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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粥艇姑娘二

    展珩望着眼前那一片小艇,忍无可忍,语气铿锵地说道:

    “我们了然圆满人格之学问,以完善自身之德行。人需吃饭穿衣,即人伦物理便是百姓的日常生活,道理上,没有错。

    理,便是民心,民心所向,便是理,是自然万物的根本法则。”

    “说得对,得民心者,得天下。”张平笑望展珩,拍着有鼓励意味的手掌,像老师对待勇敢发言的学生那般。

    他觉得,自己和谢远是仕者,地位高,应该有领导者的姿态。

    展珩望着众人,继续说道:

    “我在上山,遇到过一个老道士,他曾去过一些文明之地,他说,那里,没有赌场,没有青楼这种场所。

    “赌,博狎女支,那是犯法的行为,暗女昌和赌徒,不仅会被人鄙视,还会因触犯法律而被罚。”

    欧荣对这个文明的世界露出向往的表情,道:

    “我觉得这样的地方不错,没有赌场,避免了一些好吃懒做的疲民,只顾赌博,不事生产劳动,最后,顷家荡产。”

    罗中建用困感的眼神,望着展珩,道:

    “没有赌场可以理解,但没有青楼,那些没地方可谋生的女子,等着饿死么?建中愚钝,愿闻兄论。”

    展珩微笑望着罗建中,道:

    “老者他也有这个疑问,于是,他走访了各处,看到处处都有女人在工作,她们和男人一样,干着一样的事,职校一样月俸也会相同,有事做便有饭吃,只有不愿干活的懒人才会去做暗女昌。”

    “没有青楼与赌场的世界,男人们的悲哀。”

    张平又来拱火了,何为职校,他听不懂,也不敢问,问了,恐会显得自己见识少,学问少。

    展珩望着他,心里骂:你一个井底之蛙,知道个屁!

    嘴上,他却和颜悦色,道:

    “恰恰相反,没有赌场,人人安居乐业,勤奋努力,没有青楼,男人与女人齐心协力,共建家园,琴瑟和谐,百事兴旺。

    “那里,是个没有饿殍的盛世,人们会尊守生存之行为,会尊重天理,更会尊守法则,这是做人的根本,统治者不合理的条条框框,会日渐息微。”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没赌场的世界,令人神往!”罗建中羡慕道。

    展珩在心里说,自己便是那个老道!自己便是从文明的世界,穿越到这个封建社会!

    这里,街上常见饿死的人没人管,嫁人的寡妇却万人空巷看整死她的热闹。

    “何为不合理条条框框?”谢远官吏的身份,令他对这类话题较敏感。

    展珩望着他,道:

    “被浸猪笼而死的寡妇,还有万恶的人殉制度,就是不合天理,是恶理。”

    展珩想起范家那个被浸猪笼的寡妇,想起那些被活生生陪葬的人,心底涌出一阵对这个封建社会的厌恶。

    谢远听到展珩这种论调,吓得不轻,道:

    “如此说,若女人嫌弃自己的丈夫贫困,离开他嫁人也可以对不?”

    展珩看了他一眼,像谢远这种无知、愚寐之人,在士大夫中,占大多数。

    这些人自认为是有识之士,他们信奉所谓的“三纲五常”,在他们的带动之下,民众又怎能分得清对错。

    展珩已在规划,在展家办一个私塾,坚决不请儒腐们做塾师,要请,便请开明的人,自己和大郎展昕闲时也去授课,让年轻的一辈摆脱愚昧,社会才得以进步。

    在展盛买下的那块地里,展珩已规划好了一块土地,马上便开始建造办私塾的房子。

    教本他正密锣紧鼓的准备着,用自己编的教本,传授正确的知识与理念给学生,让他们做一个真正懂理、懂法之人。

    他望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

    “谢兄说的这个,两者就有分别了。夫妇均有承担家庭的责任与义务,家贫,妇女也有责任,夫妻要同心同德建设好家园。

    “这种贫贱不能移的女人,才会受到尊敬与歌颂,贪慕虚荣嫌贫爱富者,身无立锥之地。”

    欧荣听到呆了,他决定在书院将这一理念传播开去。

    他发觉,自己像是个小学生,展珩这个先生,在上着一堂精彩的课。

    他用心地记着,听着展珩继续说:

    “难道,艇妹们会喜欢过这种生活?我认为,这个桎梏,应该是由有能力的当权者为她们解开,找出他们为何快饿死的原因。”

    展珩说着这些,他看到张平和谢远眼里的那一丝鄙夷,那是他们对他商贾身份的藐视,那种不尊敬的意味,在谢远与张平的眼里,表现得一览无遗。

    偏偏,展珩不会惧怕这种目光。

    当官之人对上献媚,对下压榨,连卖身的艇姑也比不上。

    展珩眼望着这些艇姑,继续说道:

    “这些女人,若是因为懒惰、虚荣而干上这个,那她们实在该死,天理肯定难容这种人。但是,当权者也要拯救她们,有责任教育她们勤奋耐劳。

    “若她们想种田而无田,想干工而不得,想养活一家老少而力不济,那么,这便是当权者的错,收了税银不干实事的错,无视民众疾苦、见死不救的错。

    “民众生为人,至少应有做人的权利,贫民不是有罪的囚徒,囚徒也有活命的饭可吃。

    “饭也吃不成的人,还有谁去笃守那些不合理的条条框框?到底是谁,才是举起杀人不见血的刀之人?”

    张平继续拱火:

    “他们没饭吃,可去种官田,不见处处是没人种的官田么。”

    展珩听见周平如此说,气愤地说道:

    “官府让疍民们上岸了么?那些岸上之人,为何弃田去打短工?这得问问官府,为何,荒年也不减税赋?

    “种下的地,收成还不够交税赋!社会混乱,底层民不聊生,上层官僚买官卖官,剥下媚上,等同贸易。

    “他们的道德贞操价值观念等,早被摒弃淡忘,为官不正,却要求饿着肚的人自律,道理何在?天理何在?”

    展珩说完,望着谢远和张平,这两个人眼里,都写着“恼怒”这两个字。

    张平见自己拱起的火,却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气上心头,又不便发作,以宫笑角,讪讪的道:

    “展家也是统治者,有下人的家庭,都是统治者。”

    张平明明知道,展家的下人地位不算低,他们全家人,没有谁当下人是奴隶或是奴才。

    比起外面同等的工作,他们的月例高出外面的不少,而且,展家买进府里的丫鬟,长大可自由嫁人,等同于将她们养大,嫁掉。

    “张兄可去打听一下,我家的下人有没有人想离开展家,有没有人受到苛待?”展珩驳斥周平。

    展昕投以赞许的眼神。

    他望着满脸怒容的张平和谢远,笑说道:

    “我家弟一直生活在山庄,说话比较直白,不会拐弯抹角,周兄谢兄莫要见怪!”

    周平和谢远见展昕如此说,脸色微霁,周平讪笑道:

    “我们几个书友常聚,哪一次不是掐到你死我活的,不掐那才叫不自在!”

    罗建中心中暗骂:那是你周平不要脸,每次都拱火!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

    展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满口仁义道德之人,不直接从民生的角度进入,只从兴旺的表层进去,看见的当然只是龙腾虎跃、鸢飞鱼跳的一面,贫病交加、食不果腹的一面,又怎能看得见。

    “贫者、贱者的桎梏,是尊者、贵者加给他们的,因为拥有特权之人,是建立在剥夺了别人的利益之上。

    “有大权之人,当然希望下层之人活成墓碑式之人物,立下贞节牌坊,漠视人的基本生存之权利,把人禁锢在所谓崇高的礼教道德之下。

    “何为‘为民生立命’?即要让疲癃、惸独、鳏寡等孤寡羸弱、老弱病残等弱势之人、饥荒的饿者,得到应有的关爱和生活上的照顾,让天下百姓都有安身立命之处。

    “安身,即生活上至少不会挨饿,立命,即灵魂有安顿,精神有依归。这是统治者该做之事。”

    展昕说完,罗建中拍掌:

    “精彩!这个世道,一切向权看,有权,便是有理,仕农工商,以仕为尊,伸手要税银的比掏钱的为尊,一切卖货的,都低贱如狗。”

    罗建中苦笑。

    “展家兄弟的惮述精辟至极,精彩无限!好句好句,子健兄,你家又多了一个文韬武略的才子!志不可量!在下佩服佩服!”欧荣笑着拱手,对着展昕和展珩说。

    “我可以录用你们兄弟二人精彩的言论,在堂上说给我的学生听么?”

    欧荣笑着看向展珩和展昕,今天,他觉得自己收获太大了,每次和展昕在一起,他都觉得自己得益不少。

    “有何精彩,闲聊而尔,先生你随意。当官的无贿赂,经商的无欺诈,医者有仁心,工匠无作伪,穷人有饭吃,道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便是我等向往的世界,灌输这一种思想给师弟们的重任,便落在欧荣兄的身上了。”

    展昕对着欧荣笑说道。

    展珩也向欧荣点了点头,表示了可以的意思。

    “欧荣谢过二位,展家兄弟才是真正的先生!欧某自愧弗如啊,受教了!”欧荣由衷地笑说道。

    张平、谢远也假惺惺的附和了几声,今天,面对言辞犀利的展家兄弟,张平二人不敢造次,以后,他们恐只能在别的书友面前显威了。

    自己身为地位高贵的士大夫,被做商贾的展家兄弟骑在头上捶,谢远心中确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