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牛之死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
天空时不时飘来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柔和的月光照在巷子里，整个巷子变得朦胧起来。
此时，小三子家后院牛棚口蹲着一个老头，老头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牛棚里的老牛，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儿丢到老牛的面前，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来看你死的，专程来看你死的噢～”老牛虽然听不懂，但也被石子儿吸引到了，朝着老头儿打了个响鼻。
“你看看你，这一世变成牛了吧？你也不寻思寻思自己前一世多威风!”老头接着捡石子儿丢老牛，老牛又打了一个响鼻。
“你说说你成啥不好偏就成头牛，幸得我在你魂魄里下了印记，可话说回来，就算有印记我也找了好几年。”老头继续拿石子儿丢牛，“牛就牛吧，过了今夜你也就不是牛了。再让我吃了你，你也就不用等下一世了。”
老牛甩甩尾巴，发出了“哞哞”的声音。
“咋的？吃你还不服气？说你几句还要还嘴？”老头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撸了撸袖子，“前有李耳骑牛出关，今有我徐某人吃牛出海，一样的仙人把式。再说了，这样你也就不用转世了，就留在我身边，好歹也混个人形儿，你不吃亏。”
老头儿弯腰又拾了一粒石子儿丢到了牛头上，“别埋怨了，你看看你上一世造的孽，给人家地府打多大的麻烦？人家地府好歹也算神仙，能这样就不错了，这都算是开恩了，可以了，可以了……咱一块儿出海去，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正说着，老头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牛头，接着说:“说好了啊，不吭声就算是答应了。对了，麻烦你再想想打算咋死？侧着卧地上死吧，好不？这个姿势舒服，我每晚上睡觉都是这个姿势。”
说罢，拍拍牛头，老牛便跪地上慢慢地侧着卧着身子。
“呃，对对，就这样……诶，不错不错，脑袋再蜷着点，慢点儿，别急……别用角顶着自己个了，顶着了血脉不通，肉该不好吃了……”
天上的灰云散去，月光变得清晰了起来，月光笼罩在老头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特别是眼睛——熠熠生辉……
“行了，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老头儿看着倒下的老牛，拍了拍手上的尘灰。
这时，牛棚暗角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缓缓走出一个人。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那人有些尴尬。
“你还没来的时候，但凡你一有念头，我就知道……”老头儿白了那人一眼，
“不是我说，你们地府没活儿？死头牛也要麻烦你崔判大人亲自来看？没活儿你们在下边没事油炸小鬼玩儿啊，成天瞎跑什么个劲儿？”
叫崔判的人显得更尴尬了:“这不阎君不放心嘛，死的可是那位的这一世，就算是头牛，也得重视……”
“行了，别扯没有用的，什么这一世那一世，牛不牛马不马的？”老头儿抢白道:“你们家阎君老鬼头这是不放心我啊，还是想要他的魂魄？”
“哪敢哪敢……您老人家办这案子，地府放一万个心，阎君放一万个心。”
“行了行了……”老头儿摆摆手，“这里你看也看了，死也死了，要不你赶明儿来拎点牛肉？回去也好交差。
话说回来，牛肉这玩意儿补啊，你们家阎君一看就虚，顶着那两黑眼圈都快拖到下巴了，头上那几根毛也熬得不剩多少了，啧啧……”
“……”
阎君岂是他崔判能轻言妄论的，于是崔判干脆不接话，只一个劲儿地向着老头儿作揖。
“没意思……”
老头儿看崔判不接话，索然无味，一边扭头向牛棚外走去，一边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鬼头儿，牛已经死了，魂魄嘛，我收走了。这破事儿就此打住，以后别提了。”
看着老头儿逐渐远去的背影，崔判深吸一口气，再次冲着背影作了个揖，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小三子去牛棚看牛，便看到老牛侧着身子蜷着脑袋死在了牛棚。
“牛死了，牛真死了!”三儿瞪大了眼睛，一声咋呼引来了娘亲。
报官，寻仵作!
剥了牛皮，抽了牛筋，去了牛角，交与衙门。小三子随着忙了一上午，便推了小半车牛肉回家去了。
据仵作说，老牛走得很安详……
看着堆成山似的牛肉，小三子可馋坏了。这年月，除了鸡鱼，谁家平日里还能吃上肉啊？这可是牛肉，香喷喷、货真价实的牛肉!
三儿按着娘亲的吩咐，给巷子里王叔张婶之类的街坊邻居一家送去了一些，自己偷摸着藏了一些腱子肉，琢磨着回头趁天黑前给村东头刘家的二丫头送去。
想起这刘二丫，小三子就心里美滋滋，她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俏丫头，二丫头刚满十一岁的那年，说亲的媒婆就登门了，今年十五岁，五年来陆陆续续从不间断，刘家大门门槛都快被踏烂了，甚至县城还有些富贵家庭的公子哥都来说亲，刘二丫一律看不上眼，媒婆们都是兴高采烈的来，臊眉耷眼的走。对其他人是爱搭不理，可这二丫偏就对小三子特别好，平日里有点好吃好喝都是第一个想着，看小三子的眼神也跟别人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呢？小三子形容不出来，呃，用徐先生的话说，那种眼神叫秋波。
“我说你小子搁这儿发什么呆呢？”小三子正想着，被人一个脑瓜崩打断了思路，抬头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正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哈气，看样子是准备弹第二个脑瓜崩。
“干什么呢？徐老头!”看清楚来人，小三子揉着脑袋蹦了起来，大声道:“你打我作甚？咦？老头儿今日里穿新衣裳了？料子好像不错，又是在哪里讹诈的衣裳？让我看看……”说着便伸手摸了过去。
“叫我徐先生!”
老头儿拍开伸过来的爪子，顺手掸了掸胸前的灰尘，道:“没大没小的家伙，这新衣裳也是你能乱摸的？你看看这花纹，还有这质地，你胡乱伸手碰坏了，你赔得起吗你？”说着老头儿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阴阳怪气道:“都到门口了，也不知请老夫进屋，一点礼数都不懂!该与你娘亲告上一状，省得说我没有教好……”
“是是是，我不懂，小子无理，望徐先生海涵，先生屋里请……”小三子一边给徐老头作着揖，一边咕叨:“不就是来拿牛肉的么？假模假式的样儿……”
“哈哈哈……”徐老头朗声笑着，抬脚便向屋里走去，刚到堂屋，便碰见了小三子娘亲。
“弟妹近日可好？老夫又来叨扰了…”
“徐先生来啦？快请上座，我这就去给先生看茶。”小三子娘亲冲着徐先生福了一礼。
“弟妹无需多礼。”徐老头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老夫今日来取些牛肉便可，也是来告诉弟妹一声，此间事了，你家夫君不日便该回来了。”
跟小三子娘亲说话时，徐老头一改平日里的胡说八道，装得一副正经模样，再加上今日穿着一身新衣裳，倒也显得仙风道骨，得道成仙了一样。
“三儿，你赶紧去灶房给先生取牛肉。”小三子娘亲一边安排三儿取肉一边对徐老头说道:“先生是神仙中人，拙夫临行前便交代奴家，凡事皆听先生安排。昨日里三儿回家便说先生说老牛今日便会死去，今日里真就死了。今日先生又告知奴家拙夫不日便归，那便是不日便归，奴家感激不尽。”说完又冲徐老头福了一礼。
“哈哈哈……”徐老头看着拎着牛肉跑来的小三子哈哈大笑:“弟妹客气了，你只要不怀疑老牛是我药死的便好了。你家夫君与我自有约定，弟妹且安心便是。”
老头儿接过牛肉，对小三子接着说道:“刘二丫头还在等你的腱子肉，你赶紧拎去，我与你娘亲还有话讲。”
小三子答应一声，便向外面跑去，边跑边寻思:徐老头是怎么知道我给二丫留肉的事？说漏嘴了？不能够啊……这老头可真鸡贼，怎么啥事都知道……奇了怪了，这牛不会是徐老头药死的吧？昨日说死，今日便真的死了……
看着跑出门的小三子，徐老头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轻声地念叨着:“弟妹，咱们还是聊聊小三子吧……”
天空时不时飘来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柔和的月光照在巷子里，整个巷子变得朦胧起来。
此时，小三子家后院牛棚口蹲着一个老头，老头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牛棚里的老牛，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儿丢到老牛的面前，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来看你死的，专程来看你死的噢～”老牛虽然听不懂，但也被石子儿吸引到了，朝着老头儿打了个响鼻。
“你看看你，这一世变成牛了吧？你也不寻思寻思自己前一世多威风!”老头接着捡石子儿丢老牛，老牛又打了一个响鼻。
“你说说你成啥不好偏就成头牛，幸得我在你魂魄里下了印记，可话说回来，就算有印记我也找了好几年。”老头继续拿石子儿丢牛，“牛就牛吧，过了今夜你也就不是牛了。再让我吃了你，你也就不用等下一世了。”
老牛甩甩尾巴，发出了“哞哞”的声音。
“咋的？吃你还不服气？说你几句还要还嘴？”老头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撸了撸袖子，“前有李耳骑牛出关，今有我徐某人吃牛出海，一样的仙人把式。再说了，这样你也就不用转世了，就留在我身边，好歹也混个人形儿，你不吃亏。”
老头儿弯腰又拾了一粒石子儿丢到了牛头上，“别埋怨了，你看看你上一世造的孽，给人家地府打多大的麻烦？人家地府好歹也算神仙，能这样就不错了，这都算是开恩了，可以了，可以了……咱一块儿出海去，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正说着，老头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牛头，接着说:“说好了啊，不吭声就算是答应了。对了，麻烦你再想想打算咋死？侧着卧地上死吧，好不？这个姿势舒服，我每晚上睡觉都是这个姿势。”
说罢，拍拍牛头，老牛便跪地上慢慢地侧着卧着身子。
“呃，对对，就这样……诶，不错不错，脑袋再蜷着点，慢点儿，别急……别用角顶着自己个了，顶着了血脉不通，肉该不好吃了……”
天上的灰云散去，月光变得清晰了起来，月光笼罩在老头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特别是眼睛——熠熠生辉……
“行了，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老头儿看着倒下的老牛，拍了拍手上的尘灰。
这时，牛棚暗角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缓缓走出一个人。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那人有些尴尬。
“你还没来的时候，但凡你一有念头，我就知道……”老头儿白了那人一眼，
“不是我说，你们地府没活儿？死头牛也要麻烦你崔判大人亲自来看？没活儿你们在下边没事油炸小鬼玩儿啊，成天瞎跑什么个劲儿？”
叫崔判的人显得更尴尬了:“这不阎君不放心嘛，死的可是那位的这一世，就算是头牛，也得重视……”
“行了，别扯没有用的，什么这一世那一世，牛不牛马不马的？”老头儿抢白道:“你们家阎君老鬼头这是不放心我啊，还是想要他的魂魄？”
“哪敢哪敢……您老人家办这案子，地府放一万个心，阎君放一万个心。”
“行了行了……”老头儿摆摆手，“这里你看也看了，死也死了，要不你赶明儿来拎点牛肉？回去也好交差。
话说回来，牛肉这玩意儿补啊，你们家阎君一看就虚，顶着那两黑眼圈都快拖到下巴了，头上那几根毛也熬得不剩多少了，啧啧……”
“……”
阎君岂是他崔判能轻言妄论的，于是崔判干脆不接话，只一个劲儿地向着老头儿作揖。
“没意思……”
老头儿看崔判不接话，索然无味，一边扭头向牛棚外走去，一边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鬼头儿，牛已经死了，魂魄嘛，我收走了。这破事儿就此打住，以后别提了。”
看着老头儿逐渐远去的背影，崔判深吸一口气，再次冲着背影作了个揖，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小三子去牛棚看牛，便看到老牛侧着身子蜷着脑袋死在了牛棚。
“牛死了，牛真死了!”三儿瞪大了眼睛，一声咋呼引来了娘亲。
报官，寻仵作!
剥了牛皮，抽了牛筋，去了牛角，交与衙门。小三子随着忙了一上午，便推了小半车牛肉回家去了。
据仵作说，老牛走得很安详……
看着堆成山似的牛肉，小三子可馋坏了。这年月，除了鸡鱼，谁家平日里还能吃上肉啊？这可是牛肉，香喷喷、货真价实的牛肉!
三儿按着娘亲的吩咐，给巷子里王叔张婶之类的街坊邻居一家送去了一些，自己偷摸着藏了一些腱子肉，琢磨着回头趁天黑前给村东头刘家的二丫头送去。
想起这刘二丫，小三子就心里美滋滋，她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俏丫头，二丫头刚满十一岁的那年，说亲的媒婆就登门了，今年十五岁，五年来陆陆续续从不间断，刘家大门门槛都快被踏烂了，甚至县城还有些富贵家庭的公子哥都来说亲，刘二丫一律看不上眼，媒婆们都是兴高采烈的来，臊眉耷眼的走。对其他人是爱搭不理，可这二丫偏就对小三子特别好，平日里有点好吃好喝都是第一个想着，看小三子的眼神也跟别人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呢？小三子形容不出来，呃，用徐先生的话说，那种眼神叫秋波。
“我说你小子搁这儿发什么呆呢？”小三子正想着，被人一个脑瓜崩打断了思路，抬头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正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哈气，看样子是准备弹第二个脑瓜崩。
“干什么呢？徐老头!”看清楚来人，小三子揉着脑袋蹦了起来，大声道:“你打我作甚？咦？老头儿今日里穿新衣裳了？料子好像不错，又是在哪里讹诈的衣裳？让我看看……”说着便伸手摸了过去。
“叫我徐先生!”
老头儿拍开伸过来的爪子，顺手掸了掸胸前的灰尘，道:“没大没小的家伙，这新衣裳也是你能乱摸的？你看看这花纹，还有这质地，你胡乱伸手碰坏了，你赔得起吗你？”说着老头儿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阴阳怪气道:“都到门口了，也不知请老夫进屋，一点礼数都不懂!该与你娘亲告上一状，省得说我没有教好……”
“是是是，我不懂，小子无理，望徐先生海涵，先生屋里请……”小三子一边给徐老头作着揖，一边咕叨:“不就是来拿牛肉的么？假模假式的样儿……”
“哈哈哈……”徐老头朗声笑着，抬脚便向屋里走去，刚到堂屋，便碰见了小三子娘亲。
“弟妹近日可好？老夫又来叨扰了…”
“徐先生来啦？快请上座，我这就去给先生看茶。”小三子娘亲冲着徐先生福了一礼。
“弟妹无需多礼。”徐老头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老夫今日来取些牛肉便可，也是来告诉弟妹一声，此间事了，你家夫君不日便该回来了。”
跟小三子娘亲说话时，徐老头一改平日里的胡说八道，装得一副正经模样，再加上今日穿着一身新衣裳，倒也显得仙风道骨，得道成仙了一样。
“三儿，你赶紧去灶房给先生取牛肉。”小三子娘亲一边安排三儿取肉一边对徐老头说道:“先生是神仙中人，拙夫临行前便交代奴家，凡事皆听先生安排。昨日里三儿回家便说先生说老牛今日便会死去，今日里真就死了。今日先生又告知奴家拙夫不日便归，那便是不日便归，奴家感激不尽。”说完又冲徐老头福了一礼。
“哈哈哈……”徐老头看着拎着牛肉跑来的小三子哈哈大笑:“弟妹客气了，你只要不怀疑老牛是我药死的便好了。你家夫君与我自有约定，弟妹且安心便是。”
老头儿接过牛肉，对小三子接着说道:“刘二丫头还在等你的腱子肉，你赶紧拎去，我与你娘亲还有话讲。”
小三子答应一声，便向外面跑去，边跑边寻思:徐老头是怎么知道我给二丫留肉的事？说漏嘴了？不能够啊……这老头可真鸡贼，怎么啥事都知道……奇了怪了，这牛不会是徐老头药死的吧？昨日说死，今日便真的死了……
看着跑出门的小三子，徐老头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轻声地念叨着:“弟妹，咱们还是聊聊小三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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