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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卷宗录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阿笙走向桌子,把卷宗拿了回来,“今日之后,再不会有夜来香。”只要夜来香不再出现,他们也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那么这桩案子就算断了。

    至于那些被盗宝的官员们,大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就任他们跳脚去吧。

    蒋离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你弄出夜来香的案子,原来大理寺,不,应该说是你手里的这份卷宗,才是你真实的目的。”他看着阿笙仔细收起卷宗,微叹道,“我竟无意间代替明大人,成了你的大鱼了。”

    阿笙收好卷宗,就要离开。

    蒋离在她身后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三个承诺。”

    “不,是两个。”阿笙头也不回,“你欠我的那个,抵消了。”

    从乌衣巷十六号离开,阿笙径直回了周家大院。与她相隔着一段距离,蒋离在高楼顶上坐着,看着她安然走进了周家,才收回了视线。

    “冬至宫变。”他嘴里咀嚼着的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虽然四年前他回到雒京赴约时,这件事已经过去半年了。

    但就是因为这一场宫变,令他生平与人的第一个约定,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个约定,这辈子都无法完成了。

    蒋离往身后的屋顶上一趟,对上的月儿已经藏进了云雾里,只余零散的朦胧光华在四周缭绕。想起借倒水的间隙,在那份卷宗里看到的部分内容,很多都是对黛夫人罪状的举证,他不知道阿笙千辛万苦要这份卷宗来做什么。

    另外,那晚阿仲惊慌失措地告诉他,他们从齐陵天鞭下救的两个奴隶,出了医馆没多久就死了。那会儿他结了账,突然想到那两个奴隶身无分文,便又买了药追了出去,只是当他找到他们时,却恰好撞见了凶手行凶的一幕。

    阿仲道,那凶手手法利落,处理得干净果决,看样子应该是专门的训练有素的杀手。

    蒋离可以断定,那两个奴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紧要的秘密,不然齐家不会想到第一时间杀人灭口的。

    齐家作为雒京的老牌世家,立家百年,表面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的子息看着也并不出挑,但能够在这么多年里历经风波而不倒,这需要多厉害的掌控能力。

    这样的齐家,内里又怎么可能是中庸一族。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逼得齐家如此着急?

    蒋离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天上月华缥缈的光晕,美轮美奂,可是在它笼罩之下的雒京,却黑暗得可怕。

    雒京的暗流他并非一无所知,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所有的秘密,正在交织成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网。

    已经三更天了,阿笙回到竹里居,意外地看见芹姨坐在她的院中,面色微沉,看样子正在等人。

    她心里纳闷儿,这可是件稀罕事,毕竟她与芹姨除了一些日常的必要交集外,其它时间都是各管各的,互不相干。如今看到她这么晚了坐在自己院中,还是第一次呢,阿笙实在觉得有点稀奇。

    “芹姨,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她走上前去,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出其它的了。

    “姑娘可算回来了。”芹姨看到她,面色稍霁。

    “瑶花和朔风呢?”她问。

    “出去找姑娘了。”芹姨福了福,“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回来。”

    “不用了。”阿笙摘了纱巾,露出一张药妆下略显苍白的脸,“今天太晚了,让他们明天下午去蕴奇斋等我,卷宗到手了。”

    翌日上午,周家大院书房,青衣姑娘与畜着美须的中年男子对坐窗前,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摊开的正是昨天方到手的卷宗。

    “胡嵩林,这几年才显露了头角的小新贵。”

    “我对他本人没有印象,但他的女儿,之前倒见过一次。”阿笙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漠的弧度。

    “根据这上面的记录,他原是嬴王在北地行邸上的幕僚,是嬴王被刺一案的唯一目击者,后来还帮助大理寺佐证了是黛夫人派人行刺的嬴王。”周裕成放下卷宗,抚了抚胡须道,“想来他崭露头角靠的就是这事儿了。”

    “唯一目击者。”听到“唯一”这个形容词,阿笙发出一声嗤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我倒要看看他都目击了什么,是如何把行刺嬴王的罪名强安在黛夫人头上的。”

    “这个卷宗上面倒是没有说仔细。”周裕成道。

    阿笙又翻了翻卷宗,皱眉,“这份卷宗记载得太粗糙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内容。”

    “事后才写上的东西,本身的真实性就已经大打折扣。”周裕成道,“况且现在成王已经成了皇帝,你还指望他能留下多少内容?”

    “所以证据其实是有缺的。”阿笙无意识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道,“这份卷宗并不能证明黛夫人谋害了先帝和嬴王。”

    “冬至宫变发生得太快,在那般混乱的情况下,成王公然指证黛夫人时,其实并没有拿出什么实际证据,都是他自己说的多。”周裕成看着窗外的花园,郁郁葱葱,他叹道,“可是他只要向世人证明黛夫人是越国公主,人们就会无条件相信他。”

    “她……是越人没错,可她并不是什么公主。”阿笙握拳,冷声骂道,“澹台瀚哲这个弑君的卑鄙罪人、骗子!他才是那个毒害先帝,行刺嬴王的人。”

    “你我不是早就明白了么,他所谓的指证黛夫人的真实身份,无非就是为了寻一个光明正大入主宸宫的理由罢了。”周裕成摇了摇头,微微闭眼,“他有世家的支持,有兵有权,而黛夫人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弱女子。”

    无论如何,当年毫无依靠的黛夫人,对上势力强大的成王,其结果必定是毫无胜算可言的。

    她十分不愿意去承认这样的事实,然而却不得不认清。

    阿笙忽然有点泄力,故意自嘲道:“所以现在我们拿到了这份卷宗,其实都是无用功咯?”

    “这倒不是,它至少也为我们点明了方向嘛。”周裕成乐观地说,“现在你知道可以找哪些人了。”

    “胡嵩林很明显就是他们放在明面上的诱饵,这份卷宗记录得不清不楚的,唯一可以提供嬴王遇刺的真实情况的人就是他,若想要证明黛夫人没有谋害嬴王,最终只能找他。”阿笙十指交叉在一块儿,视线游移看着窗外,“只是我们眼下却不能动他,一动必定惊了蛇。”

    “嬴王这边你或许可以先放一放,再想别的法子。”周裕成建议她道,“不如先看看如何证明黛夫人没有毒害先皇,或者证明她不是越国公主。”

    “如何证明她的身份不是越国公主……说真的这个我没有头绪。”阿笙面色带着一丝懊恼,“身份的证明,以及令天下人信服是最难的东西了,倒不如为她证明没有谋害先皇和嬴王更来得实在,只要这两条罪状能洗清,天下人就有理由相信她的身份也是被澹台瀚哲伪造的了。”

    “那你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毒害先皇一个方向了。”周裕成提醒她。

    阿笙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细地看了会儿,才道:“卷宗上说这个倒是详细了些,它说文帝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在冬至夜那晚才忽然爆发出来过世的。”

    “有说毒药的名称么?”

    阿笙摇头,“没有,太医院的太医查不到这是什么毒药,只推测很可能来自海外。”

    “若是有药渣就好了。”周裕成说完,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小的可能性,那么多年了,谁还保留着药渣呢?而且成王一旦得手,还会留着药渣这种证据么?

    “这里说经过太医院最后的检查,先皇食用这种慢性毒药已经至少有两年以上了。”阿笙想了想,忽然觉得有处不对的地方,“可是太医几乎每日都要来给先皇请平安脉,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不妥?”

    周裕成和她对视了一眼,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先皇有出现症状,可都被误诊为其它的病症来治疗,二是太医院早已经被人收买,三是这个慢性毒药太厉害,潜伏时间内旁人很难看出来。

    “到底如何,去太医院看看就知道了。”阿笙最后说道,“每一次问诊肯定会有记录的,如果这两年里先皇中的慢性毒药有症状出现,肯定会记录在册,我们可以据此尝试去找毒的来源。”

    周裕成颔首,“如果没有记录,那就真的只有最后的两种可能了。”

    阿笙回想记忆中的那个清瘦又文俊的男子,在他倒下前,她几乎从未发现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她不知道他是否在所有人面前隐藏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两年的慢性毒药,好歹毒的心机,成王准备谋反的时间应该更先于两年前吧?只可惜那时的他们都沉醉在安乐的世界里,不知朝堂之上的毒瘤正一天天恶化,他们终究发现得太迟了,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