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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去玉京

    在孟吾这里待了数日,二人常常把酒言欢,李清玄次次酩酊大醉,这是他道法大成以来少有的酣睡,在朦胧中,睡的很心安。

    “山海关的真相不止于此,其中有大变化,大灾厄。希望孟兄此去要多观察,多留心,毕竟山海关己过了这么多年啊。”

    孟吾洒脱一笑,“老李此去雪国玉京,多加保重,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你的福缘啊,听说雪国女子钟灵毓秀,内慧于心。”

    说到此处,孟吾还哈哈大笑,挤了挤眼,李清玄无奈的沉默。

    在临别前,对着孟吾遥遥一拜。

    孟吾立在山前,眺望飞鸟,微微吐息,“山海关,梦寐许久了啊。”

    说罢,渐渐的远去了。

    城外空旷幽寂,皑皑白雪纷飞不止,像一层星河垂落而下,倒灌入江河中,山川里。行人的过道被打扫的很干净,房檐处在滴水,一些地势较低的坑洼蓄积了许多雨水,大概也是大雪融化所致。

    这座雪山从遥远的地方远远的观赏,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莲,静静的横卧在大地之间,静谧之美油然而生,但渐渐走进了,缓缓地走进。李清玄会发现这座山多了许多难以言明的东西,雪花的坠落清爽怡人,在山脚下,李清玄发现了一块破旧的石碑,它处在一块岩洞之下,岩洞已经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但石碑被庇护的很好,只是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了。

    李清玄用手擦了擦,慢慢蹲下身子,才发现这块石碑有些破损,但大概辨别其中的文字,不是很难的事情。

    “见者止步,问道无心。”

    这八个字静静躺在这里,李清玄恍惚间觉得这块石碑已经历了无尽的岁月,横跨了无尽的江海。

    李清玄盘坐在石碑下,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起来,身影也开始渐渐模糊起来了。但随着呼吸的韵律越来越慢,身影也逐渐凝实,石碑中也透出了一股遥远的荒古气息,似是有流年岁月,万世兴衰,汇聚于此。

    “原来如此。”

    雪国玉京藏于泼天大雪之际,匿于天地江海之中,唯有道境妙仙可窥得深奥。

    李清玄的眼中豁然开朗,这雪山在他眼中渐渐消退,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他缓步向前,看到了神城的颜色,那是一抹苍蓝的天、碧绿的海!神城并无关口,来往行人万家众音,不绝于耳。只是看着,便觉得幸福,普通的老百姓也可以吃些喷香的牛肉,喝着黄酒,牵着自己的孩子在田野里高声大笑,就连一个残疾的孩子,也被一群人簇拥着,那个孩子嘴里塞满了糖果零食,虽然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却不能抵挡他眉眼中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是幸福。

    李清玄蔚然长叹,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的不幸福,有被生活之苦压垮的人,有被战争打碎了家庭,以泪洗面的人。有的因为爱情,有的因为亲情,大家都不幸福,都觉得自己孤独。

    但在真正的生死玄关面前,所有人都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披上破烂的衣裳,漂泊摆渡,流浪他乡,当然也有忍受不了苦难,就此自绝于此的。有的是因为想开了,有的则是想不开,但究竟想没想开,是受认知的局限性,还是天生慧根,超脱凡俗,就不得而知了…

    神城的美不仅仅在于它的苍蓝故乡,它坐落于江山美景之下潇洒自如,更在于百姓的安居乐业,它犹如一个世外桃源,让人坐落在这里,便不忍离去,即使是静静的欣赏,也不失为一种沉静的美。

    李清玄缓慢走在街道边,见着一个小孩流着鼻涕泡,抓着半串糖葫芦满大街跑,后面跟着一条皮毛发亮的小黑狗,小孩念念有词,“阿黑!阿黑,我错啦!我请你吃糖葫芦,你原谅我这次嘛!”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小孩腿上可没得闲,像踩着风火轮似的,一溜烟没影了。

    玉京如此,那神城之外呢?

    在秋令国将军府,今夜来了一位老者。

    “今夜秋高气爽!”

    封岳信步走在庭院中,一枝杏花搭在院角的石桌边,一个细脸宽肩的担柴老头,砸吧了口旱烟,一屁股坐在窄墙修缮未竟的石块上。他已经很老了,脸颊被皱纹扒拉在一起,像是密林深处的野山茶花,露出一个枯萎的花骨朵儿,这双老眼浑浊不堪,但这颗心却无比澄澈。

    封岳看着从墩北冒雨连夜赶来的老者,微微吐息,他身着紫金龙骧材质的京候之衣,一双长靴摁在地面上,似千百年来不曾动过,他背负着双手,头昂起对着明月。明月有缺,他却看的格外认真,像是要把这一幕刻画在心里。

    “黄庭那里不太平,马匪乡绅串连一气,一年由春及夏,再秋至冬景。农民种的稻谷被人占了九成,能拿着一成算是刘老爷赏口饭吃,一家老小张着嘴嗦着檐口的冰锥,到了开春已经饿得像只野狗一样了。只是饿,官威暴政,赋税如猛虎,这一成的粮食也得再经过官老爷的手,出来后缩水了一半有余,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小封你可以主持一下公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是叔对不起你,叔这些年也尽量避着你过日子,这次我舔了个老脸,是不忍再看黄庭那边的百姓再这样生活了。”

    老头窝在一起,两只腿像陈年的竹竿,伸的笔直,嗓音沙哑背气,说出这一段话似是浪费了他太多的神气与精神,索性闭上双眼,将旱烟杆子扔在地上。不难发现,这旱烟至少陪伴了他数十年有余,手持处蹭光透亮,光滑的像鹅卵石一样。

    封岳仍旧在看月亮,他呼吸悠长而具有节奏,像是一个高明的琴师在拨琴赋曲,他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

    老头缓缓的起身,他一直手绕过腿弯叩在一滩积水的地面,一片乌黄的继申叶被他支撑着,另一只手扶着膝盖。这个动作尽了他极大的力气,让他站起来的时候,如同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将渔帽戴在头上,帽绳系在下巴处,打了个活结,旱烟枪被他别在了腰上,他转身离去,拖着身体,这时候的他像一只可怜的丧家犬,又有一种悲戚的气氛伴随着他。一直拖着身体走到正门口,他站在那里,月光洒满了小道,冷清空旷如此春秋交替,沁人心田。

    “小封,对不起。”

    老头的背影逐渐模糊了,封岳也停下了望月。他踱步在庭院里,只是这时候的背影,多了几分落寞与萧瑟。若说当年恩怨,已是物是人非,多少古今英雄事,都付笑谈中。在他举目无亲的时候,他不怪这些血缘之亲的人沉默着,即使有时候沉默代表着背叛。

    封岳对于他国的政事不感兴趣,但唯独见不得百姓苦,他还未曾为将的时候,便为了黎明百姓夙夜忧叹,在很小的时候就连他的父母都感到惊诧,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许多人都是少年慕艾的境况,为了少女,为了金钱,心思深沉的为了权利争破了头。只有自家孩子,见不得百姓苦,经常一个人跑到乡下,帮助一些农民秋收稻谷,曾经当母亲的心疼,不舍得自家孩子这么累。

    封岳家庭富裕,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却生得这么个怪胎。有时候母亲也念叨着,这些流民百姓天下多了去了,帮别人一次两次有什么用?

    封岳只是听,从不说话。

    后来发现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他在做事的时候很轻松快乐,当父母的也就不再管他了。

    后来的事说来话长,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历经多年战事以后,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也成为了一方大佬,只是那萧瑟的背影,一如既往,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