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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吃鸡

    真的只是想引他出来见她吗?

    这个问题久久盘旋在陆荀的乃海之中挥之不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丰俊卿的香墨书林书肆之中走回驿馆的。

    回到驿馆的陆荀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他将大郦的地图悬挂在面向窗户的那一面墙上。

    落日的余晖恰好照在上面,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陆荀伸手缓缓地抚摸着这章地图,心情有几分地沉郁。

    这是他们陆家守了五代的国,异姓王侯三代而终,但是由于陆家战功显赫,一直被视作西南的屏障。故此陆家的爵位一直世袭到陆荀这一辈。

    但是,自从他的父亲病重后,这大郦的皇帝便动了削藩的心思。

    他父亲病重乃至他守孝这几年里,各地的藩王均是被各种原由贬谪,罢黜。

    他现在还记得,父亲病重离世前将益阳王府的兵权交到他手里说:“荀儿,守好益阳,守好……大郦!”

    这是父亲在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得到陆荀的点头之后,便就此撒手人寰。

    但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仔细想过,赵瑾姝绝对是不会招杀手动手杀他的,但是这不代表当今的陛下不会。

    陛下本来就忌惮他们陆家的实力很久,眼下好不容易有一个能除掉他的机会,想必自是不能放过的。

    况且,整个大郦藩国之中,便书益阳最大。

    只要益阳被扳倒,剩下的那些小国自然是不用收拾自己就散了。

    原本只有三分信赵瑾仪的话,眼下,陆荀已然是信了九分。

    他也打听过,那日守着赵瑾姝的官兵乃是这皇城中的禁军。

    禁军若是要守住一个人,便是那人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连他陆荀想从禁军手中逃走,尚且需要仔细谋划,更别提赵瑾姝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她定然是一早便想好了要用这一招引他出来,陛下得知后,便将计就计再生一计。

    害怕伤着她于是才调动的禁军守住她,然后就等着他追出城门去将他一举击杀。

    由于赵瑾姝提前部署,所以她才能那么快的找到他。

    一般从皇城到城郊别苑,鲜少有人抄小路。

    他当时也是为了敢在马车将“赵瑾姝”送进别苑之前才选择抄小路拦截的。

    哪儿知道,这一抄小路才知道前方有那么多的杀手等着他的?

    而赵瑾姝赶来的时间也太快了些。

    当时哪里有十余个黑衣人,个顶个儿的高手。

    按照他平时练武的速度,击退这些黑衣人的时间,大概要花费两柱香。

    但是赵瑾刚好就卡在他收拾完那群黑衣人后,便出现。

    陆荀闭着眼睛,手慢慢伸到胸前,按着藏在胸前的赵瑾姝送的那个装着头发的香囊。

    他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但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不能与她在一起。

    若是陛下削藩之心不死,那么他陆家有朝一日必定会集结西南势力奋起反抗。

    若是真到那一步,她该怎么办呢?

    赵瑾姝是被宠爱长大的金枝玉叶,一个被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小公主。

    她不懂这些东西,也想不到。

    但是他却是不得不考虑。

    他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她,放弃爵位。

    放弃在西南的兵权,放弃在西南的势力。

    那是他陆家世代守护的东西,绝不可能在他陆荀手中断送。

    三天后,赵瑾姝终于被解除禁足了。

    她这解除禁足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收拾打扮一番,前去驿馆寻陆荀。

    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陆荀变丑了没。

    不过这说起来呢,赵瑾姝也觉得煞是奇怪。

    自从她替他仿了那封信笺之后,陆荀便再也没有回过她消息。

    她可是每天都坚持不懈的写信跟他报备诶!

    但是呢,心大的赵瑾姝并没有乱想什么东西。

    虽然这心中很是失落,但是她实在是太喜欢他了。甚至都为他找好了不与她联系的理由。

    比如:人家是藩王诶!人家没工作的吗?

    那么大一个西南的政务都要交到他手上处理,而且他还得调查到底是谁写的那封信坑他。

    多忙啊,没这时间搭理她,好像也说的过去。

    这么一想,赵瑾姝这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但是刚到驿馆门口,便撞见了守在门口的慕斯承。

    赵瑾姝欢欢喜喜地跳下了马车,慕斯承便提着一个荷叶鸡走了上来。

    她见此颇为意外,问道:“你这不会是在等本宫吧?”

    慕斯承含笑着点了点头:“在下就知道公主今日解除禁足,这第一件事情便是来驿馆寻在下吃好吃的!”

    赵瑾姝笑:“你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哦?”

    “闲话莫要多说,公主快随我来尝尝这云来客栈新出的荷叶鸡。听说闻之清雅,尝之鲜嫩。十两银子才得一只呢。”

    慕斯承这一边说着,这一边便将她往门里领。

    赵瑾姝力气没他大,被他这么一拽,她这本来该迈向陆荀院子得步子,瞬间就改了方向。

    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赵瑾姝才好不容易挣脱。

    她说:“今日不行,本宫得去看看益阳王!”

    “这益阳王何时看不是看?他一天到晚都待在那院子里都不出门的又不会跑。可是这荷叶鸡可不一样啊,每天可就只有十只。在下可是提前五天交代,才在今天终于拿到。”

    “公主您这若不尝一尝,倒也是白费了在下这五天的心思。”

    慕斯承这般说,倒是让赵瑾姝不好意思了起来。

    身侧的文鸢本就比较偏向于慕斯承,也不知那个看起来就阴气沉沉地陆荀到底哪里好了。

    于是便在赵瑾姝的耳边向着慕斯承附和:“是啊公主,王子殿下这也是一番好心。再则,公主此前并未提前差人告之益阳王今日会来看他,这便是晚去一些时辰,也是不打紧的。”

    赵瑾姝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觉得他们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

    陆荀这几日都不曾回信,说不准这会儿正忙的不可开交。

    她就算是去见到了他,他指不定也没工夫搭理她。

    可这荷叶鸡就不一样了。

    这般想来,于是便心甘情愿大步流星地往慕斯承的院子迈了进去。

    可能是看在文鸢替他说话的份儿上,今日慕斯承破天荒地竟然让下人准备了三副碗筷,让文鸢也跟着一块儿尝尝。

    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很是严明,像文鸢这样的婢女其实是没有与公主一起用膳的资格的。

    所以,即便是慕斯承很热情的邀约,文鸢也是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直到赵瑾姝说:“这里不是皇宫,你就当是这泉客未来的国王对你的赏赐。”

    听了这话,一旁的慕斯承也是笑得乐呵呵的,连连说:“是啊,就当是本王子给你的赏赐。”

    两人再三劝说之下,文鸢终究还是坐近了来。

    这是她第一次与公主王子这样身份的人一起用膳,行为动作拘谨的很。

    当她看见赵瑾姝和慕斯承直接要上手扒鸡时,出于职业习惯,便主动站了起来拦住要扒鸡的两人。

    自己把这一整只鸡都扒了个整齐,摆盘又放回了桌子中间。

    这一操作是赵瑾姝没想到的,连带着慕斯承也是目瞪口呆。

    荷叶鸡其实除了吃鸡肉,还有就是扒鸡时候的滋味。

    听说在扒鸡的时候还有一阵特殊的香味儿,当看见肌肉拽下来的时候,被锁在鸡肉里的鸡汁会自己往外涌。

    沾在手上尝一口,滋味鲜美的很呢。

    但是现在……两人看着面前这已经被文鸢处理的整整齐齐的鸡肉,真的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鸢也是很紧张,看着两人的表情,便往他们的碗里一人放了一个鸡腿儿。

    慕斯承最是会察言观色,见此便知道文鸢约摸是不太习惯这个场景。

    于是便开口打破尴尬说:“承安公主宫里的人,办事就是干净利落。好了,文鸢姑娘也莫要忙活了,你也尝一尝这荷叶鸡的滋味吧。”

    说着,还笑着随从装着鸡肉得到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文鸢瞬间受宠若惊,高举着瓷碗跪在地上谢恩。

    对于这些繁文缛节,赵瑾姝一向是不想遵守的,同理她也不想让她身边亲近的人遵守。

    一天天的跪来拜去,好累的哦。

    吃饱喝足后,赵瑾姝便真正是要起身去看望陆荀了。

    可是慕斯承又双叒叕将她拦了下来,赵瑾姝觉得他好烦,便让文鸢将他从她身前提开。

    但是慕斯承却开口道:“你身上还有方才吃鸡的味道,若不待味道散去再去,不妥吧?”

    赵瑾姝狐疑地看向慕斯承,她嗅了嗅自己身上,哪儿有味道?

    但是还是看向文鸢让她闻一闻。

    文鸢倒是听话,凑近来闻了闻道:“回公主,确实有味儿。”

    赵瑾姝皱着眉头,但是没一会儿便想到了办法。

    “那好办啊,你府中的熏香给我熏一熏不就好了吗?”

    慕斯承拱手笑:“泉客上下都不用熏香,故此府中不曾有备用。”

    倒是她大意了,当是皇城的人说泉客穷的原因其中之一好像就是因为人家不用香。

    说起来这个理由还蛮滑稽的,他们说:那个有钱的人家不喜欢玩儿一些烧钱的东西?你不玩?那就是你没钱。

    殊不知,好多没钱的也喜欢玩烧钱的东西。

    玩儿到最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不过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呢?

    看着赵瑾姝这一副愁容,慕斯承说:“正好今日有风,驿馆后院有一个桃花林。虽是暮春,但是还是有好些桃花开的艳丽。公主不妨随在下去赏花,顺便让风把这味道给冲淡了去。”

    他说道这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咱这吃鸡也不曾告知那益阳王,若是叫他闻了出来,莫不是让他多想我对他有意见。泉客与益阳那般近,还是不宜撕破脸皮。”

    赵瑾姝白了他一眼道:“一会儿去了桃林,你莫不是还会说什么身上有桃花的味道呢?”

    慕斯承赶紧罢手:“不会不会,不敢不敢。”

    赵瑾姝叹了口气,仔细想着这慕斯承说的其实也没错。

    算了,反正天色还早,那便再去后院赏赏桃花吧。

    这后院的地理位置还是有点高的,驿馆依山而建,这后院几乎就在山顶上了。

    这般高的地方,也是难怪暮春了这桃林还开的煞是好看。

    看着这粉嫩嫩的花蕊,慕斯承又聊起了酒。

    “公主,我们不妨采些桃花回去弄桃花酒吃。”

    赵瑾姝这吃饱喝足其实不是很想动,只见她倚着一株高大的桃树,合了眼慵懒说道:“拉倒吧,酿酒这么麻烦的事情有一次体验就好了。”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泉客了。这酒酿多了你也不见得能喝上,到时候还得本宫一个人将它解决。”

    虽说慕斯承得承认他确实不会在这大郦久待,但是说他喝不上她酿的酒,便有些扯淡了。

    于是便也学着她的这般模样,与她并肩靠在树下闭上了眼睛。

    “你若酿了,明年我便再随着使臣来进贡一次又有何难?”

    赵瑾姝懒得搭理他:“你高低也算是个太子了,总往我大郦跑算个什么事儿?”

    慕斯承还想说话,但是赵瑾姝闭着眼睛直接将自己的食指放在了他的唇边道:“嘘!别说话,吹风。”

    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指尖,慕斯承有一瞬间感觉浑身电流穿透,果真闭上了嘴在她身侧安安静静地不再言语。

    文鸢本就一门心思地想撮合两人在一块儿,她看的出来其实着泉客王子对公主才是实打实的真心。

    他的眼里没有算计,对公主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有时候,即便公主不说,他也会知道公主想要的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能给公主幸福的,是泉客王子。

    绝对不是那个眼神冷漠,面容冷峻的益阳王陆荀。

    所以,当两人都一同倚在桃花树下的时候,文鸢便自己识趣的走到了另一边。

    而慕斯承却在触碰了她的指尖后,这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去吹风看花,他扭头看向她。

    看她的青丝被东风温柔地抬起,看她的耳上的珠珰,看她修长的脖子。

    本就觉得她美好,这下更是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