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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真的无法视而不见呢

    “太惨了。。。。。。”就连有些大条的沈军,都是感叹。

    沈健谊面沉若水,他一直强忍着,装作看不见,就像一块烂疮覆盖了硬壳,不动就可以欺骗自己没事,如今却被程潞血淋淋的揭开了,露出了那烂糟的脓包。

    心境触动,各人面色都是沉重若铅,连最没心没肺的沈十一,都收了骑马下扬州的兴奋之情,连坐下的战马都似乎步履沉重起来。

    大伙沉默着,没滋没味的走了几里,直到树林中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

    “娘,不要。。。。。。”

    伴随着女声的凄叫,还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声。

    沈健谊心中一凛,当即勒马抢入树林,循着声音行进。

    这是一片不大的林子,一个妇人蹲在一口大锅之前,正在烧火。

    一个女童在一个汉子手上挣扎哭叫,嘴里兀自叫着妈妈,声音凄厉。

    女童求助的妇人却夹了个男童,正拐往森林的另一面,已是只见背影。

    带走男童的妇人走动的方向,亦是有袅袅炊烟,显然男童亦是将行厄运。

    “易,相食!”

    当那四个字在心中浮起瞬时,沈健谊感到了毛骨悚然,史书上看到这字眼是回事,亲眼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立时一股狂怒涌上心头。

    “自古饥年,止闻道殣相望与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耳。今屠割活人以供朝夕,父子不问矣,夫妇不问矣,兄弟不问矣。。。。。。间有为人所诃禁,辄应曰:‘我不食人,人将食我。’愚民恬不为怪,有司法无所施。枭獍在途,天地昼晦。

    枭獍在途,天地昼晦。。。。。。枭獍在途,天地昼晦——眼前场景,让沈健谊深切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沉痛。

    史书之所谓史书,以上之类文字可以以旁观者的态度审视,那只是轻飘飘的文字,即便此类文字代表着背后的沉重,却缺了身临其境的体会。如今亲眼所见,沈健谊心中瞬时千疮百孔,对这个大明的狂怒顿时不可抑制。

    这个大明将人逼到了何等的地步啊!

    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是夜枭,是魔降临了人间。

    大明灭亡得一点也不冤枉,唯一不该的是由建奴入主。

    建奴可以融入,唯独不应作为主导,那将是对这片土地气运的大伤害。

    “程潞,先去将那男童解救了。”

    说话的同时,沈健谊已是翻身下马,抢步向前,看准趋势,一脚侧踢在了那口大锅之上。

    热水激射而出,淋了那汉子的一头一脸,右手中菜刀脱手,左手中女童亦是脱手。

    沈健谊不管那汉子杀猪般惨叫,接了将要摔跌的女童,快手快脚的给她穿上她的破衣烂衫,浑然顾不上在意衣衫中无数或弹跳或蠕动的小生物。

    沈健谊给女童穿衣的功夫,程潞与沈军已是将那男童带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对满面菜色、畏畏缩缩的夫妻。

    树林中流民不少,本来的都是满面麻木,此时见到变故,却也是向这边关注,沈健谊听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在说话,隐约她在说:“真是造孽,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心头肉,这口子怎就忍心。”

    那汉子还在蹲地哀吼,他的身旁,妇人怯生生的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在给他擦拭,沈健谊放下女童,大步走了过去。

    他大步过去,虽身材矮小,却是气势逼人,围拢过来的流民都是不由自主的让开,那男人感觉异样,也是忍了疼痛抬头。

    沈健谊走到男人跟前,冷冷地看停了吼叫的男人,指指程潞带回的男孩:“那是你儿子?你将你儿子跟人换着吃?”

    那男人脸上起了些水泡,此时他抬起头,脸上怯色闪动,只黄脸带了倔强。

    他没胆量站起,听沈健谊问话,却是梗着脖子,说道:“那又如何?”

    “混账东西!”

    沈健谊勃然甩手,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男人脸上,愤怒中他虽是年小力弱,却仍是将男人抽得转了半个圈子,满是水泡的脸混合了口涎鲜血,黄脸登时红了起来。

    “狗槽的养牲,不配为人,还有你们。”打完男人,沈健谊又是连续几脚,将那妇人还有跟随过来的那对夫妇踢翻在地,打得他们同样的满面鲜血。

    “呜呜。。。。。。求求你,别打我爹爹娘亲。”那刚穿上衣服的小女孩踉踉跄跄扑了过来,迎向沈健谊狂怒中还要往下踢的脚尖。

    虽是狂怒之中,这一脚却也再也踢不下去了,女孩凄厉的嚎哭引得围拢的流民同时也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一种同样的酸楚袭击了沈健谊的眼眶,使得他心中五味杂陈,简直分不清是何种滋味,这种事,怪这些男女?怪老天?怪大明朝廷?还是怪建奴?

    一架大车滑向深渊,必然是有其无法扭转的惯性,也许是病入膏肓之后的合力,造成了如今大明的局面。

    这个让人无力又无奈的大明啊!

    拿什么来拯救你?

    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啊!

    沈建谊有些郁闷这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多了一些思维碎片之后,自然会多出来一些丛林世界中生活的经验教训,比如说“老实人吃亏”,比如说记忆中有“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就心狠一点,手辣一点”之类的感叹,应该是竞争失败,碌碌无为之后的叹息。

    中华的文化是博大精深的,也是矛盾的,记忆中有什么“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也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之类的句子,有“再三须重事,第一莫欺心”却又有“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之类自相矛盾的说法。

    脑海中似乎有两只手在拉拽,向左或是向右?这就是人之初的选项,人性驱使着他向左转,强烈的道德约束却驱使他去阻拦这种趋势,这是矛与盾的攻防,势均力敌,半斤对八两,良久分不出胜负。

    沈建谊哑然。。。。。。

    一片哭声中,被烫伤的那男人默然站起,他擦去嘴角的血沫,直视沈健谊,不再回避沈健谊的眼神:“我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生儿不养枉为人,可是,大少爷,你知道饿的滋味么?”

    沈健谊此时完全平静了下来,他冷冷盯着那男人,直到那男人无法抵挡他侵凌的目光,低下了头,方才冷冷说道:“我知道,这世道不对头,可我们是人,是人就有人的底线,不能畜生都不如。”

    青草开始泛绿,扬柳树也是冒出了嫩芽,早春的林子本该是清新的,可林子中却是一阵阵恶心的味道缭绕,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沈健谊难受的抽抽鼻子,环视周围的流民一圈,看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特别是差点成为了锅里的肉的两个孩童。

    。。。。。真的是无法视而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