最大的受害者……”

    “住嘴!”唐帝再一次暴怒,“你是在说朕当年的断错了吗?”

    墨非毓淡淡道:“草民是提醒陛下,这么做会引起的一系列必然的反应。”

    宫中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唐帝用几近狠毒的眼神望着墨非毓,那眼神仿佛万根尖针一般射向墨非毓,越来越深,越来越狠。

    墨非毓只是淡淡地,冷静地与他坦然对视。

    诚然,如果选炵颖,四年前的庐陵之乱将成为不可回避的问题,墨非毓冷静得近乎无情的话,只是一个睿智老道、计深虑远的谋士之言。

    可是,他刚才明明说了“炵颖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草民知道,也非常清楚。”

    “那你最好给朕说清楚。”

    “陛下!”罗生斗胆叫了一声,四年前的庐陵之乱整个西唐无人不知,如果墨非毓真的说出什么证据来,那岂不是说整件事唐帝是被蒙骗的,炵颖被贬允州、炵烆立为太子、直谏朝官先关后贬统统都是冤案?如果真是如此,朝臣岂不寒心?帝王名德何彰?唐帝威严何在?后世将如何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