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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去摊牌

    门边的老尼姑闻言,眉梢轻轻一动,抬起眼来看向了人群后头,那里有一位裹着青裘的姑娘,此时正对着她微微笑着,一双眼睛漆黑明亮。

    老尼姑忽地就笑了笑,“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阿笙走上前来,回了一个佛礼,“静心师太,我们既然相见,即是缘分。”

    她依旧叫的老尼姑静心师太,而没有在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后改口叫做“太后娘娘”。

    “母后?”峪王看着静心师太,诧异道,这老尼姑的模样明明不是太后娘娘呀。

    静心师太看了他一眼,“不过是张人皮面具罢了。”

    说罢,静心师太又转过了头,对着他们一行人行了个佛礼,闭眼道:“罢了,你们先进来吧。”

    这个静慈庵正如它的外貌一般,并不是很大,从前面走到后面,也不过是数十步路,但它胜在异常整洁,墙角屋檐下连根蜘蛛丝都见不着。

    “这个地方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什么能够招待你们的,”静心师太带着他们来到了庵堂内的一处小厅堂,“你们就姑且坐坐吧。”

    且不说这庵堂的确物资匮乏,就是有好茶好点心,众人也自是不敢劳静心师太招待的。

    “你们能劳动峪王亲自带你们前来,那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儿。”静心师太开门见山道,视线越过峪王,直接落在了阿笙与蒋离身上,“你们可以说出来,不过,贫尼方才也说了,我已是超脱红尘之人,你们的事若与世俗羁绊过深,就不一定能帮忙了。”

    静心师太这话看似松了口愿意帮忙,实则不然,她指的与世俗羁绊过深之事,这里面可作的文章可就多了,阿笙与蒋离是能听出弦外之音的。

    “世间事,哪一样脱离了红尘?”阿笙眸光清亮,看着静心师太的眼睛道,“即使师太隐居于此静修,亦是处在这世间中。”

    静心师太听了,不置可否,眉梢没有一丝波动。

    阿笙看了蒋离一眼,蒋离会意,对着静心师太施了一礼,然后缓缓道出了荆州的灾情与雒京的现状。

    阿笙凝眸观察着静心师太的神情,发现她听到荆州的饥荒时脸上还是有细微的变化的。

    见此,阿笙心里稍安,看来静心师太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所以,我们到此是希望师太能回京,帮助解决灾区的情况的。”蒋离说完了整件事。

    “这些事情,难道不该是朝廷的职责?”过了两秒,静心师太才淡声道,“你们希望贫尼能做什么?我最多也就只能捐点银两,再日日为灾民们诵经祈福了。”

    “母后,儿臣希望您能劝劝皇上。”峪王诚恳地道。

    静心师太摇了摇头,平静道:“国库、粮仓空虚,即使劝动了,也无能为力。”

    “怎会无能为力呢?”阿笙眼眸里划过一道雪亮的光芒,“东朝何其之大,在各地均有官府的粮食储备,以及粮商,只要皇帝有心,何愁不能集全国之力共渡难关?”

    “贫尼只是一个女流之辈,恐无法打动皇上。”静心师太仍是拒绝之姿,“与其让贫尼去劝,你们倒不如去找那些股肱之臣。”

    “母后,只要您愿意回宫,皇上一定不会不顾您的意思。”峪王急道,“满京上下都被奸人蒙蔽鼓中,现在只有您有权力令人重新彻查此事!”他很明白,若是要指望澹台瀚哲再派人去查访荆州,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的了,而且也不知道荆州那边的人,是怎么有能力将这么大一件事瞒下来的。

    静心师太忽然张开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没有回应峪王的话,而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是时候该做晚课了,你们请自便吧。”话一说完,她就自己走了出去。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师太还是不愿么?”蒋离眉头轻蹙。

    阿笙不语,低着眉似在深思。

    “唉。”峪王悠悠地长叹一口气,看来母后对当年的事情还是在意得很哪。

    “王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蒋离洞察的目光落在峪王身上,“当年师太是为何要离宫呢?”

    峪王的头转了过来,面对着蒋离欲言又止,然而最终他还是摇着头,不发一言。

    他还是不能将当初的事情说出来,那可是皇室秘辛,不能告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有其他的尼姑进来招待他们,今天天色已晚,众人便在庵堂里凑合着歇息一晚。

    用过粗茶淡饭的晚膳,安顿下来以后,蒋离与阿笙在小院子里头不期而遇。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同往无人之处的后山走去。

    静慈庵背靠山体,整个庵堂不过四五个尼姑,他们在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任何一人。

    “你是怎么发现给我们开门的人,就是静心师太的?”蒋离问道。

    “很简单。”阿笙双手放在身后,慢慢走着,“师太易容的只有脸,然而身形却是没变的,只不过峪王粗心大意,没有发现罢了。”太后也是她的皇祖母,这些年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因而她不会认错人。

    “你可知师太当年离宫的原因?”

    “不知。”姑娘诚实的摇了摇头,“那时候我正被软禁在信园,我连太后是什么时候不在宫中的都不知道。”

    “静心师太一定是在逃避什么,宫里有她不想面对的东西。”蒋离语气笃定道,“如果不是这样,出了如此严重的灾情,她应该不会拒绝回京主持大局的。”

    “其实我有一些猜测。”阿笙淡淡道,眼睛平视着前方黑漆漆的山峦,“我觉得,师太的离宫,与冬至宫变的真相有关。”

    “你的意思是太后知道当年所有事情的真相?”蒋离侧头,额际的墨发微微倾泻。

    “可能知道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全部。”阿笙摇头,忍不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不然,我不会一直在信园里无人问津。”

    蒋离看着她的神情,眸光一软,忽然就很想抱抱她。

    阿笙继续说着,“恐怕,静心师太是恨我的母妃的。”

    所以,冬至宫变发生以后,她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任其自然。

    蒋离的手握成拳头捏了捏,还是忍不住放在了姑娘单薄的肩膀上,“如果师太这里行不通,我们可以再另寻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出路的。”

    “不。”阿笙倏地转头看他,目光坚定,“我们都知道,现在静心师太就是最好、最快的办法,我不会放弃的。”

    蒋离接收到姑娘的信念,神情柔和,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

    “今晚,我会去找师太。”阿笙拢在袖子里头的手指紧了紧,咬了咬牙道。

    “你要做什么?”蒋离微讶。

    “摊牌。”

    夜深了,静心师太结束了晚课,从小殿里出来,关好了门。

    她站在门前,想起今日黄昏发生的事情,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又轻轻一叹。

    在门前对着空荡荡的庭院站了半晌,她才穿过院子,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路上,她想,无论他们说什么,最终她都是不会同意再回雒京的,因为这个决定在当年离宫之时,她就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

    峪王他们,注定只能是白跑一趟了。

    明日,他们就该回去了吧?她的生活,又将重新归于平静。

    这么想着,她拐了个弯,过道尽头,那里就是她房间的入口。

    不过,这个弯刚拐了过去,她就微微愣住了——

    过道尽头,青裘的姑娘耐心地等在静心师太的房门前,如老僧入定一般,身上染着夜间的寒霜,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姑娘为何站在贫尼的房门前?”

    静心师太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

    听到她的声音,那姑娘蓦地一惊,回过头来,看到了灰色袍子的老尼姑。

    “那自然是等师太回来了。”她笑着,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脸蛋,真是太冷了,师太的脚步又无声无息的,以至于她都没有听出来。

    山间的夜晚尤其寒冷,静心师太看着姑娘这副模样,明明冻得厉害,却仍兀自坚持,心头不自觉地微微一软。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她打开了房门,示意姑娘跟她进去。

    阿笙应了一声,赶紧跟上,门关上以后,她还轻轻跺了跺冰冷的脚丫。

    “上炕吧,那里温暖。”静心师太指了指炕上道,阿笙也不跟她客气,谢过以后就立马坐了过去。

    “如果你还是为着请贫尼回京的事,那还是早点儿回去歇息吧。”静心师太直言道,她不会因为这个姑娘在寒风中的苦等,就妥协心软。

    “是,我是为了这件事。”阿笙也坦然承认,不过她话锋一转,“但是在这件事以前,我想,我有些话没有和师太说。”

    “你想说什么?”静心师太在她另一边上了炕,与她隔了一张小茶几。

    “您离宫的原因,我猜,应该是和冬至宫变的真相有关吧。”阿笙叹道,眸光却十分平和。

    听到她说的这话,果然,下一秒静心师太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阿笙与静心师太的视线对上,丝毫不惧她的威压气势,“甚至,您不知道的我还知道。”

    “呵。”静心师太冷笑了两声,此刻她周身上下气势逼人,这才是一个主宰天下最高女子地位数十年的人应有的气势,“你这话倒是有意思了。”

    阿笙知道静心师太为何如此反应激烈,因为就算师太真的知道了当年的某些真相,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与国家的稳定,她在外人面前也只会替澹台瀚哲掩饰。

    面对静心师太逼人的压迫,阿笙平静道:“当今皇上,他的皇位来得不光彩吧。”

    静心师太瞳孔一缩,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眼前的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却知道了皇室最大的秘辛,她到底是什么人?静心师太猜测着,不过,片刻之间,她心念一动,已经起了杀心。

    不管这小姑娘身份为何,知道了这等秘密的人,都是不能再留的了。

    就在静心师太看阿笙的眼神微微一变的时候,她却看到姑娘不慌不忙地起身,来到她面前盈盈下跪,举手投足间,那一举一动进退得宜,遵循的都是极其严苛的礼仪。

    这样的礼仪举止,比之宫中公主也是丝毫不逊色的,甚至更为出挑,静心师太看着阿笙的眼神更加深了。

    阿笙敛裙,叩首下拜,额头轻轻抵在手背上方。

    “皇祖母,您难道没认出我么?”

    一声“皇祖母”,让静心师太神色大变,她惊疑不定地指着阿笙,颤颤道:“你、你是……”

    怎么会?那个孙女儿,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阿笙轻叹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我是长安哪……”

    她平静的黑眸,不闪不避地正对上静心师太那光芒闪烁不定的眸子。

    看了她半晌,静心师太终于平复了心情,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阿笙道:“你还活着……”

    “不错,而且我也没有痴傻。”阿笙敛眉,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房间的烛火跳动着,小小的房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你来找哀家,所为何事?”静心师太低声道,她不自觉地换了一种自称。

    看来,皇祖母还是愿意承认她的。

    这个想法在阿笙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道:“当然还是为了今天所求之事,不过长安还有事情要请皇祖母做主。”她再拜。

    “说说看吧。”静心师太身子往后一倾,靠在了靠枕上,她垂眸打量着这个五年未见的孙女,心中百般难言的滋味。

    “孙女的母妃黛夫人是无辜的,孙女已经收集到了部分证据,还请皇祖母明鉴!”

    “哦?这就是你说的我不知道的真相么?”静心师太微微抬了抬眉,神色莫测。

    “根据孙女现在掌握到的证据,已经足以证明母妃没有毒害父皇了。”阿笙沉静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听着格外舒服,她一点一点地向静心师太道出了所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