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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萧君彦脸色凝重难看,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低头看着这个叫陈秋的年轻人跪在自己跟前,堂堂男儿因为母亲的冤死哭得这般伤心,心里有如被滔滔江水一阵阵淹没过,像是真的感觉前方涌来巨浪,要把他给掀翻,往后倒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想就此被那无形的巨浪盖过倒下。可他是君王,是琼岫国的君主,谁倒下了他都不能。

    萧君彦弯腰去扶起陈秋,沉声安慰道:“孤王听明白了,一定不会让你娘的枉死就此沉寂,找出真凶。”

    陈秋泪眼模糊间,看见那身绣着艳阳祥云的金纹长袍就近在眼前,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极尊贵的身份象征竟会在自己眼前出现,而这身份象征的主人,还亲口承诺自己会为娘的死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得到了这天下君主的许诺,还有何可担心的呢?

    陈秋使劲用袖子去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尘土,跟擦在袖上的鼻涕眼泪弄脏了王上的那一身金袍,内心激动万分,弯着腰一迭声地向萧君彦道谢,谢其圣恩。

    “众人也听清楚了这位叫陈秋的年轻人说的话了吧?”萧君彦喉结上下咕咚了两下,声音里透出威严,“也就是说,陈秋母亲的死,也是与你有关了?”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低头看向还跪在地上被架起的那人,萧君彦眼里隐忍已久的怒火蹦出了火花,低声厉喝道:“跟众人说吧,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为何要让你们去刺杀二王爷他们,还允许你们干出这等残害平民百姓的事情来!”

    任谁都听得出萧君彦这句话是带着怒火的,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话音刚落,空气就静默了一瞬,降至冰点,心里有数的人都十分默契的,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太王后,她那一双一向锐利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定睛在了萧君寒身上。

    “二王爷。”一直没有对他们的陈述之词开口过的太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在路上可是遇到了刺杀的人?”

    太王后一直端庄搭在双膝的手,还竖起一根指头指向跪在地上的那人,神色恢复如常,完全没有了方才脸色发白的样子。

    萧君彦挑了挑眉,似乎十分意外她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也是,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沉着应对,如果没有这样强硬的心性,她如何能坐到今日太王后的这个位置?她也是这样教导自己的,凡事都要冷静,不能慌张,不能让对手看出你慌乱的阵脚。

    今日,他为什么要把众人聚集在这里,是个聪明的人都已经想明白了,何况是他的母后。

    “……回太王后娘娘的话,是的。”萧君寒浓眉一直就没有展开过,犹豫了一瞬,行礼答道,“臣跟醉容一离开方西村,走上了大半日左右,便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伏击。”

    “可有受伤?之后呢?”

    “那时是没有,那些人……”萧君寒迟疑地看向了萧君彦,顿了顿,“被臣当场击杀了一人,伤了一人,他们便带着受伤了的那名同伴逃了。臣怕再有埋伏,便马上带着醉容赶路,又遇到了一班黑衣人,与之交手后,尽数斩杀。”

    “哦?”听到这里,太王后眼睛闪过锋芒,“二王爷把那些黑衣人都斩杀了?”

    “是。”

    “那王上,你抓着的这名死士,也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了?”

    今天在这王都城门前的大阵仗,就是王上的特意安排的一场好戏,他看见戏中主角,自己的母后竟然还神情淡若地主动问起事情细节,心中真是忍不住再次感叹他母后的这番胆气。

    萧君彦张嘴欲答,就有人来禀,御药使到了。他转眼看向太王后,故意问道:“母后,现在身体感觉如何?可要让御药使看看?”

    “既然都来了,便看看吧。”

    王上抬手一招,御药使就战战兢兢地上前给太王后看诊了。他原本还在御药司让人分类药材摆放,就有御王军的人匆匆赶来,说太王后中了暑热,让他去看看,他一时还心里奇怪,怎么是御王军的人来喊他?可一听是太王后身子不舒服,也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好东西就跟着走了。

    可跟在来传令的那人身后走着走着,心里就觉着,哎,这方向不对啊,这不是去太王后寝殿的路啊。就开口问了句,走在前头那人从来找他开始,脸色就很难看,严阵以待的样子,叫他别多问,只提醒他一句:今日打起十二万精神,不然受牵连的就是你自己了。

    这一提醒,吓得他根本不敢再多问,紧跟着快步走在前头的御王军士兵的步子往前走。等他跟着来到王都城门口,看到这阵仗,心里是又惊又疑,当下就在心里犯着嘀咕,今日他当值,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这王都门前聚集了这么多民众,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他眼睛一扫,便看见了二王爷,他霎时一愣,因为一向不近女色的二王爷身边还站着个小姑娘。而且那小姑娘细瞧上几眼,竟然就是近日来闹得全国上下不能安宁的妖女醉容!

    王上跟太王后两位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他们此时却站在民众面前,难道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处置妖女?!王上下令抓着妖女,就要跟四王爷一起秋后处斩,她这是是被王上抓住了吗?可看这幅样子,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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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宫当差的,不管是大官小官,说出去,那都是能在父老乡亲面前十分光彩,值得一说的事儿。可在这里头做事,任你是再不起眼的职务,也得会看人眼色,脑光得机灵些做事。

    御药使得了王上示意,就马上快步走上前给太王后看诊,先是询问了她一些问题,有哪里觉着不舒服什么的,太王后也如常回答,可她本来身体就没什么事,怎么可能会看出问题来。但王上既然让人叫他过来,那肯定是太王后先说的身体不舒服,这两位得罪不起的主儿,眼睛都一直紧紧盯着他,都在等着他的看诊结果。

    单单眼下这气氛,他就觉着很不对劲了。太王后是王上的母妃,可王上跟太王后之间的感情淡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在朝中留有舅父一派的势力,也是朝廷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看他们现在母子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也不知道是演的哪一出,看上去实在是怪吓人,旁人看着真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萧君彦看御药使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一脸惨白,频频擦汗的慌张样子,故意问道:“如何了?可是很严重?”

    御药使一时不敢答话,他想起那御王军士兵提醒自己的话,手就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再怎么看也不会看出朵花儿来,迟疑地站起身来,眼睛一直很是惊慌地来回看王上跟太王后。

    “……回王上,太王后娘娘……”御药使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咳咳,太王后娘娘忽感头晕难受,确实是暑热之症,但目前来看,并无大碍,可还是该马上回去歇息,不应再继续呆在此炎日之下了,臣也会马上去给太王后娘娘准备些降暑的汤药跟膳食。”

    说完,御药使便退到了一边,他觉着自己这么说了,就是万全了。他是不知道此时是何种情况,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可既然都传唤他到这里给太王后看诊,那这么说就应当不会出什么太大岔子,两边都应对总不会出错。暑热嘛,每个人的症状程度都不尽相同,有些人轻微的就顶多头晕难受,乘会儿凉,马上就好了;有些人则会很严重,需马上救治才成。

    可太王后这精神劲儿,哪里像需要马上救治,所以他才这么挑着说。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说了,王上竟然也没有让人把太王后给扶回去休息的意思,就见他用一种听上去十分怪异的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在下达命令地开口问道:“母后,既然御药使也说无大碍,便稍后再作歇息吧?死士刺杀二王爷与醉容的这事,还有陈秋娘亲被无故杀害的事也未问清楚,母后难道就不想知道?”

    太王后定定看着萧君彦的眼睛,那眼里看着自己的时候,没有半点温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带着王上应有的,高高在上的威严。

    王上过去从来不会这样看自己,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平和的,虽然面色平淡,可总是应和着自己的意见,从没有过异议。除了纳娶蓝映为王后这事,他态度坚决,与自己针锋相对过那么一次外,就真的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

    太王后有些恍惚,她似乎是在此刻才有了王上已经长大了的感受。即使他早已登上君位,有了自己的王后,生下王子,可那些时候她都没有过自己这唯一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的感受。

    过去,她总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尽管他已经做了那么多远超出自己的预期,身为君王治管天下的丰功伟绩出来,可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总是长不大的孩子,还是那个听到萧君谦可能会继承王位,就跑到自己面前高兴得眼睛发闪发亮的孩子。

    可如今,她才意识到,这孩子早就长大了,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羽翼丰满,一展翅,就能挡下自己眼前所有的光景,凌驾在自己之上了。

    太王后忽然轻笑了一声,她冲萧君彦露出个赞赏的眼色,泰然答道:“王上要本宫留下听明事情的答案,那本宫自然是要留下的。”

    萧君彦愣了愣,还没从她那对自己赞赏的眼色的惊愕中回神,就听到自己的母后转头对御药使又说道:“你先退下吧,汤药跟膳食准备好了,就先行送去本宫的寝殿。”

    御药使迟疑地看了眼还愣在那里没有回过神来的王上,拱手行礼道:“臣,告退。”

    太王后好整以暇地又转过头来,她下巴微昂,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高傲模样,看见萧君彦脸上神情惊愣地看着自己,她忽觉好笑。

    “王上,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太王后想了一想,“哦,对了!说到这名死士,是不是跟那些杀害了平民百姓,要刺杀二王爷的那些黑衣人的同伙。王上,你还没回答本宫呢。”

    萧君彦双手一直背在身后,他见太王后眼里又恢复了那种平时的自信,握着另一只手腕的手不禁使上了些力道。

    他的母妃,他的母后,从来没有夸赞过他做的任何事情,不管是小时自己的课业比弟弟们强,还是登上这个王位后,所做出的那些成绩,她一句都没有夸赞过自己。

    自己的课业比弟弟们强,凡事做得都比他们好,在母妃眼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他本就应该做到的事情,没什么好夸赞的。

    登上这个王位后,所做出的那些造福百姓,强盛国力的成绩,在母后眼里,也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是他本就应该达到的高度,该有的责任,没什么好夸赞的。

    可此时此刻,在这他准备对众人,对天下,揭发自己母亲所做的那些只为了对付四弟,而在背后动手脚的事情时,她竟然对自己第一次露出赞赏的神色。

    那是他从小时候起,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奖赏,他是王子,要什么没有?只要他开口要,就都能得到,可母后的夸赞,对他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一样东西,是他深埋藏在心里,最渴望的东西,可他的母后从来不肯给与他半点……

    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此时此景,忽然给与他。

    这算什么?

    萧君彦镇静心神,抬眸回以一个复杂至极的微笑,答道:“是啊,孤王还没回答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