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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结局

    “让我进去!”

    一行人刚到二门,就见一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那人满头大汗,是刘韧勍府上的阍人小中中,因走得太急,他险些与颜煜撞个满怀。

    “你急着投胎啊!”似乎是受了颜煜的影响,许太医也变得急躁起来。

    “大人,出……出大事了……”

    颜煜眉头一皱,有些不安地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中中一面喘气一面道:“葛大人……大人……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颜煜也退了一步,声音也顿时哑了:“你说什么?”

    “葛大人绝食府上,今天上午刚发现。”

    “绝食?老葛会绝食?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颜煜伸手捂住了胸口。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话是墨非毓说的。

    “葛府的人说,兴德宫之围平息后,葛大人也没什么异常,仍是每日巡视皇城,并未稍懈,只是每天回府后,他都会去兵械库,整晚整晚待在那里,仆人备好饭后他也吩咐送到门口……今天早上,府上的人发现昨晚送过去的饭仍放在门口,而且久等也不见大人出来。葛府上有规定,不得葛大人允许,任何人是不准进出兵械库的,所以一直等到上午,大家才让老管家进去看看。”

    “结果,老管家发现葛大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桌上放着陛下赏赐的丹书铁券,手里握着陛下赏赐的狼牙金锏,老管家叫了好几声也不闻葛大人答应,后来才知道大人早已气绝。”

    “老葛身子骨比我还硬,一顿没吃就饿死了?”葛彦邦目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不是一顿,仆人们发现送到门口的饭菜葛大人都给倒掉了,他已经整整七天粒米未进,去查验的太医说,葛大人重伤未愈,他能撑七天,还照常巡查皇城,已经是奇迹了。”

    小中中说完后,院子里陷入了沉重的死寂。树上聒噪的鸟雀也识趣地振翅而去,斑驳的树影在院中缓缓地摇曳着,搅弄着。

    “黎嫂,麻烦你搬一条凳子来。”颜雪见父亲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向黎嫂要凳子。

    “老葛是条硬气的汉子,”说到硬汉子,颜煜自己颤巍着坐下来,坚毅的目光中泛着微光,“他十几岁就从狼窝里把姐姐救出来,当年的发妻不辞而别,他苦寻至今,也不见他掉一滴泪,说一声累。我不相信他会想不开,会和黎东这个东西一样自寻短见,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其实并不蹊跷。”一旁的墨非毓缓缓说道。

    颜煜刚才气急败坏地入府,直到这时候才留意到墨非毓,他看了墨非毓一眼后,略略有些讶异:“这位先生好像有些面善,我想起来了,你是一年前协助查赵府爆炸案的墨先生。”

    墨非毓拱手道:“大人好记心。”

    颜煜微一沉吟:“你不是江南东州萧子钰的侄子萧锦弘的先生吗,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都惊讶颜煜能这么快想起一年前极不经意的一幕。颜雪扫了墨非毓一眼,道:“爹,萧锦弘后来不是来京城了嘛,先生也跟着来了,后来结识了黎东,他也正好过来探病。”

    黎东广交朋友,京城里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颜煜也没深究,问墨非毓:“你刚才说,葛大人之死并无蹊跷?”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墨非毓缓缓道,“对葛大人来说,西唐的安宁,皇城的安宁就是一切,可是葛将军守御的皇城出现暴乱,为乱之人偏偏是他最信重的录毛,自己的爱女竟然为了让禁军溃乱想将自己气死。皇城之乱虽平,但葛大人的心已经死了。陛下,家国,亲人,他已经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

    墨非毓这番话说得甚是悲怆,众人只觉喉头发硬,颜煜两颊肌肉紧紧鼓起,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万般惋惜地道:“他这是何苦呢!”

    墨非毓也是感触良深:“大人明知跳车也于大局无益,还是毅然跳下去,黎东明知自弃对大人病况无益,还是颓靡不振,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两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颜雪娇声道,“爹,墨先生说得没错,你们啊,就该学学刘大人,凡事多变通,不要一大把年纪还这么顽固。”

    “我何时顽固了?”颜煜气呼呼道,“再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

    不管怎么说,颜煜总算挺了过来,精神头还不错,也能走路了,黎东也好了,大家都展颜一笑,也算聊以自慰。

    “我颜煜没别的本事,凭的就是这这一股子刨根问底固执劲。”颜煜缓缓起身,走了一步后又拄着手杖停了下来,目光在墨非毓身上缓缓滑过,“不过人嘛,总是会变的,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挺好。”

    送颜煜离开后,颜雪并没有跟着回去,因为墨非毓让她留下来。

    “黎东,你觉得大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颜雪有心要看看黎东是否清醒了。

    “什么什么意思?”黎东一脸茫然。

    “刚才我爹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大人不是说人总会变的,有些事不一定非得刨根问底吗,这叫难得糊涂,对,难得糊涂。”黎东对这个总结很满意。

    “我就是问你,这个难得糊涂指的是什么?”

    黎东一愣:“不是御史台的公干吗?”

    “当然不是,”墨非毓淡淡笑道,“大人指的是我。”

    黎东皱眉良久,更是茫然,墨非毓解释道:“我突然出现在你府上,大人可能猜到我和你,还有颜雪姑娘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他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说不想追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哦。”黎东恍然大悟,“那是先生长得面善,大人相信先生。”

    “嗯?”月青青道,“他面善吗?”

    黎东忙改口道:“心善,是心善。”

    “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大人心善,大人心善。”

    颜雪笑而不语,父亲目光如炬,虽说执拗固执,但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今日他和墨非毓碰面,看起来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一行人回到客厅,黎嫂已经沏好茶,黎东还是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大人是真的变了,若是以前,他不问清楚才怪呢。”

    墨非毓笑道:“你也变了。”

    “我怎么变了?”

    “看到牌局也无动于衷啊。”

    月青青道:“怎么无动于衷,他不是吐血了吗。”

    说笑了一阵后,大家的话题渐渐转移到正题上来,当墨非毓说起炵颖本来不打算翻案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慈孝二字之外,炵颖身上还有很多优点,有眼界,有襟怀,只要稍加引导,要他改变主意并不难。”

    颜雪道:“他没有对你起疑吧?”

    “暂时没有。”

    “你让我留下来,也是为了此事。”

    “没错,”墨非毓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炵烆所有的罪证,包括此次谋反,在江南的所作所为,还有庐陵之乱的所有细节我都整理出来了,这些证据让炵颖交出去不合适,还要请颜大人出面。”

    “这个没问题,”颜雪慨然答应,“当年的庐陵之乱,受到波及的老臣不在少数,他们都是敢于直谏的忠义之臣,只是迫于强权不敢作声,只要炵颖提出翻案,朝臣这边不是问题。”

    “陛下那边也不是问题,”墨非毓声音悠闲,但语气肯定,“从他选定炵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澄海村到夏吕,再到京城,墨非毓一路苦心经营,翻云覆雨,如今心心念念的业事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屋子里几个人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心情都不免激动。不过墨非毓此时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淡然。

    “先生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激动?”黎东好奇地问。

    墨非毓淡淡一笑:“其实最难的是开头,后来每做一件事,我就能松口气,最难把握的京城内外鏖战,劝说陛下,让炵颖改变主意三件事都出奇的顺利,结果该走向何方已经明确。现在只需静静的等待结果,我还激动什么呢?”

    “真的一件遗憾的事也没有吗?”颜雪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茶杯道。

    “还真有一件。”

    颜雪眸间闪过一抹亮光:“什么?”

    “芈准。当年提出活焚慕衣族的就是他,炵烆被送往天牢的时候,他趁乱逃出城去了。”

    “这事简单,交给我好了。”颜雪几乎没有多想。

    “你有把握?”

    “要在西唐找出一个人或许不易,但要揪出芈准,小事一桩。”

    “哦?”

    “芈准不贪财不好色,也不嗜权恋栈,不过我知道几年前他在河西道建下一座庙,佛前吃斋念佛,背后以火烧牲畜,刀剐活人为乐,听说,寺庙的名字叫浮图寺。”

    黎东道:“他要屠狗杀猪在哪里不好,为什么偏要在寺庙?”

    “心性异变之人,岂能以常理度之,或许在佛前杀生才能让他快乐。”墨非毓面色沉郁,显然想到了被活焚的族人,过了片刻,才将目光投向门口正玩耍不知从哪里捉来一只蛐蛐的月青青。

    “知道了。”月青青用竹篮将那只蛐蛐一罩,“他怎么对待小动物,我就怎么对他。”

    一直闲聊到晚上,黎嫂备了极为丰盛的晚餐,大家谁都不客气,就在院子外摆了桌子,就着繁星朗月吃喝说笑。

    只有墨非毓,最终也没有逃过月青青的魔掌,因为她将那只蛐蛐放回草丛的时候,墨非毓偷偷说了一句“我发现在青青眼里,我连一只蛐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