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死一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下起了雨。
黄昏也跟着来临了。
何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胡婆家中的。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变化，比寻常女子还要高挑的身姿一如既往的纤瘦却不显羸弱。漂亮又英气的面容也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踏进房间里面，她的目光率先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之间，不管是我还是父亲、胡婆，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来，显得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和忐忑。
没过多久，就听到何先生问我：“你在之前就见过她吧？”
我一愣：“谁？”
“顾芳。”
我下意识的摇头：“我没见过......”她字还没有出口，我就蓦然想起来，我曾经做梦梦见过顾芳一次。
那是在C城，即将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梦里似乎在下雪吹风，我走在不知道是哪里的河边，感觉到特别冷一直想要找一个取暖的地方，但是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就是在这时候，我看到了顾芳。
她和我一样，穿着十分单薄，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不太正常的青白之色。
我清楚这是一个梦境，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上前去搭话了。一开始顾芳并没有理我，但是架不住我一直不停的说话，最后她也还是回话了。
念及此处，我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我只是梦里梦见她了，并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她。”
胡婆瞧了瞧我，而后才解释说道：“枉死之人，阴差不收，无法前去轮回，只能滞留人间，等候着每年寒食、清明、中元等鬼门大开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归地底。而在这之前，他们需要与生人建立起羁绊，方才能够留存世间魂体不散。我如果没有猜错，在那场梦里，玲丫头你定然是答应了芳丫头什么事情，却在其后并没有依照约定完成，所以她才会找上你。”
是这样吗？
我下意识的看向了何先生那边，对方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向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不相信胡婆，但是因为家里人的耳濡目染我对何先生的信任度确实是更高一些。见她点头认可了胡婆的话后，我有些欲哭无泪：“可是.......我也不太记得在梦里我到底答应什么了。”真的说起来，那个梦我都已经只记得些大概，再细节一些的东西完全都忘完了。
听罢这话，父亲有些着急：“玲儿你再仔细想想，你到底答应芳儿什么了？”
我也着急，可是越着急，便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胡婆微微叹了一声，然后看向了何先生：“先生您看，这事可要怎么处理？”她虽然也会些玄奇手段，可是到底比不得何先生。也并非拉不下面子的人，所以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后，胡婆也没有强撑着说可以的话。
何先生道：“你随我去河边看看吧。”
“去河边？”那里好像是个禁区一样，父亲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愣。
我也并不意外父亲会有这样的反应，从有记忆开始，大人们就在不断的告诫着家里的孩子不要往河边去。准确的说，是不要向河边那处急弯形成的深潭附近去。小时候若是有人不听话往那里去了，就算只是稍稍靠近了些，都少不得要惹来一顿竹笋炒肉。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因着家长们的殷殷叮嘱，以及往那边去的路几乎都被堵死了，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处深潭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从前奶奶回娘家的时候跟着一起，远远的从那上面的石桥上经过瞥过几眼。现在公路修的四通八达，这些小道便少人有人再走，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接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再靠近过了。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忌惮着什么，不过想来或许跟当年村里屡屡有人去世，或者说跟那串翡翠链有关吧。
父亲似乎并不乐意我去那里，但是因为提出来的人是何先生，他也就没有真的出声反对，而是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何先生没有拒绝，她是个行事利落的人，说到要去河边也没有耽搁，当下便走在前面向着那方而去。
胡婆年纪大了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只在我们离开的时候远远的说道：“你们可得小心一点。”
到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因为两边山脉树木的原因，这里的光线比上边还要更暗淡许多。
父亲像是料到了这一点，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让我走在中间的位置上，而最前面，则是提议来这里的何先生。她没有打灯，但是在这光线暗淡道路不平、两侧还生长着杂乱无比的灌木枯草挡道的地方却能平稳的一路下行，熟练的摸到了放着路障的河道转弯处。
路障其实是竹子相互编织起来的，估计是多年前放的，已经腐朽不堪了。起到拦路作用的反而是因为水分充足而比别处生长的更为茂盛的野草和灌木丛。不过很明显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我猜着可能是昨天父亲他们到河边来找到顾芳尸体的时候踩倒的。
父亲叮嘱我小心一点走路，同时也不敢离何先生太远，我们三人就一直保持着几乎是前脚贴后脚的距离最后到了那处深潭前面。
夜色之下，这处面积不小的水潭一片漆黑的，因为地势平坦水势深，水面上看不到半点波动。而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延伸出来的大约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平台，上方也是凸出来的山岩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顶棚。
我曾经远远的看到过这里，这块山岩像极了一个微微张着嘴的鹰头，所以就被取名为鹰嘴石。而我们所站着的地方，正正好就是在那微微张开的“鹰嘴”里面。
石台之上寸草不生，其后的山洞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只在洞口的地方还留有当年做法事后留下的一些祭拜之物和香烛烧过后留下来的痕迹。
汛期涨水在这石台上也留下了许多泥沙，此刻忠实的记录下了昨日父亲他们来过这里的足记。
我只看着这些足记，就能大致猜到顾芳被找到的地方定然就是在这‘鹰嘴’之中，她或许是靠着那个用来烧纸钱而用的近乎小孩儿腰高的大瓮，因为那些凌乱的足迹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
父亲看着水潭的水像是在看着什么会吃人的猛兽，连我稍稍靠近了点都要飞快的将我重新赶到靠里面一些的地方去。
何先生则在这整个石台上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山洞前面那个大瓮边上，凝神看着那黑乎乎的山洞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缩了缩脑袋跟着看向了山洞口。看着看着，大脑里面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一些妖魔鬼怪的传闻，恐惧也跟着在心头蔓延开来。
不知道是夜里山林之中冷，还是因为害怕的，我只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瞬间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我下意识的想要抓紧父亲的衣袖，但是伸手却抓了个空。
这让我的心猛地一跳，大脑里面在这一瞬间一片空白。
恐惧攀升到了极致，我伸着手还保持着抓出去的姿势，却在下一刻有另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啊——”
没忍住，一声尖叫从我的口中发出。
我慌乱的甩开了那只手，猛地转过身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到了一脸青白之色的顾芳就站在刚刚父亲应该站着的地方。而父亲和何先生却已经早已不见了身影。
“顾芳......”我有些不知所措，脚下已经下意识的退出去了好几步，退到了还插着几支残香的大瓮后面，瞳孔紧缩看着朦胧夜色之中站在我前面的那个人。
她还是人吗？
没有月光，看不见影子。可是刚刚对方抓着我时传过来的温度很明显不是活人该有的。
我哆嗦着，好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了和你的约定的.......我做梦从来就记不太住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害怕，我就开始说话颠三倒四的，说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重点。原本站在那里的顾芳却开始向着我走来。
我一着急，大声的喊道：“顾芳你别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忘的.......”因为太过害怕，这一声甚至有些破音了。
顾芳却并没有听我的话站定脚步，她看着，眼神冰冷的看着我。眼见着她已经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再一次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进了身后的山洞之中。
进洞之后还没有跑出多远，我的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水中。
我不会游泳，惊慌失措之下连连呛了好几口水。一边挣扎着想要回到岸边，但是却下沉的越来越快。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顾芳也从洞口走了进来，还是用着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在水里无助挣扎的我。
我不会就要这么死了吧？
在水中挣扎着，我有些绝望的想着。
挣扎着挣扎着，我开始有些没有力气了。
向里是不知尽头的深水区域，向外是怀抱着不知名目的一直缠着我的顾芳还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可能今晚我就要在这里死去了。甚至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想一想，明明和我一起来的，何先生和父亲却为什么能在眨眼之间双双消失。
沉入水中的最后一刻，我向着顾芳那边看了一眼。
她如果是想要我死的话，那么现在也算是如愿了........
黄昏也跟着来临了。
何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胡婆家中的。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变化，比寻常女子还要高挑的身姿一如既往的纤瘦却不显羸弱。漂亮又英气的面容也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踏进房间里面，她的目光率先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之间，不管是我还是父亲、胡婆，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来，显得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和忐忑。
没过多久，就听到何先生问我：“你在之前就见过她吧？”
我一愣：“谁？”
“顾芳。”
我下意识的摇头：“我没见过......”她字还没有出口，我就蓦然想起来，我曾经做梦梦见过顾芳一次。
那是在C城，即将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梦里似乎在下雪吹风，我走在不知道是哪里的河边，感觉到特别冷一直想要找一个取暖的地方，但是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就是在这时候，我看到了顾芳。
她和我一样，穿着十分单薄，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不太正常的青白之色。
我清楚这是一个梦境，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上前去搭话了。一开始顾芳并没有理我，但是架不住我一直不停的说话，最后她也还是回话了。
念及此处，我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我只是梦里梦见她了，并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她。”
胡婆瞧了瞧我，而后才解释说道：“枉死之人，阴差不收，无法前去轮回，只能滞留人间，等候着每年寒食、清明、中元等鬼门大开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归地底。而在这之前，他们需要与生人建立起羁绊，方才能够留存世间魂体不散。我如果没有猜错，在那场梦里，玲丫头你定然是答应了芳丫头什么事情，却在其后并没有依照约定完成，所以她才会找上你。”
是这样吗？
我下意识的看向了何先生那边，对方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向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不相信胡婆，但是因为家里人的耳濡目染我对何先生的信任度确实是更高一些。见她点头认可了胡婆的话后，我有些欲哭无泪：“可是.......我也不太记得在梦里我到底答应什么了。”真的说起来，那个梦我都已经只记得些大概，再细节一些的东西完全都忘完了。
听罢这话，父亲有些着急：“玲儿你再仔细想想，你到底答应芳儿什么了？”
我也着急，可是越着急，便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胡婆微微叹了一声，然后看向了何先生：“先生您看，这事可要怎么处理？”她虽然也会些玄奇手段，可是到底比不得何先生。也并非拉不下面子的人，所以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后，胡婆也没有强撑着说可以的话。
何先生道：“你随我去河边看看吧。”
“去河边？”那里好像是个禁区一样，父亲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愣。
我也并不意外父亲会有这样的反应，从有记忆开始，大人们就在不断的告诫着家里的孩子不要往河边去。准确的说，是不要向河边那处急弯形成的深潭附近去。小时候若是有人不听话往那里去了，就算只是稍稍靠近了些，都少不得要惹来一顿竹笋炒肉。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因着家长们的殷殷叮嘱，以及往那边去的路几乎都被堵死了，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处深潭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从前奶奶回娘家的时候跟着一起，远远的从那上面的石桥上经过瞥过几眼。现在公路修的四通八达，这些小道便少人有人再走，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接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再靠近过了。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忌惮着什么，不过想来或许跟当年村里屡屡有人去世，或者说跟那串翡翠链有关吧。
父亲似乎并不乐意我去那里，但是因为提出来的人是何先生，他也就没有真的出声反对，而是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何先生没有拒绝，她是个行事利落的人，说到要去河边也没有耽搁，当下便走在前面向着那方而去。
胡婆年纪大了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只在我们离开的时候远远的说道：“你们可得小心一点。”
到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因为两边山脉树木的原因，这里的光线比上边还要更暗淡许多。
父亲像是料到了这一点，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让我走在中间的位置上，而最前面，则是提议来这里的何先生。她没有打灯，但是在这光线暗淡道路不平、两侧还生长着杂乱无比的灌木枯草挡道的地方却能平稳的一路下行，熟练的摸到了放着路障的河道转弯处。
路障其实是竹子相互编织起来的，估计是多年前放的，已经腐朽不堪了。起到拦路作用的反而是因为水分充足而比别处生长的更为茂盛的野草和灌木丛。不过很明显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我猜着可能是昨天父亲他们到河边来找到顾芳尸体的时候踩倒的。
父亲叮嘱我小心一点走路，同时也不敢离何先生太远，我们三人就一直保持着几乎是前脚贴后脚的距离最后到了那处深潭前面。
夜色之下，这处面积不小的水潭一片漆黑的，因为地势平坦水势深，水面上看不到半点波动。而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延伸出来的大约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平台，上方也是凸出来的山岩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顶棚。
我曾经远远的看到过这里，这块山岩像极了一个微微张着嘴的鹰头，所以就被取名为鹰嘴石。而我们所站着的地方，正正好就是在那微微张开的“鹰嘴”里面。
石台之上寸草不生，其后的山洞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只在洞口的地方还留有当年做法事后留下的一些祭拜之物和香烛烧过后留下来的痕迹。
汛期涨水在这石台上也留下了许多泥沙，此刻忠实的记录下了昨日父亲他们来过这里的足记。
我只看着这些足记，就能大致猜到顾芳被找到的地方定然就是在这‘鹰嘴’之中，她或许是靠着那个用来烧纸钱而用的近乎小孩儿腰高的大瓮，因为那些凌乱的足迹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
父亲看着水潭的水像是在看着什么会吃人的猛兽，连我稍稍靠近了点都要飞快的将我重新赶到靠里面一些的地方去。
何先生则在这整个石台上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山洞前面那个大瓮边上，凝神看着那黑乎乎的山洞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缩了缩脑袋跟着看向了山洞口。看着看着，大脑里面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一些妖魔鬼怪的传闻，恐惧也跟着在心头蔓延开来。
不知道是夜里山林之中冷，还是因为害怕的，我只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瞬间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我下意识的想要抓紧父亲的衣袖，但是伸手却抓了个空。
这让我的心猛地一跳，大脑里面在这一瞬间一片空白。
恐惧攀升到了极致，我伸着手还保持着抓出去的姿势，却在下一刻有另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啊——”
没忍住，一声尖叫从我的口中发出。
我慌乱的甩开了那只手，猛地转过身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到了一脸青白之色的顾芳就站在刚刚父亲应该站着的地方。而父亲和何先生却已经早已不见了身影。
“顾芳......”我有些不知所措，脚下已经下意识的退出去了好几步，退到了还插着几支残香的大瓮后面，瞳孔紧缩看着朦胧夜色之中站在我前面的那个人。
她还是人吗？
没有月光，看不见影子。可是刚刚对方抓着我时传过来的温度很明显不是活人该有的。
我哆嗦着，好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了和你的约定的.......我做梦从来就记不太住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害怕，我就开始说话颠三倒四的，说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重点。原本站在那里的顾芳却开始向着我走来。
我一着急，大声的喊道：“顾芳你别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忘的.......”因为太过害怕，这一声甚至有些破音了。
顾芳却并没有听我的话站定脚步，她看着，眼神冰冷的看着我。眼见着她已经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再一次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进了身后的山洞之中。
进洞之后还没有跑出多远，我的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水中。
我不会游泳，惊慌失措之下连连呛了好几口水。一边挣扎着想要回到岸边，但是却下沉的越来越快。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顾芳也从洞口走了进来，还是用着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在水里无助挣扎的我。
我不会就要这么死了吧？
在水中挣扎着，我有些绝望的想着。
挣扎着挣扎着，我开始有些没有力气了。
向里是不知尽头的深水区域，向外是怀抱着不知名目的一直缠着我的顾芳还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可能今晚我就要在这里死去了。甚至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想一想，明明和我一起来的，何先生和父亲却为什么能在眨眼之间双双消失。
沉入水中的最后一刻，我向着顾芳那边看了一眼。
她如果是想要我死的话，那么现在也算是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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