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世途 » 第三十六章贝儿病了

第三十六章贝儿病了

    店铺被封,展家一家人围坐在堂厅,商量着对策。

    展贝儿泪眼汪汪,十分的难过,自己是闯下大祸了。

    应氏揽紧贝儿,看见女儿难过的样子,心如刀割,道:

    “哪一朝哪一代不准商贾的女儿为宝贝?世间上就只准当官之人的女儿是宝贝么?谁定下的规矩?”

    展盛的心,也像是压了块大石,女儿并没做错,错的是官府!

    他的儿女,教训敲诈勒索之人,令到各个商户得以安心做买卖,舍身杀倭寇,端了杀人越货者的巢穴,让一方民众得到安宁。

    出钱出力修水管派甘食,惠及整片居民,施粥施饭派袄子,仅仅推了欺负自己的人一下,便成了公文所说的,持武呈强,打架生事的恶人了?

    什么都能忍,损害自己儿女名气的事绝不能忍!

    多年来,展盛在岭南,也是个拯焚救溺之人,南粤发生的几次瘟疫,展家出钱出力救人,声名远播!

    吴生胜牙眼相还,是个人都看得出是他在作怪。

    “昕儿,叫马六磨墨,你负责写状纸!”展盛气到一天都没吃饭,他要让展昕拟诉状,明天开始呈递诉讼!

    “爹爹,我们要告的是有生杀大权的官府,他们又怎会让我们打得蠃官司!”展昕道。

    “爹爹并非要赢回店铺,店铺总值三几千两,银码不算少却也不算多,更多,也没我孩儿的名声重要!爹爹是要赢回我孩儿的名声!”展盛眼神凌厉。

    展昕的和展珩,也是目光冷冽。

    “爹爹,摆在我们的面前的问题有两条:一,这个吴知府是个小人,我们去和他斗,若是在府衙打官司的话,审案的都是他的爪牙,断然斗他不过,还会被他整进牢狱。

    “我在师友周平处,听到不少吴生胜屈打成招的事,二,若然被他整进大狱,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他会用各种方法将人整死。”

    展昕继续说:

    “进了大狱想救出来极难,现在,对家人来说,每个家人的人身安全,比钱更重要。

    “这个吴知府,所图非少,他把人投进大狱,要经他同意才能出狱,他收多少才放人?那要看此人的家底有多厚。

    “爹爹,这是个坑,他巴不得我们去告他!爹爹,办法会找到的,您先别着急。”展昕安慰着父亲。

    “大兄所言极是,爹爹,您要先吃饭。”展珩道。

    “听孩儿的话,先吃饭,总不能官司未打,人先倒下了。”应氏这时也是揪心得紧,好言劝着展盛。

    “盛碗汤给我吧。”展盛让步。

    应氏马上出去,亲自盛了一碗汤进来。

    傍晚,展珩独自向北路走去。

    家里发生了事,他一点练功的心情都没有,只是习惯性的过来这边走走,想想对策。

    他见到一条躺在路边的枯木,便扫了扫树木上的积雪,坐了下来。

    展珩望了一眼远方,远处那高山后面是一大片的森林,森林后面便是恒喜峰,人烟稀少却是干净无尘的人间乐土。

    现在,他知道爹爹为何不允许他们当官,世途,比他想像中险恶得多。

    这时,赵元宁慢慢跑着过来了。

    他虽只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普通的常服,却透露出一种让人看得见的王者之气,一跑一动姿态优美,整个人就似一只欲飞的雄鹰。

    “赵兄,腿看似正常了,还需要养一养,先别做太剧烈的运动。”展珩看见他的腿脚是真的好了。

    赵元宁听从展珩的吩咐,这段时间不适宜跑步,他便没跑,刚才看见前面坐着的展珩,只跑一跑让展珩看看,让他放心。

    赵元宁停了下来,道:

    “展兄在赏雪景?我只想活动一下筋骨,不会去跑步,展兄放心。”

    赵元宁看见,身穿蓝色细布道袍的展珩剑眉紧拧,俊朗的脸蛋被冻得通红。

    “赏雪?没这雅兴呵,心比这冰雪还凉。”

    展珩平日锋利的目光,今天,似多了一束冷冽如霜的光,只望了他一眼,便一直望着远处的那堆干树枝。

    赵元宁在展珩的边上坐了下来。

    “展兄,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烦心着店铺的事对么。”

    “便是这件事最麻烦。”展珩想着这个冰凉黑暗的世道,叹了一口气。

    自己奋战修水管,灭倭寇,派粥饭米粮寒衣,在官方眼里,倒成了寻绊滋事的恶棍了。

    寻找夜明珠的事还没着落,今儿,又摊上这等烦人之事,这一世,比上一世难混得多。

    “展家一家都是好人,民众眼睛都是雪亮的。”赵元宁道。

    展珩想到了击鼓鸣冤,前世,他拍过这种戏。

    “赵兄,请教一下,我能去击登闻鼓么?”展珩看赵元宁像是官府之人,应该懂这些。

    赵元宁微笑着道:

    “不是那么容易能直达天听的。”

    展珩望着赵元宁,眼里尽是问号。

    “击登闻鼓之前,你得先要去府衙,一级级上诉,都不理或有冤的话,才可去击鼓。”

    “不是自己可去击鼓的么?”展珩惊讶地问。

    “击鼓,这叫告御状,若击鼓之人没有一级级上诉便击鼓,属于越诉,不管是否有冤情,先打个五十杀威棒。

    若所奏不真实,打一百,诬告,则直接治罪。”

    展珩心里想,果然现实和传说不一样!他失望极了。

    打五十一百,打得重的话,人能顶几下?你奏了真实的事,万一不被承认,又往死里打,那不成肉酱了么。

    这便吓退大部分的人了。

    赵元宁听到展珩哂笑了一声,便继续说:

    “普通案件,只能在当地的有司申诉,或者转去通政司,不能敲登闻鼓。这些先决条件都完成后,便可击鼓。”

    赵元宁理解展䀪的这一声哂笑,代表什么,他,是在控诉这个世道,表示对这样的世道不满。

    赵元宁停了停,便又说道:

    “有专门守鼓的部门,这个部门叫监察御史,他们会将冤情上奏。”

    展珩一听,这一关一关的,自家官府没有熟人,恐一关都过不了。

    赵元宁望着平日意气风发的展珩,今似多添了一点成熟感。

    这个刚出茅头,壮志未遂的灭寇英雄好汉,是个难得的人才,千万别被吴狗官给踩低糟蹋了!

    赵元宇心里暗暗想着。

    绍栏这帮倭寇,一直是朝庭的心头大患,屡次出动官兵剿之,均被逃脱。

    展珩兄妹杀了倭寇头目,将骑马的小头目斩尽,追回了百万两抢去的财物,立了个大功。

    没有兄妹俩,他赵元宁如今会是躺着而不是站着之人了。

    展珩帮他治好了伤病,等于救了他一命,总数是救过他两次命。

    这件事他决不会不管!

    他抻出手,搭在展珩的肩膀上,拍了拍,道:

    “告御状的过程,沿途官员是不能阻拦的,监察御史也不能不收诉状,否则死罪。”

    还有如此多的程序要走,但恐怕,怎么走,也过不了知府这一关!中途按个罪名给你,下了大狱,性命堪忧!展珩越想,越觉得这个世道黑暗。

    展珩的身板一直坐得直道的,赵元宁感受到了他的坚強。

    整个官场,又岂止一个吴知府是贪官庸官恶官!极目望向官场,一张张丑恶的张牙舞爪的脸,让赵元宁嗝应,让他寒心!

    他知道,推倒了一个吴知府,还有一大片这种官渣,培养好官换掉孬官,是当前最迫切之事。

    但要找展家兄弟妹这种高品质之人,何其难!

    这三兄妹,其父不肯让他们进仕途,这令赵元宁最为头疼。

    他紧了紧搭在展珩肩上的手,继续说道:

    “最后的案件指定都察院审理,朝廷专案组会被派遣前往案件原籍作调查。”

    赵元宁顿了顿,又道:

    “任何事物,都会有规则,无规则,不成方圆。”

    说完,他附耳对展珩说了一番话,展珩连连领颔。

    展珩从北路回到家。

    贝儿突然发高烧,展盛身为岐黄世家的后人,对医术,只是个半桶水,医术不及展珩和贝儿。

    展行兄妹二人都会治病,贝儿知道自己的病只是心病,心情难平伏所致,不会有大碍,叫娘亲别急。

    展珩回到家中,应氏急忙叫他去看看妹妹。

    “你爹说贝儿染了风寒未治俞,又遇内火攻心,需内外兼治,还说需一段时间慢慢调理方能见效。”女儿发烧,应氏有点急。

    “吃药了没。”展珩问。

    “吃了家里的万能药丸。”应氏道。

    展家的万能药丸,有病治病,有伤治伤,效果出奇的好。

    但贝儿是受了惊吓,需安抚好她的心。

    展珩看了看贝儿,她的小脸被身体的内在的炽热烧得通红,额上放着湿棉巾,额角边的头发是湿了的,贴在额角。

    平日灵动可爱的美人儿,今儿憔悴了不少。

    本来圆润的脸蛋,今却消瘦了,下巴显得俏尖。

    她坐在铺了罗香垫的软榻上,柔弱的倚在应氏身上,像一只无精打采却温顺可爱的小猫咪。

    这件封店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了。

    一直在山上的小姑娘,何曾遇到过这等恶人恶事!

    应氏拿着一条蘸了雪水的棉巾,放进她的衣服内,擦着背散热。

    展珩走过去,弯腰抓着妹妹滚烫的小手。

    展珩把了脉,觉得爹爹没说错,是要内外兼治才能好,他对贝儿说道:

    “妹妹,不用担心,店铺的事会很快解决好的,这个社会是会比我们想象中复杂,不会像在恒喜山庄那么纯粹简单,我们要学会适应,要坚強,不能够一下山,便被击倒,这会丢了祖父、父母、兄长和师叔的面子。”

    师叔排在父母、兄长的后面,是祖父历来对兄妹的教育。

    血亲最亲,在危难关头,舍身救自己的一定是血亲,现在,还多了两个师叔。

    展珩相信,危难时刻,他会为父母、兄长挡刀,会为顷力教养他的师叔挡刀,并且也相信父母、兄长、师叔会为他挡刀,这便是“情”所产生出来的动力。

    在这个黑暗冷漠的封建社会,有了这个“情”的存在,生存才会变得有意义。

    当然,父母、师叔并不希望后辈为自己挡刀,自己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后辈,却为油尽灯枯的自己挡刀,这才叫悲哀,自己宁愿死,也不愿后辈伤。

    “二郎,我知道了。”贝儿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在恒喜山压,二郎便是她的依靠,她的天。

    “粥喝了没?”展珩问母亲。

    “喝了小半碗,吐了。”应氏说。

    “喝不下粥,便喝点薏米荸荠胡萝卜水,荸荠水清热解毒,薏米袪湿毒,明天叫马六去野地里挖点茅根加进去煲米汤喝,茅根清心火。

    “汤煲好后,喝了便睡,多睡,娘亲不用担心,妹妹没有大碍,很快会好起来。”

    展珩在妹妹的小手上拍了拍,转身去找大郎。

    出了门,他听到应氏唤珍玉去煲薏米荸荠红萝卜的声音。

    他去到大郎的南院,发觉屋里并没亮灯,估计大郎外出还没回来,便折回自己的东院,拿了一本书,边看边等大郎。

    要不要找爹爹,和爹爹说说?

    他在想。

    他的心绪,第一反应,便是找大郎,没想到大郎没在家里,冷静了一会儿,又想到了爹爹,心中的事,是先告诉大郎还是爹爹,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自己心中的首选,竟然是大郎!

    果然是情同手足,血脉相连的爹爹,始终隔了一辈,不能畅所欲言,沟通上多少有一点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