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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下山二

    展珩猜到了站在树下的后生,便是他的长兄。

    前天,爹爹来信说,爹爹和长兄会在老槐树下的路口等。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湖蓝色织玫红色、五蝠团花罗纱直裰的男子。

    他高挺的琼鼻若泰山般巍峨,丹唇外朗的绝美的花瓣型唇形,彰显着英气,深邃的眉眼贵气逼人,眼底仿若银河里的碎裂星辰,闪烁不息,灵动有神。

    面如冠玉且棱角分明,线条流畅优美,偏圆的大眼如秋水般清澈。

    他如璋似圭,是一个翩翩公子。

    相比之下,自己身穿普通的粗布道袍,天天在太阳底下习武,晒到皮肤如古铜之色,自己便是想翩翩一些,既学不像也学不会,天生壮汉愚夫一名。

    展珩心里将自己和十年没见过面的兄长作了一番对比,总觉得,自己长得没兄长优秀。

    展珩却是不知道,自己长得也不差,丹凤眼的狭长眼眸,自带高贵,不怒自威的眼神,自然生成一种王者的强大气场。

    一家五口,他和兄长的感情最深,他忘不了兄长呵护着他,带着他玩耍的每一个成长的阶段。

    当然,十年未见的兄长,若在人多的地方遇见,他还真没那么容易一眼便认得出来。

    没错,这便是他的兄长,他的大郎,他思念至极的手足!

    展珩飞奔至大郎前,和大郎拥抱在一起!

    离家十年,太想家了!

    离家时,大郎比他高出一头,现在,他比大郎高出一指。

    展昕扔掉手上的折扇,张开双臂,兄弟二人相拥,热泪奔流。

    这时,妹妹展贝儿也飞跑过来,站在大郎和二郎的侧面,张开双手,环抱着两个兄长。

    头抵在兄长们的肩旁,“大郎!”贝儿热泪沾湿了大郎的衣裳。

    “二弟!妹妹!”展昕终于见到日思夜念的弟弟妹妹。

    这时,一个身板结实硬朗、神态矍铄、气度雍容之人,身穿深蓝色积暗花的罗绸直裰,踏出了车箱。

    他,便是他们的爹爹展盛。

    看到抱头痛哭的孩儿,他的眼里也现出了泪花。

    时间如白马过隙,一晃便过了十年,他心爱的孩儿终于回来了!

    展昕刚到了及冠之年,贝儿十五岁,已到了举办及笄礼的年龄。

    当年,展盛信奉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句话,被饥饿困顿击得粉碎。

    无奈地让孩儿离开爹娘,放在生活条件好的恒喜山庄上。

    只希望,十年后的今天,孩儿铁已成钢。

    展贝儿转头看见了一个眉眼长得像二郎之人,马上意识到,这便是自己的爹爹。

    她哭着叫了一声“爹爹。”

    “女儿!珩儿!”展盛热泪模糊了双眼。

    贝儿马上转身,抱着展盛,接着,展珩也扑到了爹爹的身上。

    展盛张开双臂拥着一对儿女。

    左手摸着比他高出一头的二儿子,右手摸着小女儿的头发,泪湿衣襟。

    二子长得有点像他,女儿长得和她娘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漂亮明媚。

    经过上山下山的爬山运动,展贝儿双颊隐现的红扉,如沾了点滴露珠的夏花,娇嫩可爱,剪水的晶瞳,熠熠闪动。

    身穿粉色的立领衫,外披浅绿色的斗篷,整个人就如刚开不久的菡萏,娇俏可爱。

    贝儿仰头,泪眼看父亲。

    父亲年近四十,黑发之中,夹杂着丝丝的银发。

    展昕从马车上拿了一个藤制食盒,看见了站在马车前看着他的一只小豹子,吓得差点把食盒给扔了。

    他现在才发现有一只小豹子!

    顿了顿,他才想起,这是糖果,弟妹的来信中,曾提过糖果几次。

    他马上放下食盒,蹲在马车上,望着豹子,道:

    “这便是糖果对么?”

    “对,大郎,它便是糖果。”

    展昕听到弟弟肯定的回答,才定下了神,试着伸手友好地摸了摸它漂亮的圆圆的脑袋。

    然后,重新拿起食盒,走下马车,道: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赶路。”

    他提着食盒,走到傍边的一棵老槐树下,铺开一张织花锦布。

    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盘水晶虾果点心,一盘油炸河虾,一盘烧鹅,一盘卤鸡,一盘粽子,一盘带壳的煮花生。

    展珩和贝儿一看,全是他们兄妹喜欢吃的食物。

    刚止住泪水的展贝儿,看见了粽子,想起了小时候娘亲包粽子的情景,失声叫了一声:“娘!”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想起了待她如珠如宝的娘亲。

    展盛把女儿揽在胸前,用手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珠:

    “孩儿不哭!都怪爹爹,把你们送到离家甚远之地历练,先吃饭,吃饱了再赶路,傍晚便可回到家中,见到你们的娘亲。”

    十年来,他的爹爹展棠,从没答应过让孩儿下山。

    生活好转之后,他曾争取过接他们下山,但被老父一一驳回。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恒儿差点上了奸人的套,恐怕还见不着孩儿。

    “不怪爹爹,爹爹是为我们好。”贝儿摇了摇头。

    习武是苦,想念自己的亲人更苦。

    展珩瞅了一眼傍边那棵野龙眼树,树下能伸手摘到的果,已被过路的人摘光。

    剩下4米多高的树顶果,一串串的在高处垂着。

    展珩跃了上去,摘了几串。

    展昕看着弟弟一飞而上,高兴得直拍手掌,望着展珩喊:

    “二弟,你一跃就上了树啊!”

    他看到弟弟轻功如此了得,又惊又喜。

    展珩两只手分别提着几串龙眼,轻松的跃下。

    这几年,能安安静静的习武、採药,是他最喜欢过的一种生活。

    上辈子,演戏时,不止一次演过武艺高強的大侠,十分希望自己便是那个大侠。

    无奈,他只是个扮演者,那个半懂不懂武术的武术指导,只教会他用一把像剑的东东,悠悠的左攻右打,左闪右避。

    放慢摆出打的姿势,后整时放快镜,便象真打一样。

    他现在是,实打实的跟武术宗师级别的祖父和师父学习了十年。

    他将龙眼放在锦布上,盘腿坐下来,道:

    “妹妹的轻功比我好。”

    “但是二郎拳脚了得,我比不过。”

    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贝儿,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只红彤彤的炸河虾,咬了一口,热泪不争气的又涌了出来:

    “又香又脆,我在山上生活得很好,老想着父母和兄长也能吃到好吃的便好了。”

    展昕马上将这盘河虾和一盘水晶虾果,放在妹妹面前:

    “山里生活好我和父母便高兴,现在,家里生活也好了,快吃,多吃点。”

    一家人围着锦布,席地而坐。

    展盛看着几个儿女,笑容渐露。

    他想起了恒喜山庄上的师弟师妹,师弟宋原的崇山拳和双影剑,还有快如闪电的无影掌,恐这一方也无人能敌。

    师妹陆三娘将武功和柔术软功合二为一,取二者的精华之处,悟出了无敌的伞形系列打法,穿针腿、仙女捞月等等,也是至今无人能破。

    展盛当年的武功在他们二人之上,父亲天天捶练,希望自己成为像他这样有能力之人,后来,他下山成了亲,便不愿意再上山。

    三个孩儿先后出生,贝儿长到五岁时,乡间到处发生大水灾,家里没吃没喝。

    父亲频频来信,叫他带着家人一起上山。

    实在没吃的了,他想来想去,准备将两个儿子送去恒喜山庄,留女孩儿在身边。

    可展昕不喜习武,对诗文却兴趣甚浓,展盛发觉他没有习武天赋,舞文耍墨却喜欢得不得了,教导他的老师说,展昕锦胸绣口,惊才绝艳。

    从小,展昕跟别的贪玩的小孩儿不一样,他经常是黄卷青灯,未明求衣。

    展珩却相反,对练武心生向往,天生力大如牛,长着一副适合练武的身板。

    贝儿则文武亦可,教她什么便学什么,且学得极快。

    最后,留了展昕在身边。

    现在,儿女们终于长大成人,展盛十分开心。

    一对儿女离开岭城太久,他趁这个空当,提点一下儿女们。

    “回到家以后,你们好好休息几天,过一段时间,你们要去学习做商贾,店铺我已买下两间。

    “现在,岭城已和昔日大不相同,贫富差距极大,贫者觉得,食贵于玉,薪贵于桂,富人则视鼎如铛,视玉如石。

    在贫者越贫,富者越富的环境之下,冲突极易发生,你们不要怕事但也不能惹事。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你们遇事能忍则忍,尽量不要和人起争执冲突,毕竟,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三个儿女频频点头应允。

    “这十年,昕儿已饱读诗书,并且较他人出色,我却不喜儿女考科举,朝庭腐败,为民之官举步维艰,你看仕途之人似很风光,只睹其荣不睹其难,进去才知路越走越窄。

    “若有明君,天下则大不同,所谓石韬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好官便是引路明珠,有好官天下才能安享太平。”

    展盛喝了一口水。

    现今的大承朝,貌似盛世,实则贪官污吏盛行,招权纳贿、卖官鬻爵,欺压良民,大部分贫民百姓的日子更难过,展盛反对儿子展昕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儿和这样的人为伍。

    “爹爹只希望你们学习商道,积累知识与金钱,丰年玉荒年谷,从商要观天象懂时势。

    “步步走在人之前才有机会赚到饭钱。人生要有规划,要打有准备之仗。

    “以后,如遇恶人,兄妹三人当同心合力外御恶人侮,兄妹之间决不能有煮豆燃萁之举,兄友弟恭,做棣华增映之事。

    “不求你们高官厚禄,只盼你们孝父母,尊师长,商途顺遂。”

    展盛望着儿女们用心听着教导的样子,心比吃了蜜还甜。

    大家吃饱之后,又要继续赶路。

    这时,豹子糖果叼回来一只活兔子,成年兔子,它吃一只足够饱。

    展珩看了看它的肚子,知道它已吃饱,接过兔子,摸了摸它的头:

    “糖果真乖!”

    展贝儿收拾起东西,把马背上驮的一些东西卸下,放在马车上。

    展昕赶着马车,向家的方向奔驰。

    父亲在马车上,展珩和贝儿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小豹儿紧跟着主人的马,一路前行。

    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

    兄妹们的娘亲应氏早就等在家门口。

    饭菜已叫嬷嬷们热了一遍又一遍。

    一家团聚,又是抱头痛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