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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活着太难了

    孩子与大人的思维通常都是矛盾的。

    或许是一根棒棒糖,或许是一个雪人,又或许是泥巴,孩子都能得到许多的快乐,而大人就不行,大人的快乐是理性的,是压抑的,孩子巴望着长大,大人想的却在回望逝去的日子。

    就比如此时他的心情,明明他还小,都不到十三岁,应该还是那种简单就能得到快乐的年纪,可是因为多了些成人的思绪,因而整个人都是变得老成,变得老气横秋。

    这一刻,作为孩子的他似乎是个老人,而作为老人的云伯,却成了被叮嘱的对象。

    这是乾坤颠倒,是阴阳不调的错位。

    沈健谊暗自警醒,虽然身份带来的确定性让他可能不会被过多质疑,可真的像个老鬼一般,似乎也不是有趣的事。

    还好中华历史悠久,文化博大精深,春秋战国有项橐、甘罗之辈,后期曹冲、东方朔、方仲永等等故事让他的表现还有自圆的余地。

    傻子少爷进入府学后开智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神童。。。。。。。人会找到糊弄自身的理由的。。。。。。

    “云伯,雄叔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是被云伯看破他的紧张,沈健谊索性问道,本来各种表现,都是希望折服这些人,如今看来,效果似乎没他想象的好。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凤凰蛋的存在吗?

    沈健谊需要做一个综合的判断,以定日后行止。

    “劳天雄那边有些复杂,他倒不是偏向,他。。。。。。他。。。。。。”

    “怎么?”听云伯吞吞吐吐,沈健谊不由皱眉。

    “少爷。。。。。。”刚沉吟了下,见沈健谊黑了脸,云伯起步离开,经过沈健谊身边之时,一道声音微不可察传入沈健谊之耳。

    “对劳天雄多些尊重,若能拿下劳天雄。。。。。。”

    后边沈健谊也不知是云伯没说完还是声音太小没听清,抬眼瞅去,已是只看见云伯的背影。

    “神神秘秘!”

    沈健谊摩挲着下巴,咕哝道。

    劳天雄,那就是个沉稳又有些顽固的家伙,水平也就那样,马马虎虎,算过得去的那种。

    拿下——应该是指的征服。

    难道征服劳天雄就能坐稳家主位置?

    他有那么大能力?

    没看出来啊?

    搞不懂!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按自己的步调走,总不会错。

    先前沈公集采购,是去的运河边港区的递运所。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经过运河的货物,递运所都是有可能截留,按漂没给贪墨下来。

    许多硕鼠孜孜不倦,导致的结果,就是递运所仓库货物品类数量都是极多,火铳、盔甲,腰刀,长枪之类武备只是等闲,最大宗的却是粮食,还有生铁、熟铁、黄铜硫磺。。。。。。都是南方通过运河解往北方的货物截留。

    那地方沈健谊必然是要再去的,毕竟那里许多东西都是建军所急需。

    不过此次沈健谊打算去的却是扬州,目前什么都缺,最紧缺的是火铳,可递运所其库存火铳大多是那种可能炸膛的崴货,要不就是三眼铳,他看不上眼,因而还得想办法。

    火铳火箭这种东西,必然是要跟沈坤公与戚继光一般,自制方才可靠。

    还好沈公集残留有当初沈坤公制造的飞鸟铳,仿制应该不会太难,只是需要招些工匠。

    就算仿制,要想质量过关,也是需要高明工匠的。

    因此沈健谊此次打算去扬州,毕竟扬州这种大城,商贾也好,工匠也好都不难找到。

    沈健谊带程潞出门了,干这种活计,还是带上最信任的弟兄畅快,随行的还有沈十一等五人,虽然淮安相对安全,沈健谊却不会让自身安全寄于运气,虽然沈健谊相信这个世界不会有运气比他更好的人了。

    人们偶尔会感叹“假如生活可以重来”而后长吁短叹,而他沈健谊却似乎正在重活一世,虽说生存环境恶劣了一点,随时可能性命不保,可老天至少给了重来的机会,这不是运气,什么是运气。

    或许是老天看不过眼,让他出面干些什么呢!

    就如那夺去了他初吻的死去少女一般,让他做出某些承诺。

    是以,虽然一夜未睡,沈健谊仍然是密锣紧鼓的出发,他总觉得身后有条鞭子,时刻在鞭打在提醒,慢一步,可能就有灭顶之祸。

    白天里看淮安,的确是比昨日看房山、韩山那边顺眼多了,虽然还是能看到原野上有倒毙的饿殍,却不似北边那般若地狱状态。

    原野上亦是有一些农人,这些人看一行人骑马过来,都是警惕的退往村寨,不远处的村寨深沟高垒的,很显然又是在结寨自保,耕作的亦只是寨子附近的田垄。

    越是近扬州,各个结寨的村寨就越密集一些,沈健谊明白此为应天府重地大军云集,大股匪祸尚少波及扬州左近,小股匪寇这些村寨竭力而为,尚能勉强应付,因此一些稍小的结寨,亦尚有生存余地。

    不患贫而患不安啊,乱世中百姓要想活下去真的是太难了。

    相对于更北边来说,至少这边还能看见人烟,显出世界尚有一些生机,当然,得忽略沿途乞丐模样的流民方可如此说。

    走马灯般的贼寇,加上左良玉、刘良佐、高杰之类兵匪,所到之处即会制造大量的流民,没了活路的人部分死了,部分裹挟为匪,有的却挨到了淮、扬,意图寻找一条活下去的生路。

    说是有人烟,说起来似乎有乞讨的可能,可各村寨都是结寨自保,这些寨子救济流民的可能却微乎极微,反而是各种戒备甚至落井下石,因此流民都是各种凄惨,吃草根树皮只是寻常。

    正是乍暖还寒之时,因为需要保暖的缘故,各流民身上衣服五花八门,许多人衣上尚有血迹斑斑,显见要不是自身受伤流血,就是剥下的横死之人的衣裳穿在身上。

    一路行来,见沈健谊一行人高头大马,能动弹的流民都是踉跄闪避,没能动弹的一些已是口吐白沫,显然离死不远,一些干脆就已是饿殍。

    “我算是理解张养浩那诗了。”

    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策在马上的程潞忽然轻叹。

    程潞长得纤细文弱,只比沈健谊大两岁,刚十五岁出头,内心远不到成人那种坚硬,这种性情让他心存善念,也是当初与稍显痴愚懦弱的沈大少爷关系良好的原因。

    程潞就读淮安县学,一时心情触动,忽然感叹。

    沈健谊一直是硬起心肠,装作看不见那些骨瘦如柴,面色青黄,目光呆滞的流民,因为沈健谊知道,他首要的事,是尽快建起一只强军,如此方才能在明末这乱世中有周旋的余地。

    救助这些流民,一来救不了这么多,二来如今自身难保,与他招青壮建杀寇军自保的思想不符。

    此时程潞轻声叹息,沈健谊斜眼瞟去,见程潞眼中隐有泪痕,不由亦是心中发苦,眼前的景象,真的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这就是乱世,人命贱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