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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乱象-赵燃的战书

    如今苏城的人口越来越多了。

    当然不是正常增长的。

    苏城这边还算安稳,在南陈属于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纷纷朝着扬州苏城这边赶来,如今苏城周边,难民聚集,周围一些发芽的花草,开花的树木,早已在饥民的手下消失,枝桠变得光秃秃的,大地上也不显绿色,有一些树木如同被脱了衣服的美女,光秃秃的站在那里,周身一片白皙,昭显出这个惨无人道的世道。

    苏城太守也已经开始赈灾,但苦于无朝廷的命令,偌大的粮仓,部分都已发霉,却不敢动用,只得在城里向一些家族借粮,以此来维持,城外边的饥民不死罢了。

    然而饥民何其之多,筹措的那点粮食无异于杯水车薪,有一些流民自发组织在一起,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打起了苏城粮仓的主意。

    翌日深夜。

    天空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月光昏暗,星辰稀疏。

    苏城里的人早已熟睡,为流民日夜操劳的苏城太守,也抱着自己的第十九房小妾,和周公一起去下棋了。

    难民营有着淡淡的火光闪耀,已经是丑时了。

    这时。

    聚集的难民向着苏城北边走去,去的方向正是桃县,桃县乃是扬州粮仓设立的地方。

    第二日。

    桃县失手,从桃县传过来的消息宣称,李伏威大军已占据桃县,希望苏城太守张鑫张子健投降献城,苏城太守张大人铁骨铮铮,傲气凌云,怎肯给这一群泥腿子投降。

    苏城也是民意沸腾,各世家大族,有人的出人,有粮的出粮,开始组建守城的士兵,张太守也是给眉县张宇传信,让其带兵围剿桃县流民。

    张宇何人也,与苏城太守张鑫共出一族,在辈分上,张宇乃是张鑫的侄子,年龄上相差不大,张宇是扬州总兵,总领扬州水军。眉县是扬州兵的大本营,北距扬子江天险,脚下万吨大船,乃是南陈国水军精锐。

    张宇收到张鑫的来信,派出麾下大将严让,带着一万水军,沿着苏河,乘船前往苏州,于三月十二来到苏州,与桃县对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如今荆州徐州对峙已有一段时日,双方之间小摩擦不断,你来我去,互有损伤,相互纠葛一番,留下几具尸体便各自离去。

    今日,静夜司赵燃单枪匹马去了李伏威的军营,一方面是为了送战书,另一方面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赵燃黑服裹身,胡须遒劲,脸型刚正,虎目凶光,择人而噬。

    赵燃打马而来,一手青色的大枪拖在地上,另一手抓着缰绳,一脸悠哉,好像不是去敌营,而是去自家的后花园,眼睛左右的扫视着军营。

    “这叛军中也是有高人,我看这个军营看似杂乱,却暗藏深机,左右相连,前后相通,若有乱,一不可影响其他士卒,二却可互相通联,形成抵御之势,这军营星罗棋布,似那漫天繁星,排兵布阵,又如落子纵横,集中布局,星首又以杀破狼为主,此间风格倒很像一个人。”

    赵燃挑眉。

    这阵势看起来甚是熟悉,当年西北马氏突破大宗师之际,白日星现,银河闪耀在整个凉州的天空之上,只是西北马氏传自汉伏波将军,又经三国时期,马孟起创下星河剑术,端的是堂皇大气,诸星无首仁为首,天地苍茫尊紫恒。只是眼前这营地,与其间风格并无一致,虽然堂皇大气,却充满杀机,以杀破狼诸位乱世之星为首,值此天地之间变化之机,如此布阵,天地间气息流速加快,让士卒被杀破狼三星的气息影响,杀戮,贪婪,破坏的气机充斥在整个营寨中,却被居中处一道堂皇正气镇压,那气息至威至盛,似大日行天,诸星避退。

    赵燃心中一动,想必这里就是李伏威的主营,在这个堂皇的大日之势之下,自有数道强烈的气机在其中流转,宛若星辰围绕着大日轮转。

    赵燃挑眉。

    “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不错,正是我,与赵兄一别,也有十个春秋了吧。”

    “黎成华,没想到你也从贼,难道你就不管诺大的魔宗了吗?若为皇兄所知,一声令下,魔宗满门屠尽。”

    赵燃冷喝。

    虎目凶光暴涨,周身萦绕着危险的气机,是有一道猛虎盘旋,身边有云雾激荡,飓风咆哮。

    “赵兄误会,我黎成华是黎成华,魔宗是魔宗,怎可一道而论,而且我已于二十年前离开魔宗,早已不再是魔宗中人,一生修成的神兵战法早已废除,如今不过是在蜀中寻到了一卷星书,修成如今的情况罢了。”

    黎成华一脸微笑,面色轻松,似乎毫不在意赵然的威胁,但还是风轻云淡的解释。

    “黎成华,今日事毕,你我将有一战,希望你不要避开我,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赵兄相邀,成华怎可慢待,赵兄只需说一时日与地点,成华定然赴约,只是如今两军对垒,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请赵兄随我一道去见一见我如今的主公。”

    “嗤,竖子匹夫而已,只会让尔等这种没有骨头的人俯首,呵,让他出来见我。”

    赵燃睥睨。

    语气霸道冷然,完全不将李伏威放在眼里。

    “赵兄莫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赵兄作为客人,怎可如此无礼?”

    “贰臣贼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等不服管教,吾皇亲征,尔等不俯首乞罪,还在这里聚兵对峙,如今本王前来,尔等安敢如此行事?”

    “哈哈,好一个湘王,好一个號虎,果然还是如此的蛮横无理,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并不只是你赵家的天下,如今两军对峙,你我各为其主,你主派遣你觐见我主,自然以我主为主。”

    “呵,觐见,哈哈哈,乱成贼子,好大的口气,今日我与李氏小儿一言,明日申时,举兵于逐鹿原一战,一战而定乾坤,你赶紧进去传话,大战之前,我欲取你项上狗头,不知你可否给我机会?”

    “赵兄雅致,成华自当奉陪,到时说不定是赵兄的头颅不保。”

    黎成华恼怒。

    到底你是魔宗中人还是我是魔宗中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给你面子,说明我修养好,你竟然如此的蹬鼻子上脸,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对你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李贼,我乃湘王赵燃,今日代吾皇与尔立下战书,明日申时于逐鹿原一战,定成败,分生死。”

    赵燃虎啸,牵动了整个军营的气机,杀戮,贪婪,破坏气机暴动,混乱的气机在天空中勾勒出三道模糊的身影,一道刚正威猛却充满杀机,乃是杀破狼中七杀星的显化,一道翩翩羽衣甘蓝却贪婪无度,乃是贪狼星显化,一道凶威赫赫却肆意横行,乃是破军星的显化。

    三道身影呈品字形排列,互相牵引互相促进,无尽的意志凝聚,天地间,一片肃杀。

    三道目光注视着赵燃,杀气四溢,凶光绽放,整个军营化为一体,丝丝缕缕的气机从军营中每一位士兵身上凝聚到三道身影之上,让三道身影越发清晰,让其威势愈发显赫。

    面对上万人凝聚的意志,赵燃并为露出怯色,反而凶威暴涨,虎目圆张,风云突变,而在那云气中有一插翅白虎,自赵燃身后生腾而起,随着白虎升起,天地间的杀机似乎找到了它的主人,纷纷匍匐在白虎脚下,演化出一片杀戮的世界。

    那片世界中,一座高大的山峰兀立在其间,那云中白虎正踏在山颠上,而在身下则是一片破败,有树木枯黄,百花凋零,有苍生折戟,四处逃亡,除了那山巅一缕白,整个世界都在金色和血色的夹杂中,我这些都匍匐在那白色之下。

    白虎永恒,世界破败。

    这是赵燃的《天从云虎经》演化的气机。

    白虎咆哮,眼神睥睨,傲立在云间,俯视着脚下的蝼蚁,杀戮气息和征伐气息虽对抗不了由军队意志凝聚出来的三位星神,却也不露颓势。

    刹那间。

    两者相撞。

    天地失色万物失音。

    赵燃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坐下战马腿一软,差点倒下。其人虽然强大,但不足以对抗整个军队凝聚出来的意志。

    正在这时,一道宛若众神之首的气势升腾而起,无边威势,无边威吓,如日中天。

    见他如见神,见神须匍匐。

    不可直视,不可忤逆。

    这升腾而起的气势,正是此间的主人李伏威发出的。李伏威精修史书,曾于诗圣杜子美之下学习,读书明心见性,从而悟出这威服天下的拳势。

    拳名《大伏威拳》,走的是势之极,正如这历史河流浩浩荡荡,一路向前,无可阻挡,又如这苍渺扬子江,奔流东海,只能随着这大流,奔腾向前,被其裹挟。

    天心即我心,我意即天意。

    一身气势,便如此的不可阻挡,若是其出拳,又该是何等的景象。

    在这道意志面前,仿若众生都不能忤逆他,都要臣服在这道意志面前。

    赵燃怒目。

    他感到了耻辱,在这道意志的突袭之下,他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臣服二字。果然只是二臣贼子,只会借机偷袭落人面皮。

    赵燃眼中精光爆涨,那被军队意志冲击散去的云气又重新凝聚,变得更加凶戾,一升三百六十窍穴发光,整个身上宛若披上了一层星光做成的战甲。

    丹田处燃烧着熊熊火焰,五脏六腑隐隐发光,脊柱发光宛若天柱,勾连起。丹田和五脏六腑,有神秘的诵经之声响起,浩渺远大。

    如那深山古庙中钟声响起,又如天地汇聚,妙音赞赞。

    手中长枪不知何时已然平举,无边的锐利之气在枪尖凝聚,浩荡的真气汇聚着身体中神秘的力量,引动天地变向。

    那枪尖上有一个破败的世界显化,整个世界中充斥着衰败之气,疾病之气,一切都走向了败亡。

    长枪递出,鬼哭狼嚎。

    这一枪下,众生被其埋葬,世界被其摧毁,其中的意志便是毁灭毁灭,无可阻挡。

    随着长枪刺出,一道灰败的光芒,冲向了那如日中天的中营,灰光转瞬即到,沿途的营帐士兵被冲散一空,在这灰色的枪芒中瓦解,消散,宛若那被火焰燃烧后产生的灰烬。

    中营上星光闪耀,星芒宛若豆大,却互相勾连,化成了一片星辰图,图中偶尔有剑芒吐露。

    两者相撞天地一暗。

    或许并不是天地间变得暗了,而是那撞击处的光芒过于刺目。

    光芒消失。

    中营依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只是因为撞击的波动而显得有些倾斜。

    赵燃叹气。

    虎目微闭,一身的气息越发严峻,心脏跳动,带动着血液如九河般奔流,相隔一里也可听见。

    沸腾的气血,奔腾的真气,神秘的秘藏之光,强韧的精神意志,逐渐汇聚,大地开始颤抖,空气中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赵兄,还请罢手吧,你我之间相差无几,如今我大军在侧,赵兄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如今大战在即,赵兄如此做也于礼不合。”

    “黎成华,孤王记住你了,明日大战之前,你我生死一战,止有一人生。”

    “赵兄,如今千年一遇的契机在我们的面前,为何还要为这所谓的正统之事而争得你死我活?你我所行之道,不过是走上那天位之极,去争一争那天门之上。”

    “呵呵,那天门之上,我会去看,但不会是与尔等二臣贼子,叛主小人去看,这偌大的江山是我赵氏祖宗,一刀一枪驱除鞑虏,打下来的,身为其子孙,怎堪忍受山河破碎。”

    “赵兄,不必将那满口的大义挂在嘴上,若是你家山河锦绣,我主振臂一呼又怎有如此多的从者,更何况据我所知,你的道也不是天下太平吧,我等是挣扎在这世间的游鱼,总有其他的鱼儿会被吃,总有其他鱼儿会占领我们的水域,而我们只有从那万丈瀑布逆流而上,方才可以俯视瀑布下的景色,你我游来游去,不都是向着瀑布之上逆流吗?既然你我目标一致,何不共同前行?”

    “黎成华,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孤王也不听你的歪瓜邪论,像你这种叛国叛家之人,休要与我并论,来日你我必有一战,战则请汝赴死。”

    赵燃调转马头,趾高气扬的走了。

    ……

    天地间的风不知道何时停了,原本明媚的天空也覆盖上了一层阴云,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

    李伏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紧皱着眉头。

    事情和他想的有一些不一样,从起义开始,他就和这群人的心不在一条路上,他想借着这次天变的机会,为世界开辟一条人人如龙的大道,让那些匍匐在泥土中的人,也可以抬头看见天上的阳光。

    李伏威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