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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佛门寺下念平昔

    月满西楼里日日有热茶,却难得日日有好琴曲,还是楼主亲自下场的。那二层楼珠帘背后,黑发白裙的女子顺而弹了下去,弹的是冬雪开夏花,弹的是剑心揽芳华。

    “果然好曲。”梁言又重复了一遍,放下茶碗,嘴里呼出一口热气,舒坦道:“果然好茶。”

    路行止盯着梁言腰间那玉箫盯了好久,若见真欲言又止,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喧嚣渐褪,夜风悄至,茶楼逐渐安静,已是月色初悬。

    跑堂小二来来回回转了半天,反复多次张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也忍不住了,劝道:“三位客官,西楼夜间不待客,快打烊了。”

    空荡荡茶楼内,仅剩三人,眼神飞快交流。

    梁言礼道:“我不算客人,我是来求医的。”

    若见真礼道:“我们也不是客人,是正经除妖师。”

    路行止也神秘兮兮拍了拍小二,压低声音正色道:“你们这里,有妖啊。”

    小二浑身一哆嗦,面露嫌弃,得出结论,“有病去找大夫,我们这里是茶楼。”

    “何事逗留?”恰逢楼主江月涎刚刚处理完内中事物,撩开珠帘,轻踏栏杆,轻功跃下,落至三人面前。

    那小二不屑道:“楼主,是一个有病的和两个神棍。”

    “你才有病。”

    “你才神棍。”

    三人齐声反驳,江月涎一笑,扬手退了小二下去,小二方一退场,若见真与路行止还没开口,梁言扑通一声忽然就跪下了,“你就是江止水江楼主!我自南疆而来,恳求你救我师兄一命!”

    若见真道:“早听闻天地一绝止水剑剑法超绝,却没听过江止水会医术,你当真不是病急乱投医?”

    江月涎道:“江止水的确是我,人命关天,请先入内吧。”

    梁言:“那诊费……”

    “无需诊费,我只要一个问题。”江月涎道:“你只需告诉我,何人指点你来此即可。”

    江月涎请三人入内,梁言去楼外马车把自己的师兄易莲生背了出来背上楼内,请楼主医治。

    易莲生白衣白发,脸色也十分苍白,江月涎直接请易莲生入内,后请三人在外等候。

    趁着空当儿,若见真与路行止也说明了来意,并表示自己身为除妖师有妖必除,可是那妖气却逃跑了,除了那被妖附身的蒙面女子,无从查找。

    “实不相瞒,”梁言惭愧道:“那妖有可能是我们引来的,但恕在下无法告知原因,请见谅。”

    若见真:“那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不影响我们除妖就行。”

    路行止开心一拍梁言肩膀,“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情,直言不想说可比说谎好多了,是吧见真?”

    若见真托腮叹气:“是啊,我们的师父就是个说谎精,把我们骗到那么远的上京去。”

    梁言感激:“二位性情也相当爽快。”

    正说着,内门开了,江月涎施针结束出来,梁言立马迎上去,“我师兄怎么样了?”

    江月涎摇头,“易公子原本体质不佳,体内似有两股力量在争夺,后又吸收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功法,再遭受重创,内伤外伤全部受损,正常已经爆体而亡了。定是有人相助压制,拖延到了现在,而拖延的时间刚刚好,若再晚几个时辰便压制不住而亡,若早几个时辰,我也诊断不出,此人便是指点你的那人?”

    梁言焦急道:“那现在呢,压制不住的话……”

    “所以我说时间刚刚好,我正好能为他重新压制,暂时脱离危险。”江月涎道,“那么现在,能告诉我是何人指点你来的了吗?”

    梁言松口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离棠,”

    顿了顿,后又补充一句,“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我在中原遇到的,她说她叫离棠。”

    江月涎微微诧异,“她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和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姑娘没什么区别,”梁言略一思索,“对了,她说有一个请求,此番她告知我医者何在,救我师兄,来日也请我帮她救一个人。我看这姑娘不像坏人,左右救人也是好心,便答应下来了。”

    路行止小声插话道:“万一她要你救的是坏人呢?”

    “我并不认识这个小姑娘,恐怕是她背后的什么人……”江月涎喃喃自语,末了摇头,“看来梁公子要往回走了。梁公子可听闻一个名字:千山暮雪。”

    梁言点头:“是千山派的掌门,也是五道之一的瑶光道主,千山暮雪。”

    江月涎道:“此人是我大哥,胸怀天下,特为百姓在上京附近建立了一座医楼,名唤三尺雪,专为百姓排忧解难。大哥医术卓绝,你带着易公子去寻他,定有解法,且分文不取。”

    路行止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拳头道:“那个离棠姑娘让梁兄从中原来边界求医,又要梁兄绕回中原,这不就是在溜梁兄玩嘛?”

    若见真道:“万一那姑娘是真不知道千山掌门呢。”

    江月涎道:“正好我欲修书一封给大哥,提及此事,也请那边早做准备。”

    “多谢楼主!”梁言感激万分,心也焦急,把师兄背回马车,道别楼主,趁夜就要走。忽闻身后二人几声“梁兄留步!”

    转身一看竟是路行止与若见真二人,二人笑道:“既然都是要去上京,岂不顺路,而且那妖既然是因你而来,那我们正好也方便端了它,一起走吧!”

    一拍即合,三人有缘同路,便顺路同行下去,当是轻易结交了个朋友。

    恰是这个时节,入秋不近,离冬不远,落木频下,远离喧嚣之城,肃穆之地,凄凉更多。

    临近汝州之外,断壁之墙,佛寺之内,夜上高风,秘密更深。

    幽暗几点烛火,佛像下,跪坐一素纱女子,披麻戴孝身,粗布白帽之下,隐遮淡眉,下拢面纱,自然流露常年堆积的愁容面色,与还年轻的青春脸庞太不相符,口齿不清念着什么超度经文。

    “平昔施主,已经三年了,”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师父点灯走进来,“如此执念下去,怕是要生心魔了。”

    “这三年来,大师执意劝我放下,不也是大师的执念吗?执念所在,魔与佛何异?”念平昔语调平淡,毫无波澜,睁眼,双目无神,有些像木偶。

    大师叹道:“也许,你该出去走走了。”

    一如这三年来的每一天,这句话,早已说过无数次,念平昔没有答话,继续念着经文。

    大师在她身后摇摇头,无奈转身,再度离去。